——三军雷动!
顾瑾此次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宁愿付出很大的代价也必须要夺回燕云。
而这其实同样也不能算是一个笨方法。
因为若非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也不会骗到王应琛这种人精。
其实顾瑾说的没错。
想要对付王应琛这种人,就必须要利用他性格上的弱点。
而这,就是当前唯一的机会!
居庸关前。
就在毫无征兆之下,宋军再次加大了自己的攻势。
而辽国对此的判断也正如顾瑾的预料。
王应琛丝毫都不慌乱,仍是十分坚信自己的判断。
而在他的影响之下。
就连辽国的不少大臣们同样也是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相信起了王应琛的想法。
没办法,宋军在居庸关下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他们实在难以相信,在付出了这么大代价的情况之下,宋军还会做出其他的选择。
西京道,西夏中军大帐。
炭盆中的火焰噼啪作响,将众人满是兴奋的脸色映照得更显贪婪。
帐内弥漫着羊肉与奶酒的混合气味,气氛热烈。
而至于原因,同样也很简单。
——西夏当前的处境确实不错。
宋辽两国之间的直接争斗,让西夏这个小国摘了不少的桃子,处境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们又岂能不兴奋?
此时,面对居庸关传过来的消息,听着宋辽两国在居庸关连日的征战,他们一个个的更是难以掩饰脸上的笑意。
“宋军在居庸关下,血流成河,攻势虽猛,却难进寸尺。”
一名刚从边境哨所赶回来的将领正大声禀报着,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陛下,太子殿下,辽军依仗天险,死守不退,宋军虽悍勇,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代价!”
“照此下去,两虎相争,必是两败俱伤之局!”
“好!好!好!”李元昊抚掌大笑,年轻的脸庞略微泛红,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打得好!让他们打!打得越狠,流血流得越多,我大白高国崛起的机会就越大!”
“父王,此乃天佑我国!”
“我们正该趁机全力西进,将辽国西京道这片丰饶之地尽数吞下!”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许多武将的附和。
大将野利遇乞洪声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趁那王应琛被顾瑾拖在幽州,我们一口气拿下大同府,断了辽国的西翼!”
“届时,我国疆域大增,国力暴涨,看宋辽还敢小觑我等!”
帐内一片喧腾,群臣皆以为良机已至,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挥师东进,将想象中的辽国西京道财富人口尽数掠回兴庆府。
然而,在一片乐观声中,一个沉稳的声音却是在此刻突然响起。
“陛下,太子殿下,诸位同僚,还请稍安勿躁。”说话的是老成谋国的野利仁荣,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兴奋的众人,最终落在稳坐主位的李德明脸上,“宋军受挫,于我而言,固然是好事。”
“但诸位可曾想过,若宋军就此一蹶不振,甚至被辽军反击得手,后果如何?”
帐内稍稍安静下来,野利仁荣继续道:“若辽国速胜,携大胜之威,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王应琛岂会容我等安稳占据西京道?”
“届时,我大白高国将独力面对一个刚刚击败了南朝的强大辽国!此绝非幸事!”
他顿了顿,看向李元昊:“反之,若我军此刻倾力进攻,逼得辽国太紧,王应琛无奈之下,或许会壮士断腕,舍了幽州部分利益,也要先回师解决我们这背后之刺。”
“我军独面辽军主力,胜负难料,即便胜了,也必是惨胜,岂非让南朝的顾瑾坐收渔利?”
谋臣张浦也点头附和:“野利所言极是。”
“陛下,目前的僵局,正是对我最有利的局面。”
“宋辽双方都深陷泥潭,谁也无力他顾。”
“我们需要的不是急于下场,打破平衡,而是要让这平衡维持得更久,让他们流更多的血!”
李元昊并非蠢人,听到这里,狂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虽是不凡。
但显然如今还是有些年轻。
在当前的局势之下,也是被和很多消息影响到了判断,不过他倒也反应极快,立刻点了点头:“那依两位先生之见,我们当下该如何?”
——对于一个统治者而言。
其实也无需让他时刻保持绝对的理智,但只需要能够清醒过来便已经足够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德明也是终于缓缓开口:“野利仁荣和张浦,看得透彻。”
相比于李元昊,李德明显然就要老谋深算许多,深邃的眼神扫过众人,淡淡说道:“宋军攻势受挫,于我而言,并非全力进攻的信号,而是讨价还价的筹码增加了。”
说到最后之时,他看向了自己最为满意的儿子。
见后者的眼神之中闪过了明悟之色后,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再次说道:“之前我们进军缓慢,实则便是待价而沽。”
“如今宋军显出疲态,王应琛稳住阵脚,那我们手中的价码就更重了。”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群臣:“传朕旨意,前线各部,暂停大规模攻势,巩固已占之地,收拢人口物资,操练兵马,蓄势待发。”
“立即加派两队密使,一队前往辽营,告知王应琛,只要他肯承认我国现有疆界,并给予岁赐、通商之利,我西夏便可减轻西线压力,让他能更专心对付顾瑾。”
“另一队,去宋营见顾瑾,告诉他,辽国已暗中许我重利,若他大宋不想看到我西夏彻底倒向辽国,就该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这便是老谋深算。
始终都将目光放在自己最为切实的利益之上!
“妙啊!”张浦击节赞叹,“陛下此计高明!如此一来,宋辽两国都要争相拉拢我们,我们便可左右逢源,利益最大化!”
李元昊也是在不断的点头。
“不错。”李德明坐回主位,端起奶酒啜饮一口,眼中尽是算计的光芒,“让他们去拼个你死我活吧。”
“我们,只需稳坐钓鱼台,等着收网,摘取最甜美的果实便可。”
帐内群臣再次兴奋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武夫的躁动,而是谋士般的精明与贪婪。
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将那一张张写满野心与算计的脸孔映照的淋漓尽致。
辽国。
对于李德明表示出来的态度,王应琛自是明白此人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
包括他麾下的那些谋臣们同样也都明白!
“丞相!西夏李德明,不过一叛臣尔!昔日向我大辽称臣纳贡,如今竟敢狮子大开口,索要疆土、岁赐,简直狂妄至极!”
“此风不可长!若应了他,周边部族纷纷效仿,我大辽颜面何存?”
“李德明狡诈无常,今日许他,明日他必得寸进尺!不如遣一偏师,联合边境部族,先敲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党项酋长!”
一声声不满的呵斥之音不断响起。
群情激昂,多数将领和贵族出身的官员都对西夏的“背主”行为感到不齿和愤怒,主张强硬回绝。
其实相比于大宋,这些人对于西夏的态度则是要更加恶劣许多。
原因无他,只因西夏本是辽国的附属国。
在当前九州大一统风气盛行的当下,这件事本就不能被世人所接受。
王应琛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并未立刻表态。
他何尝不恨李德明的投机?
西夏的举动,无异于在他与顾瑾生死相搏时,在背后插上一把钝刀子,虽不致命,却疼痛难忍,分散精力。
他对西夏的厌恶,远比这些只看到表面羞辱的臣子们更深。
——毕竟李德明这是在破坏的是他精心布局的战略平衡。
然而,他的思绪却始终萦绕在东线的居庸关。
顾瑾顾瑾这般不惜代价的猛攻,真的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吗?
这不符合顾氏一向的风格。
他必须要去考虑这一点。
那种隐隐的不安感,如同阴云般再次笼罩上他的心头。
与潜在的、来自顾瑾的真正杀招相比,西夏的贪婪,反而成了可以暂时搁置的疥癣之疾。
下一刻,他抬起手,帐内渐渐安静下来。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王应琛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李德明,小人耳,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他先肯定了众人的情绪,随即话锋一转:“然,诸卿可曾想过,当前我大辽之心腹大患,究竟是谁?”
“是西边那个跳梁小丑李德明,还是东边倾举国之力,猛攻我幽云屏障的宋军?”
他的问题让帐内一时沉寂。
答案不言自明。
王应琛继续道,语气变得凝重:“顾公用兵,向来谋定而后动。”
“如今他在居庸关下看似不计伤亡,强攻不止,此举反常必有妖。”
“本相所虑者,非眼前之伤亡,而是其后手。”
“若我等此刻因小不忍而乱大谋,与西夏纠缠不休,甚至分兵西顾,岂不正中了顾瑾下怀?”
他看向最初反对最激烈的那位老臣:“颜面固然重要,但江山社稷之安危更重,若幽云有失,我大辽折损的就不只是颜面,而是千秋国本!”
这番话说得众人心头一凛。
王应琛见气氛已然转变,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故而,对于西夏之要求,本相之意是——可暂且应下!”
“丞相!”仍有部分人面露不解。
王应琛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答应他,不过是权宜之计,一张空头支票罢了。”
“李德明要承认疆界?”
“可以,将那些边境争议之地,模糊划给他便是,一纸文书,随时可废。”
“他要岁赐、通商?”
“亦可许之,但交割日期、具体细则,大可慢慢商谈,拖到战局明朗之后。”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当务之急,是集中一切力量,先摆脱宋军的威胁,稳住东线!”
——他果然仍是不敢小觑顾瑾!
闻言,在场之人不由得也是安静了起来。
其实从根本上来讲。
王应琛的这种种猜测都并没有什么错误。
辽国的主要对手只有大宋。
若是能够答应这一仗,西夏完全可以在顷刻之间灭掉,根本就不足为据。
见众人都不在说话,王应琛也是当即做出了决定,旋即便再次唤来了西夏的使者,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来使,整个人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宋军大营。
“答应他!”
赵光义认真的看着在场众将,“此时绝对不可给太傅惹麻烦!”
顾瑾并未选择带赵光义前行。
毕竟他的年纪也大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这赵光义也反倒是成为了一个助力。
面对这背信弃义的西夏。
也唯有他这个当朝天子的亲叔叔,以及顾氏的几个直系子弟,才可以将群情激奋的将士们给压下来。
没办法,将士们又岂能不群情激奋呢?
多日的强攻关隘。
死的可都是他们的兄弟。
他们并不会去怨顾瑾,也不会怨其他人。
但西夏这个名义上的盟友竟然在这种时候选择了待价而沽,这就有些让他们恼羞成怒了起来!
不过在当前这个十分关键的时刻。
赵光义等人显然是不可能让这些将士们冲动,
顾瑾已经出发了,现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
但凡出现意外都很有可能害了顾瑾。
若是顾瑾出现了意外,此战再败。
那这大宋的江山.
赵光义的态度十分坚决,而顾氏几个在直系子弟在此时也是站了出来,这才终是将群情激昂的众将士给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就在这地势险峻的燕山山脉之间。
顾瑾正率领着人马穿梭于山野。
他们所走的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是野兽和采药人踏出的痕迹,蜿蜒于绝壁深谷之间,崎岖难行,许多地段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顾瑾亲率的三万精兵,弃马步行,人衔枚,马裹蹄,沉默地在夜色和浓雾的掩护下,如同一条悄无声息的长龙,艰难跋涉。
这些人都是大宋的真正精锐。
在这望不到尽头的山野之间,他们仍旧是保持着绝对的意志,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那早已生出华发,但却意志坚定的身影之上。
这才是他们的根本。
只要顾瑾不倒,这对人马就不会有任何的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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