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王已经决定去汉中府龟缩发育了,而朝堂派来的总督杜合晟却来到了宜君府。
宜君府城内,杜合晟的总督仪仗浩浩荡荡的来到府衙前。
周兰带着麾下将领站在府衙大门前迎接。
仪仗队停下,杜合晟从八抬大轿中走下来。
周兰看的是一阵皱眉。
特么的,都什么时候,这个杜合晟居然还搞这一套。
如此大张旗鼓的的出行,杜合晟就不怕半路遇上流寇。
最可恶的是这样出行需要动用大量的民夫和差役,那八抬大轿,那前呼后拥的奴仆和差役,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钱粮。
只是第一面,周兰对这位还未谋面的总督大人就有着很不好的印象。
“拜见总督大人!”
不过人家毕竟是总督,周兰等人见了,自然要表示一下恭敬。
杜合晟的身材高大,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威武之相,他今年大概五十岁出头的年纪,有些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色官袍,身上带着不凡的气势。
而在他身后,还有两个随从手捧王牌令旗,皇命在身,这更是彰显了他的威势。
“周将军,内阁让本官问话,将军为何畏敌不前?”
杜合晟来到周兰面前,一张口就是质问。
周兰直起身来,看着杜合晟,“本将军何时畏敌不前了?”
“这都四个多月了,周将军居然只剿灭了两府之地的流寇,而且还只是一个小流寇,难道不是畏敌不前吗?”
“呵呵,周将军莫以为本官是傻子不成,以北原镇的兵力若是全力进攻,应该早就打到陇南省了,周将军一直留在这里,不是畏敌不前是什么?”
杜合晟面带冷笑,嘴中不停地重复着畏敌不前。
他就是要将畏敌不前的罪名扣在周兰身上,如此他才能压制住周兰,掌握北原镇的兵权。
再来之前,他已经想好接下来的计划,那就是先掌控北原镇的兵权,然后尽快率领北原镇的大军南下,剿灭陇原的流寇,前往陇南去围剿大梁王!
说实话,他不想接这个差事,因为这个差事现在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一个处理不好,他这个总督会立即身败名裂。
为了保住自身,为了能给皇帝和朝堂一个交代,他必须要尽快剿灭大梁王那伙流寇。
因此再来之前他就计划好了一切,先下令给肃州镇和陇北镇,让他们尽快前往陇南,然后他亲自来宜君府执掌北原镇的兵权。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周兰和宁国公府,他根本不在乎。
如今的宁国公府早就不是当年的宁国公府,宁国公周茂早就从十多年前不问朝政,世子周绪更是不管庶务,整个宁国公府只有周兰一个撑着。
他根本就不怕得罪宁国公府,而且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无钱无粮,如何进军?”周兰皱着眉头,问道。
“陇北镇和肃州镇可以,为何周将军你不可以?”杜合晟冷声说道。
周兰双目紧紧地盯着杜合晟,她那一双眼眸充满了锐利。
如今周兰已有六十多岁,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苍老了很多,现在她就是个老太太。
但是周兰是何人?
一个领兵三十多年的女将军!
她的身板依旧笔直,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她身上的气势依旧能让人不寒而栗。
被她盯着,杜合晟都感到有些心惊胆颤。
“徐源和赵辅脑子不好使,你的脑子也不好使吗?”周兰冷声说道。
杜合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他一脸惊愕的看着周兰。
这是在骂我?
真的是在骂我?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周兰为什么敢出口恶言!
永康侯徐源是肃州镇总兵,武靖侯赵辅是陇北镇总兵。
周兰连这两位侯爷也一起骂了!
“你,周将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以下犯上!”杜合晟怒声喝道。
周兰心里那叫一个窝火。
她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
朝堂都在干嘛?
正事不干,整天就知道瞎吆喝。
不给钱不给粮,就知道让她去剿贼。
这不是扯淡吗?
至于陇北镇和肃州镇为何可以继续围剿流寇,呵呵,自然是因为他们在抢钱抢粮。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此时陇北镇和肃州镇的官兵怕是比流寇还要可恨。
周兰这暴脾气实在是忍不住了。
朝堂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居然还派了这么一个白痴来捣乱。
真当老娘是吃素的!
“闭嘴,再敢吵嚷,真当老娘不敢动手吗?”周兰冷眼说道。
杜合晟更是愤怒,“王命旗牌在此,尔等难道还敢违抗皇命?”
王命旗牌分为旗与牌。为皇帝给予督抚总兵等的重权,以此旗牌行事,如同奉准王命实行。
有点类似于尚方宝剑,不过没有尚方宝剑那么霸道,基本上每镇巡抚和总兵都会有一套王命旗牌,用来调动军队,这也是为何边镇巡抚和总兵有临时调兵权的原因。
以前朝堂很少设立总督,边镇只有巡抚和总兵,一般情况下只有巡抚才会执掌王命旗牌,特殊时期总兵也可以执掌王命旗牌。
当年杨正山从腾龙卫出征讨伐庆王和计非语,就是由他执掌王命旗牌,而巡抚庞棠却无王命旗牌,所以那时候杨正山为主将,而庞棠只能负责后勤。
而如今周兰手中也有王命旗牌,只不过杜合晟是朝堂任命的三省三镇总督,他手中的王命旗牌要比周兰手中的王命旗牌权力大得多。
但是周兰是什么人,出身宁国公府,领兵三十多年,岂会被一套王命旗牌吓住?
“滚!”周兰直接怒喝道,一点情面都不给杜合晟留。
杜合晟指着周兰,气的浑身都在哆嗦。
他看看周兰身后的一众将领,气急道:“尔等难道想造反不成?”
宋浩昂着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中飘着的那一缕白云,哎,什么时候能下雨。
其他几个将领或是低着头找蚂蚁,或者昂着头看天,一副耳朵里塞了毛一般,听不到任何声音。
傻子都能看出来杜合晟来者不善。
北原镇的将领又不傻,哪会看不清楚这一点。
让他们在杜合晟和周兰中二选一,他们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该怎么选。
倒不是他们真的想造反,实在是他们现在都要领周兰的粮饷和军饷。
朝堂不给钱粮,现在整个北原镇都在靠周兰支撑着,有周兰在,还能压住北原镇的将士,一旦周兰不在,不出三个月,北原镇的将士就要闹腾。
因为他们手中的粮草只够吃两个多月的。
周兰实在是不想跟这白痴废话,“来人,将这些白痴给我赶出城去!”
王云巧得令,二话不说,抬起手中的长枪猛地杵在地上。
“滚!”
数百亲卫营娘子军同样杵着手中的长枪,目光冷冽的看着杜合晟。
杜合晟身后的随从和差役吓得一个哆嗦,就连杜合晟也是心惊肉跳。
“你,你”
杜合晟气急,指着周兰,最终还是放下一句狠话灰溜溜的离开了。
“很好,很好,咱们等着瞧!”
片刻之后,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灰溜溜的跑出城去。
王云巧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周兰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将军,这样做会不会有麻烦?”
周兰揉了揉眉心,“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稳住两府之地,难道再将这两府之地放弃吗?”
“你们无需担心,此事我自会向陛下禀报!”
她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如此安慰着麾下的将士们。
现在的问题不是杜合晟,一个杜合晟而已,周兰还真不放在眼中,她愿意给面子,杜合晟就是总督,她若是不愿意给面子,杜合晟又算是什么东西。
真当那王命旗牌管用吗?
放在二十年前,王命旗牌代表的王命无人敢违背,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朝堂已经没有威信可言,王命旗牌也几乎变成了摆设。
所以真正让周兰头疼的不是杜合晟,而是朝堂。
赶走杜合晟之后,周兰立即书写了一份奏折派人送去了京都。
也就在这个时候,辽远布政使司衙门内陆文渊也收到来自朝堂的调令。
书房中,年过五旬的陆文渊坐在书桌后,皱着眉头看着从京都送来的调令。
他的长子陆妙书站在他身后,神色带着几分雀跃之色。
“爹,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入京?”
从布政使升任兵部尚书,这不只是升官那么简单,还代表着陆文渊从地方进入了朝堂,再进一步就是内阁阁老。
陆妙书觉得这是好事,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陪着陆文渊去京都了。
陆文渊有两子一女,长子陆妙书一直跟在他身边,次子陆妙文则在安宁县安心读书,准备乡试,小女儿陆妙彤嫁给了杨承贞,现在就住在星月岛。
算算年龄,陆妙书如今都有三十三岁了。
“这京都去不得!”陆文渊放下手中的调令,捋着胡须说道。
“去不得?为何?”陆妙书不解道。
陆文渊解释道:“朝堂的情况你也清楚,现在我们去了只会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如果杨正山在京都,那陆文渊肯定愿意回京都。
就算是杨正山不在京都,杨家在京都也行,可如今杨家在京都只有一座空荡荡的侯府,他根本无法在京都借用杨家的力量。
虽然他在京都也有一些人脉关系,但这些人脉关系根本帮不上大忙。
他很清楚一旦他去了京都,只会陷入无穷无尽的争斗之中,想做点实事千难万难。
甚至还可能因为朝堂上的争斗引来诸多灾祸。
延平帝把陆文渊当成底牌,建兴帝觉得陆文渊能够改变朝堂的局面,然而陆文渊很清楚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是十年前,陆文渊还有点信心改变朝堂的局势,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爹总不能不遵从朝堂的命令吧!”陆妙书还是希望陆文渊去京都赴任,那可是兵部尚书,绝对的权力核心。
“称病请辞吧!”陆文渊沉声说道。
“你去拟一份请辞折子,送去京都吧!”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去蹚浑水,那不是找难受嘛?
陆文渊看的比周兰还要明白,周兰只觉得朝堂在胡搞,可陆文渊却明白现在朝堂的局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不是不能力挽狂澜,而是他做不到。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力挽狂澜,那便是皇帝陛下!
若是建兴帝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把朝堂的乱局彻底打碎,然后再重塑朝堂,那陆文渊还愿意去京都搏一搏。
可显然建兴帝没有这份决心,他还是想着缝缝补补,想着把朝堂继续支撑下去。
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堂的局面只会越来越糟糕。
陆文渊早就看透了这一切,而且他对朝堂早就失去了信心,所以这些年他才甘愿一直在辽东打转。
陆妙书还想再劝劝,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九江府城内。
陈恒昌和林福安执子对弈。
棋盘上,黑子和白子正杀得难分难舍。
微凉的轻风从窗外吹入茶室中,撩动着白纱飘摇不止。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陈恒昌捏着一枚棋子,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问道。
林福安捋着三寸长的羊角胡,神色平静的说道:“你着急了?”
“嗯,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如何能不着急?”陈恒昌道。
林福安呵呵一笑,“老夫都等了百年了!”
陈恒昌落下手中的棋子,“可是我等不了百年!”
林福安点点头,他能等百年那是因为他是先天武者,陈恒昌不是先天武者,肯定等不了百年。
能耐着性子等二十多年已是极为不易。
“做事要有耐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他落下一黑子,然后取走十几颗属于陈恒昌的白子。
陈恒昌眉宇轻皱,看着再无活路的四局,忍不住还是投子认输了。
“时机还不成熟?”
“成熟了!”
“那还等什么?”
“等一个人!”
“什么人这么重要?”陈恒昌问道。
林福安不紧不慢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入棋罐中。
“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