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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将各县官吏记述的事迹送去崇文馆,李承乾觉得只要崇文馆的丈人看到这些事迹一定会很有兴趣,并且加以宣传出去。
李承乾从李道彦手中拿过一幅画,画中的钟馗是个少年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地吓人,反倒是有些秀气,可能再过几年去看,他应该会吓人一些。
与记忆中的钟馗相差很大,李承乾又将这卷画收了起来,放在了一旁。
在洛阳里外的人们眼中,皇帝像是闲来走动,又像是在秋游,在洛阳转了一圈,甚至还吃了洛阳的几颗秋梨,秋雨时而下,时而停,过了老君山便是开阔平原,那里的秋季气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今年的深秋时节来得比往年更冷,清晨时分洛阳河边的田地里就结着一大片的白霜。
李承乾披着大氅站在黄河边,洛阳是南北运河的交接点,也是运河贸易往来最重要的口岸,整条运河连接中原南北,北上到涿州,南下至扬州。
因此南北往来船只必经洛阳,而洛阳也就是中原内需消耗的重要中转站。
如果在这里给每一膄船增加进入洛阳岸口的市税,那么光是收这些市税,朝中就能发财了。
李承乾问了洛阳的河道监监正魏玄同,这里的船商都异常地团结。
这种团结可以让洛阳的口岸有序运作,但也可能会造成弊端,漕运形成帮派像是历史往来中必定会发生的事。
可李承乾又觉得这种事不是不可调和的麻烦,至少要让人们知道漕运是能够惠及他们的。
至于漕运会帮派的隐患,李承乾又觉得摆平这种事并不难。
赵仁本是一个很得力的官吏,以前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在褚遂良的户部任职,二十余年过去了,如今来洛阳任职,继续管着河道监。
整个洛阳自上而下都充满了活力,这种活力来自于关中的官吏流动。
这就像是黄河水从关中流淌而来,这些水灌溉了洛阳的田地。
而关中的影响让洛阳成了一种新学派的前哨站。
赵仁本解释道:“陛下,洛阳的新学派都是来自朝中的新政,这种新政为民为心的理念深得人心。”
站在一旁的高季辅道:“如此学说怎能不深得民心?”
万千劳作的人就是民,人们的生活所得就是心。
如果将民心说成这样,倒也合理了,可在实践的道路上,李承乾又不觉得这会有多么顺利,而且以后也可能会遇到各种阻碍。
换位思考,李承乾觉得如高季辅,赵仁本或许看不到未来,他们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还带有怀疑与忐忑,不是谁都会这么不顾后果地跟随新政。
李承乾带着笑容,单独让高季辅跟着,吩咐道:“你觉得魏玄同与赵仁本哪个更好?”
“老臣……”
高季辅已到了可以告老的年纪,洛阳的太守需要寻找下一个人。
李承乾道:“朕也考虑是不是要在朝中派人来洛阳,可不论中书省的那些侍郎怎么议论,朕都觉得不如从洛阳的官吏中来挑选,往后再让洛阳与关中的官吏互换。”
“确保能让政令施行得更好,也可以保证一个官吏不会在一个地方留太久。”
见高季辅又要行礼,李承乾解释道:“朕并不是觉得你不好,只是从你之后要做出一些变动,太守的官职中,增加一个官职叫作指导御史。”
既然是御史又加个指导,高季辅就觉得这个官职不简单,似乎给太守与地方官职加一个监察。
在以前太守这个官职权利很大,在府兵制之后,太守这个文职与兵权分开之后,府兵将军的兵权反而权力更大。
坊间的人们都觉得现在的皇帝十分集权,集权的皇帝其实在史书上也有这么几位。
高季辅思量着,想起了当年看关中下达的政令时注意到了这么一句话。
要将权力关起来,权力关不起来就会泛滥,就会出事闯祸。
这是写在乾庆十五的政令上的话语。
李承乾与高季辅说了这些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洛阳的崇文馆建设在洛阳城外,是当年张大安建设的,建设到如今成了一座巨大的藏书阁,这里当然还是崇文馆,只不过有很多书。
离开了洛阳就要南下扬州,冬天的扬州还能温暖许多。
上一个南下扬州导致亡国的皇帝是杨广,很典型的反面例子。
因此南下扬州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事,应该来说是不吉利。
大概也就是不吉利而已,李承乾坐上了前往扬州的船,高季辅这位老臣随行。
船只行驶在运河的河面上,顺着河流一路南下而去。
李承乾道:“上一次这样出游,还是与父皇去泰山。”
高季辅道:“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正值深秋时节,李承乾看到了满山金黄的树叶。
大船在开阔的湖面上行驶着,湖面很宁静,船只过了水面会掀起两道从内向外的涟漪,慢慢地向远处扩散,直到湖面的两岸。
到了夜里,李承乾见到了停在湖面的小船,那些小船点着一盏盏灯,在漆黑且宁静的夜里很明亮。
低头看向河面,还能看到水面上有星空的倒影。
这里虽说不是在寒山寺外,也算是见到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要是有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应该也能听到夜半的钟声。
入秋的季节,总是会有些诗意。
平静地过了三天,又一次下大雪的时候,皇帝的大船到了扬州。
皇帝一家没有进扬州城,而是在外面走动着。
扬州的人们甚至还担心皇帝会像当年的杨广一样,不过好在这一次护送皇帝的大军都自带干粮,没向扬州城里要粮食。
在扬州有一个湖,这个湖与运河相连,这个湖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瘦西湖。
瘦西湖就像是一条细长的水带,到了春季两岸的杨柳依依很漂亮。
李承乾在湖边寻了一处宅院,暂且住了下来。
冬季的瘦西湖边,风比往常更多了一些,住在湖边也有不好的地方,到了夜里风很大。
翌日,湖边下了大雪,李承乾坐在河岸的凉亭内,喝着茶水,欣赏着雪景。
苏婉与宁儿,小福三人找了几个扬州的妇人,学着做一些扬州的菜肴。
她们三人近来很热衷做菜,每到一个地方,就想学着煮出地方的口味。
李承乾坐在宅院外,看着漫天的飞雪落在湖岸边的枯枝上,四周静得出奇,甚至一时间希望这场大雪能够持续得更久一些。
因皇帝在这里,瘦西湖的这边都被围了起来,没有别人出入。
李道彦急匆匆而来,递上一份奏章,“陛下,长安送来的。”
李承乾看了眼奏章就放在了一旁,上官仪写的都是朝中的近况,简而言之说的都是一些寻常事,朝政稳定,一切都很顺利。
太子掌权处置国事虽说还很生疏,不过往后早晚会熟练的。
李道彦又道:“陛下,李义府来了。”
李承乾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离开了这处凉亭。
李义府就在瘦西湖的入口处等待着陛下的召见,没想到陛下亲自来见了。
“陛下。”
李承乾走上前道:“这两年你多有奔波,辛苦了。”
李义府行礼道:“臣这三年一直在查问盐商之事,在扬州与两淮盐商有不少,臣整理好了名册。”
这两年李义府查问扬州各地,盐贩子上上下下,分了好几拨,从上游到下游都有。
名册很厚一眼,见陛下片刻间也看不完,李义府又道:“两淮的盐会便宜些,但送往洛阳或者辽东都会是另外一个价格。”
李承乾翻看着名册,不住点头。
李义府迟疑道:“可盐有不同,市税也不同,大大小小的盐贩子更是难以寻找,他们遍布各地,还有的白天是行脚的商户,到了夜里就成了盐贩。”
这些名册都可以归结为三个问题,卖盐的人,买盐的地方,与卖盐的价格。
李承乾看着名册来回走着,道:“你能见到这些人吗?”
“臣可以见到几个大商,那些小商贩恐怕不好找。”
“你与他们谈谈,朕可以让他们继续卖盐,并且可以给予他们市场以及入市的许可,但他们需要上缴往年没有上缴的赋税,按照每年所得利润,朕要他们八成的利润当作赋税补上给朝中,每年的八成,从武德元年开始算,补缴之后他们可以继续卖盐。”
李承乾询问道:“办不成这件事吗?还是你觉得朕要得太多了?”
李义府迟疑道:“他们与地头相识,势力盘根错节,臣不能把握,这些人会……”
李承乾道:“朕给你三千兵马。”
李义府一咬牙道:“臣请长安城派一个人来协助。”
“谁?”
“刘弘业。”
“好,人到了你就开始动身。”
李义府行礼道:“臣领命。”
李承乾依旧看着雪景,道:“你不用有后顾之忧,你没办成这件事之前,朕也不会走。”
“喏。”
扬州调令送去了关中,刘弘业在乾庆二十五年的年初到了扬州城,前后用了两月。
乾庆二十五年,春季,当扬州的春天到了,李承乾依旧住在扬州瘦西湖边的宅院内。
瘦西湖的南侧已成了一片禁地,这里被皇帝的禁军团团围着。
因在南侧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宅院,也不知道这座宅院是谁家的,但肯定是扬州的大户人家,才有如此好的院子。
皇帝也不在乎这处宅院是谁的,而住在这里之后,大有一种不肯走的架势。
这位皇帝成天不是在钓鱼,就是在看书,多数时候都坐在湖边,皇后与两位妃子时常请扬州的妇人去湖边坐一坐,多数时候都在做菜。
皇帝像是来养生的,谁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离开。
刘弘业到了扬州,就与李义府开始查问,两人带着三千兵马,声势浩大。
李义府策马在前头,对同样策马在一旁的刘弘业解释道:“这些盐商多数都与扬州各地的地头有联系,在这里也有不良人,却没有关中这么多。”
“原本老夫是想让陛下将狄仁杰请来,那小子多半适合扬州的局面,可他在京兆府任职,老夫听闻过你在天竺的事迹这才让你来一趟。”
刘弘业道:“这些大盐商不住在扬州城吗?”
“这些扬州城外的村子,一个个村民聚居的地方多数都是一个姓,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宗族,他们有人打探消息,有人在村口看守,他们还十分地排外,若一个外人走入这座村子,多半会被赶走,也可能出不来。”
李义府接着道:“这里的村子多数都是宗族德高望族的老人家在主持事宜,甚至与周围的村子有联系,一旦这个村子的人与另一个村子的人有了冲突,打起来就是全村的人一起动手。”
一边说着,李义府忽然一笑,又道:“在扬州多年,老夫见过那场面,他们打的很凶,官府去收场的时候发现打死了不少人,可一问双方村子,双方谁也不追究对方的过错。”
刘弘业询问道:“支教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吗?”
李义府颔首,道:“支教只是教书,与他们之间的事不矛盾,他们的孩子依旧通过支教读书。”
两晋以来天下人对朝堂的信任越来越淡薄,可能是与以前的皇帝如何如何荒谬有关,人们都快不信任庙堂了,这种失信一直在影响后来的人们,以至于大唐想要恢复自己的号召力,却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当初毁灭的时候很容易,大唐要重新建立这种信任时,就需要付出比之以往多数十倍的努力。
说着话,两人带着队伍来到了一处村外,三千兵马一到村外,就有一队队男人冲到了村口,他们甚至有人张弓搭箭,有人手中举着刀。
李义府拉住马儿的缰绳,与对方保持着三百步的距离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刘弘业询问道:“接下来要如何?”
李义府蹙眉道:“你以为呢?”
“下官能发号施令吗?”
“能。”
“好。”刘弘业一挥手朗声道:“全军听令!把这个村子围起来。”
“喏!”后方将士朗声回应,队伍向着两边散开,朝着这个村子包围而去。
刘弘业笑道:“当年下官在天竺经历过许多事,也参与过几次大仗,不过一个村子而已,大不了多杀几个而已。”
言罢,他派人去村前大声喊着,让村子里的男人们放下兵器。
三次劝告无果,刘弘业望着对方叹息,挥了挥手。
传令兵挥动令旗,围在四周的唐军陆续冲入这座村子。
刘弘业神色平静地看着村内的杀戮,又道:“有些事,不能让敌人觉得有后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