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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三章 血火侵娇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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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京西北二十里,紧靠山麓的一处密林。

  清晨时分,天色蒙昧,红霞烟煴,天地弥散萧瑟之意。

  千里镜中影象不断扩大,等三匹快马飞驰近前,正是蒋小六和两名斥候。

  蒋小六飞身下马,说道:“伯爷,瓦屋镇附近暗桩,昨夜已传出消息。

  昨日残蒙精骑洗劫嘉沣镇、芋山村,所有镇民被杀,粮食牲畜都被洗劫。

  这两处村镇都靠近瓦武镇,它们被侵占之后,瓦武镇周边六十里,全部被残蒙精骑掌控,并且消息不外泄。

  洗劫两处村镇的精骑,昨晚大部已返回瓦武镇,两者相加,残蒙精骑不止一万五千人,而是接近二万人。”

  贾琮听说两地镇民被杀,脸色变得铁青,说道:“他们掌控六十里范围,足够二万精骑游弋腾挪。

  只要他们封死神京对外通道,防止消息向临近四州扩散,就能掌控周边二百里,想要聚而歼之,就会非常困难。

  他们占据三处村镇之后,还有其他什么异常举动?

  蒋小六说道:“瓦武镇周边的暗桩,昨日发现残蒙派出近百斥候,换装便衣,分批策马出镇。

  往神京城东郊而去,并在火器工坊附近游弋,可能担心惊动守卫禁军,他们没靠近工坊二里之内。

  伯爷果然没有猜错,蒙古人对工坊感兴趣,他们本就抢掠成性,多半也听过火器威力。

  他们必是在查探工坊虚实,乘机带兵抢掠工坊,夺取大周精锐火器,只是他们并不知,工坊早搬迁一空。”

  贾琮说道:“安达汗是深谋远虑之辈,蒙古人虽从未见识火器之威,但必听过辽东女真之战传闻。

  残蒙使团入神京数月,不可能不知火器工坊所在,安达汗秘派大军抵近神京,火器工坊如同在眼皮底下。

  他们对火器工坊必生觊觎,这是他们后续兵马动向,最容易被我们预料之处,善加利用,才能创造战机。

  火器工坊所处东城郊,四面都是开阔地带,一览无遗,无遮无挡,不利于伏兵运动。

  唯独有一处可以藏兵,是靠近东城墙一座土山,高不过十丈,山上松林密布,山顶有一座牟尼院。

  那里能藏下两千骑兵,可以作为诱敌狙击之地,我会带骑兵绕道北城,沿着东城墙进入土山设伏。

  但是两千骑兵的动静,容易引起残蒙游骑关注,一旦我军意图被泄露,想要出奇制胜便难上加难。

  小六,我会派给你两百骑兵,你带他们在工坊东南向,给我来回跑上十多圈,弄的声势越大越好。

  火器工坊东南正朝向瓦武镇,附近必有不少残蒙斥候,将他们目光吸引过去,为大队行动做遮掩。

  我会乘机带队快速进入土山,另外你们不能空手行动,必须亮我的将幡旗号。”

  蒋小六搔了搔头发,神情有些迷惑,问道:“伯爷,你让我带兵扰敌,制造声势,掩人耳目,我都能明白。

  为何要张扬将幡旗号,蒙古人不就知道底细,知晓伯爷在附近领兵?”

  贾琮微微一笑:“你照做便是,我自有用处,大军北向十里之后,你立即赶往工坊,游骑巡弋,不得有误。”

  等蒋小六带二百骑兵出发,贾琮召集剩余一千八百骑,清点弹药,收拾行装,离开山麓密林。

  临行之前亲下军令:一旦余残蒙大队遭遇,按他军令运动应战,所有改进型鲁密铳,列队密集射击。

  八百后膛枪手不得擅动,皆跟随他号令行事,残蒙骑队如冲破鲁密铳射距,后膛枪兵才能做阻距射击。

  待残蒙大队阻于射距外,后膛枪手立即停火,等待下一轮阻距离射击,循环往复,始终阻敌射距之外。

  而且,一旦双方遭遇交战,不管战事如何激烈,没有他的号令,一律不得动用瓷雷,否则必军法严惩。

  二千骑队出发之前,贾琮曾下令给所有骑兵,增配枪弹瓷雷基数,如今严令不得轻易动用瓷雷。

  要知道对火枪手而言,瓷雷的杀伤力大于枪弹,正是面对数倍敌军冲阵,最有力度的镇杀火器。

  而且贾琮对于后膛枪的运用,许多神机营将士也有不解。

  他们都知八百后膛枪手,那是火枪之中最强战力,为何交战时不能尽用,而是十分节制的运用。

  虽然许多士兵心有疑虑,但贾琮领兵出征,虽不过寥寥数日,不管是为将之谋,还是带兵之能,军中有目共睹。

  行军每晚,汇聚军中队正把总,指点骑兵运作之道,火器应敌运用窍门,颇得军中将官钦服。

  加之军中有蒋小六、于秀柱等辽东旧部骨干,更是起了极好的凝聚作用,让他军中威望日增。

  他在辽东平定女真,战绩辉煌,受封世爵,军中至今津津乐道,自然更容易让士兵生出崇拜。

  所以即便军令艰涩,但众将士无人异议,这是贾琮领军实绩,个人耀眼名望,交织出的效果。

  等到天色大亮,贾琮带领全军,向北绕道急行军,这个方向会和瓦武镇,愈发拉开距离。

  贾琮和艾丽策马行进队伍前列,身边亲卫环绕扈从,彼此间隔一段距离。

  艾丽收紧马缰,控马靠近贾琮,问道:“玉章,方才你下的军令,颇有些古怪,不少军士看着都纳闷。

  即便是我也有些不懂,如今我们面对两万精骑,敌军来势强悍,颇为惊人。

  后膛枪的速射火力,瓷雷的爆炸杀伤力,是压制大队骑兵利器,你怎么还要压着使用。”

  贾琮说道:“原本我以为敌军只有一万五千人,没想到竟达两万余人,已远超过预期。

  即便我们两千骑队装备精良,配置充足的枪弹和瓷雷,想要完全压制二万精骑,也是力有不逮。

  蒙古人虽听说过火器威名,但他们从没真正见识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们对火器的忌惮,自然十分有限。

  历来知己而不知彼,乃是兵家大忌,对我们却是最好的战机,也是决定胜负的要旨。

  我之所以压制后膛枪和瓷雷的运用,就是想在两军遭遇之时,将火器的火力,控制在一个合适强度。

  既可让蒙古人震慑于火器威力,又不会让他们过于惊恐,认定火器犀利不可战胜,甚至觉得有机可乘。

  只有这样我们这两千骑兵,才能牵制住十倍的敌军,才有机会将其歼灭城下。

  否者,后膛枪的射速火力,瓷雷的集群杀伤力,过早暴露于敌阵之前,让残蒙精骑恐惧怯战。

  两万精骑如退却逃窜,我们火器即便再犀利,也会对他们无可奈何,再精良的火器都成摆设。

  这两万精骑若逃窜藏匿,盘踞神京周边,犹如附骨之疽,不能斩杀根除,必成心腹大患。

  甚至左右伐蒙战事成败,所以即便付出再大代价,也要尽快将其聚而歼之!”

  艾丽笑道:“你这人可真有算计,天生该领军作战,这回必定要打胜仗。”

  贾琮摇头说道:“残蒙大队人数,实在超乎预料,此战风险颇大,但不可避免。

  让你跟着我冒险,实在有些不妥当,该让你留在后军,协助林振镇守炮阵。”

  艾丽满不在乎一笑,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上阵杀敌,我可不弱于你,在辽东就是如此……”

  神京东郊,火器工坊。

  守卫工坊的禁军大营兵卒,自火器工坊搬迁之后,从一千人五百人减少到五百人。

  因为工坊虽搬空要紧设备,但工坊还是军国重地,不能置之不理,还需派兵看守。

  毕竟最近城外常聚集难民,偌大工坊如无兵马看守,必定要被难民糟践不成体统。

  原本天子脚下,那是最安稳之地,即便北三关战火连天,但是神京周边风平浪静。

  留守的五百禁军虽滞留城外,大多数人也都不以为然,少了工坊看护重任,比起往常还清闲许多。

  但昨晚城内传来军报,离此二十里外瓦武镇,发现大队残蒙骑兵活动,让守坊五百禁军加强戒备。

  消息传到禁军大营后,五百禁军皆神经紧绷,瓦武镇离工坊只二十里,快马冲锋尚不足半个时辰。

  残蒙以快马弯刀驰名,精骑运动速度极快,但凡发现对方敌踪,都是瞬息便至,根本来不及退却。

  五百禁军步卒势单力薄,倘若遭遇残蒙精骑大队,顷刻间就会全军覆没。

  五百军牙将当即上报,请求率军退回城中,被忠靖侯史鼎拒绝,要求他们待命,须原地坚守工坊。

  消息回传禁军营帐后,军中士卒鼓噪不息,许多人都无法理解,一座空置工坊,何必要重兵把守。

  这些当官的都黑了心,把军士性命当儿戏,但是历来军令如山,抱怨归抱怨,其实谁都不敢违背。

  倘若贪生怕死,私自逃回城中,军法绝不容情,左右也是个死。

  既然回城退路已断,五百禁军只好坚守原地,人人都是神经紧绷,关注瓦武镇方向。

  奢望一旦发现敌踪,能快速上报城中,及时躲避保住性命。

  等到日头渐渐高升,工坊西北方向烟尘滚滚,一队骑兵正飞驰而来。

  守坊禁军全神戒备,在营前设置拒马,各自张弓搭箭,准备全力迎敌,许多人都觉大难临头。

  等那队骑兵跑到近前,领队禁军校尉看的分明,骑兵皆是大周军服,一面玄黑战旗迎风飘扬。

  旌旗上绣着一个硕大的贾字,旗上还有宣武将军徽号。

  那禁军校尉见是自己人,忙叫停蓄势待发的军士,跑上前去通报军职口信。

  为首骑兵头领说道:“我乃威远候麾下亲兵队正蒋小六,听闻瓦武镇方向出现敌踪。

  火器工坊乃军国重地,不得有半点懈怠轻忽,威远伯特派我等巡弋护卫。

  大营五百禁军各尽其责,继续守卫火器工坊即可。”

  蒋小六说完话,便带领两百骑兵,在工坊周边策马巡弋,玄色将旗迎风招展,倒也颇为威风凛凛。

  那禁军校尉满脸古怪,等到骑队跑远之后,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当官的是不是都疯了,一座狗不拉屎的空工坊,五百禁军守卫还不够,居然还派一队骑兵过来。

  他娘的都是吃饱饭没事干,都说威远伯贾琮文武双全,是个厉害人物,原来也是个缺心眼的……”

  神京东城城墙上,忠靖侯史鼎正在巡视城防,对每段城头驻防人数,兵器食水输送,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自他被委任伐蒙军都督,统帅六万五军营精锐,节制城内各衙衙兵,负责京畿九门防御,便一刻不敢松懈。

  即便他是嘉昭帝从龙之臣,得皇帝圣眷之亲厚,犹在威远伯贾琮之上,赴任皇命依旧异常谨慎。

  在收到贾琮军报急信,得知二十里外瓦武镇,盘踞残蒙一万五千精骑,更让史鼎对京畿防卫,事事慎之又慎。

  一天中除晨起早朝之外,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九门城头度过,每日都忙得深意才回府。

  为军之将在于智,更在于勤,作为城防大军统帅,勤勉细致,威伐慎重,麾下将士自然不敢慢待。

  随着史鼎每日巡查九门,整备军务,调兵遣将,严明军纪,神京九门城防,一日比一日严缜细密。

  等他巡视到东城宏德门城墙,神情更是愈发慎重,因神京九门之中,东城宏德门距离瓦武镇最近。

  而且从鸿德门城头眺望,城外工部火器工坊,以及护卫禁军大营,全部都能尽收眼底。

  陪同巡城的五军营中军参将,见史鼎站在城头,向着火器工坊位置眺望。

  说道:“启禀大帅,工坊守卫禁军牙将于承忠上书,申领四十具劲弩,二千只弩箭,加强护卫营御敌武备。”

  史鼎笑道:“我还不知他的心思,他是担心瓦武镇残蒙精骑突袭,他那五百守军难以抵御。

  这四十具劲弩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旦敌骑来犯,可以稍许独挡攻势,争取撤回城墙的时间。”

  那个参将说道:“大帅,既然火器工坊已迁入城内,何必还让五百禁军,枯守一推空房子。

  不如让他们撤回城内,不管是城墙防御,还是城内卫戍,还都需要人手,五百人不是小数目。”

  史鼎正色说道:“正因火器工坊已被搬空,五百禁军才要日夜守卫,军国大事,牵一发东全身。

  要让外人觉得火器工坊,依旧是大周军国重地,是不可逾越之雷池,军令如山,他们必须坚守。

  将于承忠要的四十具劲弩,加到五十具,将弩箭加到三千支,万一敌军来犯,也多些应敌底气。”

  此时,工坊禁军大营那边,数百骑兵从远处飞驰而来,在工坊周边来回巡弋,马蹄扬起滚滚烟尘。

  骑队中一面玄色将旗,上面绣着硕大的贾字,正在迎风招展,显得异常醒目。

  这时城头巡防军卒来报:“启禀大帅,在城北出现大队骑兵,军服番号乃是神机营骑队。

  他们正分队绕过北城,进入东城郊释甲土山,领队之人是威远伯贾琮。”

  史鼎听了精神一振,对身边参将说道:“加强北城和东城巡查,一旦有箭书射入城内,立刻就来报我。

  昨日挑选的中军精锐,清点人数、战马、刀枪弓弩,全部调集东城大营,随时待命,不得有误!”

  史鼎话音未落,城下火器工坊周边,传来隆隆马蹄声,蒋小六带领骑兵,正在纵马游弋。

  虽然只是两百骑兵列阵飞驰,卷起漫天烟尘,气势十分雄壮,远远看去难辨兵马人数。

  但骑队中那面玄色将骑,即便在弥漫烟尘中,映着明媚晨的阳光,依旧那么引人注目。

  距离骑队游弋区域数百步地方,一片衰草荒树之中,露出几个鬼祟脑袋,望着远处气势嚣然的骑队。

  但他们的目光聚焦之处,是那面威风凛凛的玄色将旗……

  那几个脑袋很快缩回草从中,让后草堆中一阵窸窣蠕动,几个人影闪动,向远处一旁树林跑去。

  人影没入树林只是稍许,林中便响起远去的马蹄声。

  神京南向二十里,瓦武镇。

  镇中一座富户大宅,内外兵丁林立,戒备森严,这里是蛮海临时下榻处,宅邸的主人自然早被斩杀。

  昨日蛮海麾下骑队踏平嘉沣镇、芋山村,灭绝附近六十里人烟,还抢掠到大批粮食物质。

  宅院正厅堂屋之中,蛮海正对着舆图参详,并对身边副将吩咐一二。

  他已派出两百斥候,便装四处刺探,收集神京对外信道粮道消息,便于派兵截断,袭扰困顿神京。

  两人身穿大周百姓便装,急匆匆进了堂屋之中,蛮海认出是亲兵斥候,被派出刺探神京周边动静。

  问道:“此时返回,可有军情发现?”

  其中一人说道:“启禀二王子,我等奉命北向探查,潜到神京东南一里之地。

  看到神京城四门紧闭,城头上刀枪林立,各处都有聚集重兵,警备十分森严。

  我们依二王子吩咐,抵近城东火器工坊探查,发现工坊门户经闭,并无人进出。

  但却有重兵把守,人数在五六百人,都是周人禁军精锐,戒备森严,有人靠近工坊,皆被他们驱赶。

  大周威远伯贾琮亲率大队骑兵,在火器工坊周边巡弋警戒。

  工坊中必定藏有要紧火器,不然周人防备不会如此严密,连贾琮都亲自防备督查。”

  蛮海听到贾琮的名字,眼睛里发出骇人光亮,急声问道:“你可看的清楚,真是威远伯贾琮!”

  那么斥候说道:“小人不敢靠的太近,以免被周军察觉,彼此隔着数百步,看不清对方面容。

  但是这些骑兵十分精悍,绝非普通士卒,必是贾琮贴身精锐近卫。

  而且骑队中那面将帅番旗,写的就是贾琮的名号,小人是认得汉字的,绝对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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