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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书生骄纵,终至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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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三众行至多时,不觉半月馀去,时值惊蛰,阳气上升,驱赶残冬,但见三春惊蛰雷阵阵,膏雨滋生万象春。

  一众东行,行至一山中,春雨淙淙,山道潮漉漉,马匹车辆断难前,幸是白鹿非凡俗,有个脚力在身,方能行得。

  姜缘戴着斗笠,牛王与左良亦戴斗笠同行。

  左良六十有馀,腿脚不利索,步履维艰,咬牙紧紧跟随白鹿,不敢言说疲倦那等。

  姜缘前行许久,指定前路一庙,说道:“天色将晚,且去那庙中歇息,待明日再赶路去淮河。”

  牛魔王遥望,细细一看,说道:“老爷,那庙看着是座无主荒庙。”

  姜缘道:“能歇息便可。”

  牛魔王应答一声,往那庙中赶去。

  不消多时,一众行入庙中,但见庙中果真无主,乃是座荒庙,破败不堪,避雨尚可。

  左良咬牙,忍着困倦疲惫,说道:“先生,我替先生扫尽庙中尘灰,好教先生安歇。”

  姜缘拦下,笑道:“不消你扫,寻个地儿落座歇息便是,你若要扫,便扫你心中垢,待你‘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那时我方安歇。”

  说罢。

  他寻个壁柱坐下,真人自有仙体,他方落座,尘埃尽去,怎敢扰他。

  他说道:“牛王,且去为庙中主位焚香,以告借庙一宿。”

  牛魔王问道:“老爷,此庙无主,怎个焚香?”

  姜缘道:“有主则敬主,无主则敬天地。”

  牛魔王领命焚香。

  左良朝姜缘拜礼,方才落座在旁,不敢逾越。

  姜缘笑道:“一路行来,少有歇息,可累得?”

  左良摇头道:“不累,不累。”

  姜缘道:“你年老体衰,若是受不得风吹雨打,我可送你归家去,不必再受这等痛楚。”

  左良道:“跟随先生,不惧痛楚,一心修行,不敢有误。”

  姜缘笑称‘随你’,不再多言。

  牛魔王焚香归来,抱着柴薪,点火暖身,说道:“你这厮,身子有些弱,当练练方是。”

  左良笑道:“牛爷乃神仙中人,我乃凡夫俗子,自比不得。”

  牛魔王道:“你比之常等凡夫俗子弱得多哩。你源流浅薄,定是年轻时,肆意妄为,日日宣淫,方才这般浅薄,若是注重养性之辈,纵是年老,不会如你这般浅薄。”

  左良赔笑,不知怎地答话。

  姜缘道:“今时行在何处了?”

  左良答道:“先生,我少时走南闯北,曾行至多地,此地离淮河尚远,有五千里路。”

  姜缘点头道:“歇息少许,再是赶路。”

  左良拜道:“谢先生体谅。”

  姜缘笑道:“你怎个谢我?”

  左良道:“我知先生乃是神仙中人,腾云驾雾,不在话下,若非因我,先生定前行不停,怎会停下,是故我当拜于先生。”

  姜缘笑而不语。

  一众在庙中,天色将晚,小雨绵绵,庙中取火作暖。

  不知几时,忽有一人跌跌撞撞自庙外走入。

  姜缘细细一看,是个书生模样,浑身湿漉,护着怀中几本书。

  书生进得庙中,见了姜缘几人,上前来拜,恳求能烤火取暖。

  姜缘笑着应答。

  书生小心翼翼落座,将怀中几本书籍放在火旁,确认无误,方才安心。

  牛魔王见之,道:“你怎个将书看得比人还重?当取衣烤暖,莫要受了风寒。”

  书生有些轻视,说道:“你这汉子懂些甚?我这些书,比金银还贵,自当要看重。”

  牛魔王道:“一些书罢了,怎比金银贵?”

  书生有些愤慨,说道:“你这农家汉子,怎知书之贵重?你可知此为何书?”

  左良细细一看,说道:“六艺书罢,有何贵重之说。”

  书生道:“此等书,有些金银便能买到,但贵非在书籍也。”

  姜缘闻听,笑着问道:“贵不在书籍,那在何处?”

  书生举起书籍,说道:“这些书,是圣人读过的。”

  姜缘道:“圣人读他,乃知其精义,你读之,可知精义是甚?”

  书生得意的说道:“我手不释卷,怎会不知?这书中之事,皆记载先贤治国的道理,读之则可为治国大才,则可为官也。”

  姜缘笑道:“若你这般说,岂非人人皆是治国大才,捧书作乐即可。圣人读之,走出不一样的道路,你读之,不过照着旧迹所行罢,若前方无路,你也便无措了。”

  书生闻听,面红耳赤,说道:“你这是歪理。”

  姜缘道:“歪理怎说?”

  书生道:“书中自有真道理,你这般道理,书中不曾有,故你是歪理。”

  姜缘笑道:“既你言说是歪理,那便是歪理罢。”

  书生指定三人,说道:“你们是作甚的?”

  牛魔王答道:“我们乃是修行的。”

  书生闻听,其有得意,说道:“我亦曾识修行的人,他曾与我读过一篇书章,乃是‘道德经’,传说乃是老子所书,全文共有五千字,字字珠玑。”

  姜缘笑道:“道德经我亦曾听闻,乃是昔年周时,函谷关关令尹喜恳乞圣人传下智慧,使后世闻道者有缘所见,方才有此书。此书原名非是道德经,乃尹喜得三千字真言,以自身所学补全五千字,后世代代相传,方才得个道德经的名字。”

  书生有些气急败坏,说道:“荒谬!此书乃成于周时,你怎知得这般全?”

  姜缘道:“若不信则罢。”

  书生骂着话,不再烤火,往荒庙另一处走去,怎肯听言。

  姜缘摇头:“牛王,你取些柴火给他,莫教他坏了身子,夜深寒气重。”

  牛魔王闻言,将搬了些柴火给书生,再是归来。

  左良不由问道:“先生怎如此博学所闻,昔周距今一千馀年,你竟知得这般。”

  姜缘笑而不语。

  牛魔王答道:“你这厮,却有些小觑老爷。早有闻听,老爷当年便曾跟随老子西出函谷关。”

  左良听言,心中大惊,不曾想他追随的这位先生,已活上千年,他战战兢兢的问道:“先生,不知是何年生人?”

  姜缘道:“周时生人。”

  左良遂拜礼,言说祖宗。

  姜缘扶起左良,说道:“你这般称呼倒也无错,你祖宗与我曾有恩情。”

  左良不解其意,问道:“先生,你乃周时生人,我先祖如何与你有恩情。”

  姜缘不曾答话。

  一夜无话。

  左良疲惫不堪,在交谈一番后,早早睡下。

  翌日天晓,那书生拂袖而去,只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往外而去。

  姜缘盘坐在庙中,见书生离去,不为所动。

  牛魔王在旁,问道:“老爷,那书生多为无礼,你怎不气。”

  姜缘笑道:“我为何要气?”

  牛魔王说道:“不知为何,若是往常,有人这般无礼,老牛定要教他知我混铁棍的利害,但在老爷身旁,心中常静,故不曾生嗔。”

  姜缘道:“莫要因言语而生嗔。昔年我行走阎浮世界,有人骂我无福无钱,无子无孙,有人骂我愚笨至极,无须理会。”

  牛魔王道:“老爷,受教了。”

  姜缘道:“且让左良歇息多会儿。”

  牛魔王望着睡熟的左良,问道:“老爷,何不使些手段,教他走快些,何必使他受此罪?”

  姜缘道:“他欲求个真自在,修个真门道,该走的路,必要行走,他人助不得,若能行得功成,那时方有修门道的心,莫要惊扰了。”

  牛魔王深深的唱了个喏。

  二人在庙中等候,日上三竿,左良方才醒来,见庙中安静,左良才知姜缘与牛魔王在等他,慌张赔罪。

  姜缘笑着摇头,使左良收整上路,往淮河而去。

  左良一起身,便觉双脚疼痛,他细细一看,发觉脚上有些水泡,一行走便刺痛。

  姜缘问道:“可还能走得?”

  左良拜道:“能走得。”

  姜缘道:“那便随我上路去。”

  左良起身便同姜缘上路。

  姜缘出庙,坐在鹿背上,牛魔王执混铁棍在前开路,左良紧随在后。

  一众往外而去,此时小雨渐停,道上湿漉,仍是难行,左良脚下疼痛,正是难上加难。

  行得多时,下了山去,忽见前方有人影,牛魔王上前细细一看,认出是昨日那书生,这会儿那书生正在路上打转。

  牛魔王笑道:“老爷,你瞧,那书生教山间雾气迷眼,在路上打转。”

  姜缘定睛一看,果见书生正惊慌失措,在路上围着一树乱走,他说道:“心不曾正,邪自而来,若胸中有点浩然气,岂会教雾气迷眼。且走便是,他在受些苦头,待过午时,山间雾气尽去,他便醒了。”

  牛魔王应声,往山下去。

  姜缘在鹿背缓行,他所行之处,有不可察的金光在道上升起,他回头张望左良,心有所感,昔年师父带他行走此金光之道,今时他终带着随他修行之人行走此金光大道。

  不觉光阴迅速,有二月馀去。

  姜缘一路东行,往淮河之处而去,意要降伏水猿大圣,一路上,见了红尘紫陌,绮罗弦管,斗草传卮。

  一日,一众行至长安城外,驻足不前,正是感叹长安城的景色。

  姜缘骑在白鹿上,细细一看,但见好一座长安都城,果真巍峨雄伟,八水周流绕四山,气派十足。

  牛魔王道:“老爷,此长安都城,果真是个大城,王气摄人。昔年我游历时,亦曾途径此处,不曾见此都城。”

  左良道:“牛爷,先生,自唐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国家自是昌盛。”

  姜缘笑道:“既今来此长安都城,入内一见,早有闻中华之大国,西牛贺洲诸般国度,无有不闻者,俱与中华存善缘。”

  一众不再多说,往城内而入,待是入城,只见‘百货通湖船入市,千家沽酒店垂帘,楼台处处人烟广,巷陌朝朝客贾喧’,好不热闹繁华。

  姜缘见之,说道:“好个大国,果真繁华。”

  左良说道:“先生,我曾来过数次,先生想要去何处,我可带你前往。”

  姜缘摇头说道:“不必,随处走走就是,在此城中歇息一二日,再是离去,往淮河去,长安城离淮河,当是不远才是。”

  牛魔王上前说道:“老爷,再行一个月时间,便行到淮河了。”

  姜缘点头,一众寻得一处馆驿,入住其中。

  左良将鞋履脱下,露出一双满是红肿创伤的脚,他小心翼翼的涂药。

  姜缘问道:“既是疼痛难耐,为何不曾放弃?”

  左良笑道:“先生,初时疼痛,后来便不曾疼痛了。”

  姜缘再问:“怎说不曾疼痛?”

  左良道:“先生,我初时疼痛,亦百思不得其解,怎个要受这般罪,但一想我这一生,富贵不尽,不曾受苦,今要求个自在,便要还尽富贵债,此疼痛受苦,便教我还得。”

  姜缘笑问道:“何以见得?”

  左良摇头道:“我虽疼痛,但后来越行越觉心中轻松,身中疼痛与之相较,不足为道。我曾读书,知是‘世间公正’,我享尽富贵,还想求修行自在,便要受同等苦难。”

  姜缘道:“你看得透彻。”

  左良起身拜道:“非我透彻,乃我活了些年数,故有所明。幸是先生渡我,如若不然,我尚不知如何是好。”

  姜缘笑道:“我不曾渡你,乃你自渡罢。”

  左良再三称谢。

  二人不再多说,在长安城游玩一日后,便起身离去,再往淮河而往。

  不觉再有一月去,夏去秋至,金风始初。

  姜缘一众终是行至淮河一带,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再是定睛一看,但见那淮河‘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洋洋浩浩,漠漠茫茫’,好一处恶水。

  真人使‘望气’的本事,细细一看,见那河水中,隐有黑气,定有妖邪在其中作祟。

  牛魔王抡着混铁棍,说道:“老爷可要我下去,将那水猿大圣赶上来。”

  左良心惊胆战,说道:“牛爷,此水这般汹涌,人势断不能阻,如何能下得去?”

  牛魔王笑道:“你却不知,我有个上天下海的本事,莫说这般河水,便是乾坤四海,我尽可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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