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西行路上,菩萨同惠岸尊者,小白龙一同行往高老庄,果在高老庄外福陵山中找到了持着行李的猪八戒。
菩萨半是劝说,半是呵斥,方才使猪八戒悔悟,随同菩萨一起驾云回归唐僧身边。
唐僧见了菩萨,急起身迎接,合掌拜礼。
菩萨道:“唐僧,猪悟能取行李离去,今已教我分说,自有悔改之心,随我归来,但西行路上,魔障凶高,你若无悟空护持,断难前行,取不得真经。”
“再者,从前事由,我已知得,打伤你者,乃是‘假悟空’,今已分明,此事你与悟空俱有过错。”
唐僧叩头道:“谨遵教旨,不敢有误,愿收悟空再归来,同是扶持,往西天去。”
菩萨道:“悟空今遭你所贬,往方寸山去,你须往方寸山去,请得悟空归来不可。”
猪八戒有些不忿,小声说道:“同是出走,怎个他要去请,我老猪就教菩萨说回来了。”
菩萨自听得猪八戒胡言胡语,说道:“猪悟能,此事你亦有责,不曾修得口德,常有胡言胡语。”
八戒道:“菩萨,老猪向来惯了。”
菩萨道:“修行人教修口德,阎浮世界本是无边苦海,不修口德,必生是非。”
猪八戒道:“菩萨,我知了。”
菩萨不曾多劝,再与唐僧说道:“唐僧,望你早日请得悟空归来,方能护持你安心西行去。”
唐僧叩拜道:“定尊菩萨教旨。”
菩萨驾云与惠岸尊者离去。
敖烈变作白龙马,以作脚力。
唐僧吩咐沙悟净收整行李,往方寸山而去。
沙悟净得令,收整一方。
猪八戒近了唐僧身前,说道:“师父,老猪知错了。”
唐僧叹道:“八戒,你怎教取行李离去,不曾来寻我,教我在此处受苦受难,你取行李去得自在。”
猪八戒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师父,饶我罢。”
唐僧道:“念你有功,便饶你。”
猪八戒笑道:“多谢师父。我为师父牵马。”
唐僧欣然应允。
取经人一众方才再是上路,往方寸山而去。
唐僧上马,教八戒牵马在前,沙僧挑担在后,问道:“八戒,你可识得此去方寸山的路子?”
猪八戒说道:“自是识得。师父,我们果真要去请那弼马温来?”
唐僧道:“菩萨旨意,不可违之。”
猪八戒嚷嚷道:“师父,那方寸山不是甚好处,乃是个恶地哩。”
唐僧道:“莫要多言,管往方寸山去就是。”
猪八戒不再多言,牵马前行。
行至一高山之前,唐僧勒缰停马,说道:“八戒,前有险山峻岭,但恐要妖祟在其中,莫要分心,使妖祟侵犯。”
猪八戒提着九齿钉耙,拍胸膛笑道:“师父莫要忧心,有我老猪在,管教甚妖邪,不敢来犯哩。”
沙僧道:“二师兄,须要上心,不可懒惰。”
猪八戒道:“你且安心,沙师弟,我老猪不曾懒惰。”
一众遂行高山,不久有虎豹豺狼来犯。
那猪八戒见虎豹豺狼前来,心下一惊,提着九齿钉耙便打。
虎豹豺狼见着八戒有些威气,唬得逃窜,八戒骂着追上去。
但见有头猛虎自后扑来,将唐僧从马上扑倒,便作势要咬,唐僧惊恐万状,道声‘我命休矣’。
幸是沙僧放下担子,取降妖杖,一杖打杀猛虎,将唐僧扶起,说道:“师父。”
唐僧惊魂未定,道:“悟净,幸是有你。悟能去何处了。”
沙僧道:“师父,二师兄追着那些虎豹豺狼去了,不知往何处去。”
唐僧眼中噙泪,说道:“念往日悟空在时,怎有这等虎豹豺狼来犯。”
沙僧道:“师父,莫教二师兄牵马,二师兄向来懒惰,不如大师兄那般,有无量神通,防不得妖邪。”
唐僧道:“悟净,你来牵马便是,早些去将悟空请回来,我等再是西行去。”
沙僧道:“是,师父。只望师父日后莫要再赶大师兄,前路凶高,若无大师兄,定难前进。”
唐僧自是应答。
光阴迅速,不觉半载去。
却说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姜缘与祖师一如既往,日日与府中静修,养性修真,不曾有误。
重阳参悟金丹门道,亦常常静修,真见则在丹房之中习全火候那等。
余悟空与红孩儿是府中最为闹腾的二人,常在府外演练武艺。
时日久了,猴儿不曾自知,常常在山中耍子,少了静修。
一日,猴儿在府外与红孩儿一如往日演练武艺。
叔侄二人枪棒相交,打得火热,一个抡起铁棒如龙离水,一个直挺尖枪似凤穿花,双双争斗呈刚强,这个菩提门下弃邪归正,那个真人府中乖巧灵童,一来一往的争斗。
相斗二十合,红孩儿终是败下阵来,将火尖枪一收。
红孩儿说道:“老叔,你的武艺进展甚大,我不是你的敌手。”
悟空将金箍棒收了,笑道:“贤侄,你的武艺亦是有进。”
红孩儿说道:“老叔,你武艺精进归精进,但怎地相貌丑了不少。”
悟空笑道:“你这侄儿,怎地嫌恶老叔不成?”
红孩儿道:“不曾嫌恶,不曾嫌恶。乃老叔面相果有变化,故侄儿出言提醒。”
悟空说道:“怎说?”
红孩儿道:“老叔相貌来府中时,有些好看,今时反倒是有些不好看了。”
悟空闻听,心有所惊,说道:“竟有这等事,我且去寻大师兄,不与侄儿你耍子。”
说罢。
悟空往府中而去,行入三星仙洞,方才知得大师兄不在府中,在山腰那儿。
悟空遂离府,去寻大师兄。
猴儿行在山崖间,使个‘望气’的门道,但见山腰处一老柏林间,果真有些神光在上,他那大师兄,定在此处。
猴儿将身一纵,近了老柏林间,他望见远处,真人正与白鹿谈说,似在教导。
猴儿心中暗笑:“且看我使变化之术近身,与大师兄耍子。”
想罢。
猴儿道声‘变’,成个蜜蜂儿,往林间钻入,待近了许多,他方才听清真人在与白鹿说些甚。
只听真人说道:“鹿儿,你近来修行如何?”
白鹿跪伏,答道:“老爷,我近来在山间清修,不曾作恶,不曾懒惰,不曾耍子,只道一心修行。”
姜缘道:“果是一心修行,不曾有误?”
白鹿道:“自在阎浮世界行走多遭后,我自定心,劳是老爷挂念。”
姜缘道:“你在阎浮世界行走多遭,教你多生感悟的,是那一遭?”
白鹿道:“老爷,除二法会外,便是在灌江口一遭,使我感悟深刻。”
姜缘笑道:“灌江口一遭?可是你奉我命,护持左氏子去南瞻部洲,即将功成时,去那显圣庙宇盗窃,教那二郎神擒拿,还是我去救你。”
白鹿道:“老爷,正是那一遭。”
姜缘问道:“这一遭,你如何感悟了?”
白鹿道:“老爷,这一遭,教我知得,何为‘功败垂成’。”
姜缘笑道:“怎说?”
白鹿道:“老爷,越是功成之际,越易生出骄纵,故而松懈,自以圆满,余步不曾走出,自以功成,行事乖张无法,以至功败。我曾见一金狮捕兔,力量悬殊,亦知得全力以赴,不曾功成前,道一千说一万,亦有功败之嫌。此一遭教我,当全力以赴,功成再松懈不迟。”
姜缘笑道:“因此事,你在法林难取经人时,便以我与西方牟尼尊者论法之言,为难取经人?”
白鹿忙是赔罪。
猴儿变作的蜜蜂儿闻听真人与白鹿谈说,心中存思,不敢惊扰,往外飞离。
真人在猴儿离去时,张望一眼,含笑不语。
猴儿归了三星仙洞,入静室中,盘坐沉思,他近来是否松懈修行,生了许多骄纵。
猴儿道:“我自何时这般?是金箍儿离去后,心中无方,不再重于修行,平日在山间玩耍?功败垂成,功成时再松懈不迟,此乃真言也。”
猴儿定心,再不曾胡来,多以府中静心修真。
光阴迅速,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
取经人一众翻阅重重高山,历经磨难,终是近了灵台方寸山。
此间自有天神相佑,不曾遇到妖魔鬼怪害命,然虎豹豺狼那等,一路走来,数不胜数,教唐僧受多磨难。
虎豹豺狼那等尚是其一,再者猪八戒性子向来懒惰,化斋取水,多有懈怠,教唐僧常常又饥又渴。
唐僧经多磨难,方知行者有何等神威,只消行者在,虎豹豺狼不敢来犯,他只道饥渴,行者少顷间取来斋饭与水,纵有妖邪来害,行者亦有法子解他灾难。
唐僧行进方寸山地界,沿途山清水秀,造化其中,使他心中轻松许多,他问道:“悟净,方寸山尚有多远?”
牵马的沙僧答道:“师父,近了。此处山清水秀,不曾有妖邪在其中,虎豹豺狼亦不见,便是因近了方寸山的缘故。”
唐僧合掌说道:“前闻八戒言说方寸山乃是个恶地,不想这般秀丽,这些美景,看三日亦看不尽。”
沙僧道:“师父,莫听二师兄的,方寸山乃是一处仙山哩,怎会是恶地。”
猪八戒挑担跟在后头,闻听此言,嚷嚷道:“山是好山,人是恶人。”
唐僧说道:“不可胡说,居住此等仙地,定是有德之人。”
沙僧忽是出声,指定前方一山,说道:“师父?那便是方寸山,老沙从前曾来,故知旧路。”
唐僧道:“快些过去,请悟空来,我等再行西路,此番行走许久,不知多少光阴去。”
猪八戒道:“师父,我等一路走来,并无大事,无须那弼马温,我等亦能西行。”
唐僧道:“莫说这等,既遵菩萨教旨,不可有言弃之说。”
说罢。
唐僧催促沙僧牵马,往方寸山而去。
行得多时,至灵台方寸山下,唐僧抬头遥望,虽只可遥观山下一角,但亦可窥得此乃何等仙山。
唐僧赞叹道:“仙山,仙山!不想悟空家住此山中。徒弟,今访仙山,当下马步行,不可逾越。”
八戒望见仙山,说道:“若我是大师兄,有这等家中,绝不做甚和尚。”
唐僧道:“八戒,我等出家人,不可因富贵而动心。”
猪八戒只得应声称是。
取经三人登山,初登山时,有玄猿献水来,与一众解渴,行至山腰时,有灵鹿衔着灵果来,与一众解饥,真教唐僧感叹万分。
猪八戒道:“此山不怎地。”
沙僧道:“二师兄,仙府门前,不可胡言,怎地教这般说。”
猪八戒说道:“有道是‘看人下菜碟’,我见这方寸山亦是这般,往日我老猪来时,不见得有玄猿献水,灵鹿衔果。今师父来了,便献水衔果来,此不正是看人下菜碟。”
唐僧转身说道:“八戒,莫要胡言。”
猪八戒不敢再言。
取经人一众行得良久,终至三星仙洞之前。
唐僧行至仙府前,说道:“悟净,将包袱解开,与我将袈裟取出,再将九环锡杖与我拿来。”
沙僧应声,回身解开包袱,取袈裟为唐僧披上,又与九环锡杖交给唐僧。
唐僧整衣端肃,说道:“你二人整衣,莫要失礼。”
沙僧与猪八戒遂整衣,将兵器放置一旁,随行在唐僧身后,不敢失礼。
唐僧行走上前,叩响仙府大门。
少顷间,有一灵童开了府门,但见府外是唐僧,问道:“唐朝和尚?你不取经,来此处作甚?”
灵童正是红孩儿。
唐僧认是红孩儿,唬得一跌,慌了道:“贫僧来请悟空同我西行,怎是你。”
红孩儿正要说些话,望见猪八戒,心中有气,骂道:“猪八戒,你那里走。”
说罢。
红孩儿从府门旁取火尖枪,脚踏火光,朝着猪八戒就打杀去。
猪八戒骂道:“你这遭瘟的,怎个追着老猪来。”
猪八戒不敢大意,往后就逃,怎料红孩儿不理他人,只管追着他走。
红孩儿不答,挺枪就刺,一心要报口舌仇怨。
正是‘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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