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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少拿些腌臜货色,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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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好好梳着两条俏皮的马尾,发带乃是灵动的红色绸带,随她的步伐轻盈晃动,就好像是两只翩翩的蝴蝶。

  今日她见了苏南府的故人,心中颇为开心,又去了陈执安这小院中逛了逛,啧啧称奇:“这皇城里的院子便是真正的万两雪银子都换不来。

  陈执安……你在这院子里做饭吗?”

  她说这句话时,眼珠微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陈执安脸上露出笑容来,摇头说道:“这些日子,宫中的执事每日都送饭菜来,所以也就不做了。”

  “哦。”沈好好有些失望,却也不曾多说什么,二人就此出了院子,一路走到南城。

  微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南城的石板街上。

  宽阔的主道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几处集市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斑斓布匹、金银玉器、朱翠玛瑙琳琅满目。

  街头巷尾又有许多提着鸟笼遛鸟的富家公子,时不时又有奢华的车驾缓缓驶过,即便是沿街叫卖的摊贩看到这等车驾,都要压低叫喊的声音,唯恐惊扰了轿子里的贵人。

  除了这些繁华景象之外,街边却也有许多乞丐趁着早市的热闹,伸出脏兮兮的手,向过往的行人祈祷。

  陈执安与沈好好走在街头,俊男靓女,自然吸引了许多目光。

  二人一路边吃边逛,又闲聊一番,聊的都是苏南府的往事。

  “也不知溪月姐姐何时会来悬天京。”沈好好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眼神中颇带着些期待:“坐朝节时,我大虞山门都要选人入悬天京,为大虞朝贺。

  溪月姐姐师从一位山人,门中便只有她与这位山人二人,想来应当会同来悬天京。”

  陈执安挑了挑眉:“这般多的玄门入悬天京,难道不会生出乱子?”

  “会生出什么乱子?天下纷乱,我大虞还算太平,许多玄门地位崇高,不食人间烟火,也不需缴纳苛捐杂税。

  再加上坐朝节时,大虞魁星、三山二宗、大虞六姓都会前来悬天京,有这般多强者镇压,自然更加生不出什么乱子来。”

  陈执安思索一番,发现似乎确实如此。

  大虞玄门其实也如同世家门阀一般,掌握着大量的修行资源,地位虽然不如大乾玄门宗派,却也算地位超然。

  再加上当今的朝廷与世家门阀已有间隙,可却仍然不曾撕破脸皮,悬天京依然是悬天京,是大虞最强盛之所在,确实生不出什么乱子了。

  “你可曾去北城?”沈好好指了指远处一座高塔,道:“北城正在外扩,又建起了许多新的楼阁流水,造了许多景观,甚至还有圣人与魁星的雕塑正在运来。

  要在坐朝节时矗立于北城中。

  这一次的坐朝节,比起过往百年都要盛大许多。”

  “这是为何?”陈执安虚心请教。

  “我师尊说……此乃安国公与国师的建议,要彰显大虞财力,彰显大虞调度天下的权柄,才足以震慑觊觎大虞的离国、大乾国,乃至海上那几座岛屿。”

  陈执安不由挑了挑眉。

  倘若换做他记忆中的古老封建王朝,这番做派倒是有几分道理,却仍然是在靡耗金银,消耗国力,弊远远大于利。

  在这座天下,想要靠着调度寻常百姓建造奇观彰显国家的实力……这未免幽默了些。

  陈执安不信偌大的大虞,无人能够看出其中的不妥。

  朝堂上坐着的可都是老谋深算的妖孽,陈执安都觉得不妥,又何况这群嗅觉极度灵敏的人物。

  “这其中也不知有什么蹊跷。”

  陈执安心中这般想着。

  他远远看向北城,确实能看到那里烟尘四起,看到许多高耸的楼阁已然备妥,数不清的劳力赤着上身,在这烈日之下劳作。

  “这节日真就这般重要?”

  陈执安心中越发疑惑了。

  “不过陈执安……你如今修行到了什么境界?往日里我还能从你身上感觉到一缕真元气息。

  如今我修为更强了些,却反而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莫不是已然真元结果了?”

  陈执安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告诉沈好好自己已经构筑泥丸宫,凝聚七道神蕴,同样神蕴圆满了?

  显然不妥,后续还要縻费口舌解释,也就只是点头应是。

  沈好好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已经真元结果了。

  二人继续逛街,沈好好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陈执安看出沈好好有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便笑着说道:“说起来还要谢过好好小姐。

  若非好好小姐那两本秘籍,我要踏上修行之路,只怕还要等上一些时日。”

  沈好好摇头:“以你的天赋、天资,总有发光的一日。

  一旦发出光来,总有许多机缘前来寻你,我那两道秘籍不算什么。”

  她说到这里,忽然狡黠一笑,道:“我昨夜出关,今日就来寻你。

  这悬天京中,我可是最了解你的。

  其他人只知你画画的好,却不知你的修行天赋也首屈一指,可以称得上天才二字。”

  沈好好对于“只有她了解陈执安修行天赋”这件事情,似乎颇为满意。

  陈执安也笑着点头:“既然如此,好好小姐怎么扭扭捏捏的,与我说话,难道还要遮掩?”

  沈好好知道陈执安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闪躲,却也终究说了出来。

  “明日便是我老师的生辰,自有许多人前来祝贺。

  我不曾料到我竟然闭关如此之久,也不曾为师尊准备什么礼物。

  今日前来见你,又想起你那一幅画来……却不知明日等到宴席结束,你能否为我师尊画上一幅画?”

  就这?

  陈执安摇头:“不行。”

  “喔。”沈好好全然没有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还得为你画上一幅才好,否则好好小姐岂不是白了解我了?”

  “你真是……”沈好好反应过来,佯装气恼,可她弯弯的双眸,眸光中如同春日里破冰而涌出的清泉一般的欣喜,都出卖了她。

  陈执安并不介意画上两幅画。

  毕竟在他行路时,向他伸出过手,扶他一把的人物不多,沈好好便是其中一个。

  就在沈好好欣喜之时,远处忽然有人牵马而至。

  那匹马身形矫健挺拔,皮毛宛如黑色绸缎,鬃毛浓密而顺滑,眼瞳中透露出的光芒凌厉而警觉,似乎能够洞察周遭一切的风吹草动。

  这一匹马,乃是一匹极好的马。

  哪怕陈执安并不了解天下名马,却也能看出这一匹骏马血统不凡,身上必然有异兽血脉,价值不菲。而牵马的人,陈执安在李府见过。

  正是那一日为他与商秋公主倒茶的李家小姐李清然。

  李清然牵马而至,沈好好看到来人,微微皱了皱眉,却又看到李清然站在三丈以外,远远朝着二人行礼。

  于是,沈好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主动笑道:“既然如此,明日早晨我来接你。

  今天归云室中还要置办许多东西,我且先去忙了。”

  李清然目送沈好好离去,又有些踌躇不前。

  陈执安嘴角露出笑容来,也不去主动说话,反而坐到了临街的酒肆中,要了一壶酒。

  李清然犹豫一阵,终究走来,将手中的马缰递给一旁的小二。

  “陈……陈先生,我能否与你聊上几句?”

  陈执安随意颔首,又拿过一个杯盏,为她倒了一杯酒。

  “先生见谅,我从不喝酒。”李清然轻轻推了推酒杯,看向那一匹黑色的骏马:“这匹马名叫渡云,身躯中有名马残星的血脉,即便是放在我大虞苑马司中,也是极其难得的名马。

  跋山涉水不在话下,耐力又极强,日行两千里尚有余力,皮肉筋骨坚不可摧,对于玉阙修为以下的修行者而言,都乃是绝佳的助力。”

  李清然说话时有些不自然。

  她身穿一袭水青色的罗裙,裙摆随风摆动,似潺潺溪流,流淌着静谧与温婉。

  可她这些话却颇为市侩,就好像即将行一桩交易。

  陈执安看着那匹马,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摇头道:“看来我那一首诗起了作用。

  李家小姐亲自前来,还牵来这般的好马,想来应当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让我猜一猜,当朝户部尚书见了我那首诗,见了城里这几日的风波,听了李家的风评,先是气了一阵。

  然后就想着如何妥善的解决此事。”

  陈执安喝了一口酒,语气中带着些感叹:“最好的法子,便是杀了我,绝了后患。

  只可惜我已经有了些名头,坐朝节之前又要为玲珑公主作画,朝中因为那一阙词,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在我身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无论如何,我身上终究流淌着我母亲的血脉。

  户部尚书大约是怕杀了我,从此背上了食子的恶名。

  于是便决定适当的放低一些身段,给我这苏南府的泥腿子一些好处,想要与我安然共存于悬天京中。”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李清然原本白皙如瓷玉的脖颈却红了起来。

  “陈先生……悬天京中自然有许多无奈,上一辈人也有上一辈人的无奈。

  如今你从苏南府前来悬天京,成了宫廷画师,又写了一阙好词,引得人们争相传诵,为你扬名。

  再加上……你一日凝聚六道神蕴的天赋,悬天京中自然该有你一席之位。

  祖父终究老了,不愿意与后辈置气,所以才会托我母亲开口,让我前来寻你一遭。”

  “并非是不愿与我置气。”陈执安纠正李清然:“我的存在过往是李家的耻辱,现在我的存在、我的身份又成了李家的枷锁。

  让尚书大人无法妥善处理此事。

  他身居高位,嗅觉灵敏,又灵敏的嗅到……此事如果不尽快解决,随着那一词一诗流传,随着我陈执安扬名,他李家的风评会越来越差。

  所以他才会让你前来,想要与我暂且和解,一切等到风波平息,再行处理此事。”

  “你看,她给了你一匹好马,却不曾亲自交代你,而是让你母亲传话。

  想要与我和解,却无一位你的长辈前来,而是你独身来此。

  李小姐……尚书大人骨子里的傲慢昭然若揭了,他不是想与我和解……他只是想阻止李家的风评恶化。”

  陈执安一语道破李铸秋所想。

  李清然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执安脸上却浮现出笑容来,摇头道:“李小姐,我今日之所以与你说话,是那天在李府,你想要为我圆谎,好让我能够去红豆院中一遭。

  若换做李府其他人来,我甚至不会与他们说话。”

  李清然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几缕素淡的纹,轻声说道:“冰释恩怨难道不好?陈先生身上终究流淌着李家的血脉。

  若论出气,你写了一首诗,毁了李家的声名,你将……你将扶疏堂兄打成重伤,他如今还在疗伤。

  如此两件事情,难道不足以令你出气?”

  陈执安脸上的笑容收敛而去,忽然皱起眉头:“这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出气的机会,并非李家施舍给我,与你李家又有何干?”

  “我母亲已然三十余岁,却仍然要忍着羞耻,听从尚书大人的父命。

  我父亲曾被尚书大人逼走苏南府。

  我身在苏南府中,还要受李府的黑手。

  你那二叔李伯都何等的身份,却还要来告诫我,让我莫要前来悬天京。”

  “李小姐,时至今日,我来了悬天京,尚书大人却为我牵来一匹马,就想要让我冰释前嫌……”

  “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清然静默听着,几息时间过去,她忽然抬头道:“陈先生,若你不接受和解,往后在这悬天京中便会多出两个庞然大物一般的敌人。

  我李清然,也会成为你的敌人……许多事未撕破脸皮,李家做不了,可尚且还有司家,不如你且先收下这匹马,再来从长计议,总好过……”

  陈执安一口饮下一杯酒,打断李清然的话。

  “李家、司家于我而言,确实如庞然大物。

  若我聪明一些、无耻一些,确实应该收下这匹马,装作接受和解,然后为自己谋一些喘息的时日。”

  “可是那日我见了李家那所谓的老太君,见了户部尚书大人,却觉得他们脸上的面具已经戴的太久了,已然与他们的皮肉相连,再也扒不下来了。

  这令我有些怕,若我也戴上了这样的面具,到时候也成了如他们一般的人物该如何?”

  “所以……”

  陈执安站起身来,弹出一两碎银子,落在桌案上叮当作响。

  “你去告诉你的母亲,再让你母亲告诉当朝正二品大员户部尚书李铸秋。”

  “我陈执安生性执拗,名马功名我自己会去挣。”

  “让他们少拿些腌臜货色,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ps: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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