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外面一夜之间,如同换了人间。
屋外的梧桐树,做了梨花开。
院内的石桌堆积上了厚厚的雪,大水缸也是上面凝固了一层晶莹剔透厚厚的白冰。
原本鸟雀叽叽喳喳也没有,只有白茫茫一片。
梧桐搓了搓手,外面的寒气扑面而来,呼进去的冷气,把鼻子冻的通红。
你感觉没那么深了,并不觉得寒冷,习武这一个半月以来,身体强健不少。
“快些进去吧,少爷,外面冷。”
你点了点头,走回屋内,开始生火。
梧桐虽不想你搭手这些琐事,可是你一在坚持,她也无法。
灶火下面是塞进去干燥的木柴还有黑炭,你两手一撮,手指间就有一缕火苗冒出,这是踏入元神修炼第二境界“定神”,具备的神异。
你心中运起《阴符经》中七术的“五龙盛运符”,这是增加元神之力的符纹,你已经可以在心海之中勾勒而出。
当你画出此符之后,瞬间手指间的火苗大增,心肺之火烧上柴火。
不一会儿,灶火熊熊,屋内暖意融融,连带着暖炉上的茶水也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泡。
你满意地点点头,坐上热炕,拿起桌边的书籍继续研读。
最近读书都是谢原那本借来的书籍,主要是也不用花钱,待谢原再来之时,就原封不动还回就是。
你有过目而不忘之能,早早就把儒家的典籍读完,开始通读涉猎百家之说。
这一段时间内,梧桐每日加上的一盘瘦肉,明显开始不够,你食量巨增,一日要吃下四五斤肉。
四百两白银,除去赠予董绍的五十两之外。家中冬日衣物的添置、家具的更换,虽也花费不少,但最大的开销却落在了你的吃食上,陆陆续续,竟已花去了七八十两。
梧桐上午要去大院帮忙,早早做好了饭留在锅中。
梧桐和你母亲学的针线活,手也巧,各院的夫人都是喜欢,其中帮忙也是有着酬劳。
你独自一人在屋内,伴着书卷读书,直至正午时分,才缓缓起身,将灶上蒸锅中的扣肉取出。
一手用筷子夹着肉,一手在纸上挥洒自如,笔下生风。
倒是没有注意形象,对照着二先生和写谢鸿的书帖,这段时间你在书法一道地位进步神速。
你有“笔中有神”的天赋,短短时间内谢鸿的字体你已经完全掌握,几乎能写到别无二致,只是少了些神韵。
二先生的字也有七八分的形神。
但是对于你来说,却还是不够。
二先生的草书从天上落下的字,高远飘逸,如同仙人挥毫。
谢鸿的楷书,“字字珠玑”,每一个字用到了笔,势,的巅峰,在无巧用。
二先生的草书,谢鸿的正楷。
你慢慢走出自己的风格,落笔之间既有二先生的灵动之气,又有谢鸿的稳健章法。
字卧如潭中老蛟,动若飞剑寒芒,行如铁马过冰河。
练字之后便是观想心中的斩鬼剑,你找到了一个事半功倍之法,把心中所悟的“斩鬼剑”画出来,每一次绘画而出,那么你的对这剑意的理解又多了一分。
你提笔慢慢绘画,一副豹头环眼虬髯瓮,身穿威风凛凛的大红官服,腰间别着一把七星宝剑的神将跃然纸上。
乃是一副“神将擒鬼图”。
你没有点睛,都有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你将“斩鬼剑”的意境融入画中,一股如同月色清辉般的剑意开始在“神将擒鬼图”中弥漫开来。
似乎只要点睛之笔一落,那神将就仿佛要从纸面呼啸而出,斩鬼抓邪。
然而,你却只是轻轻一吹纸张,一切神异便烟消云散,回归于平静。
你观想“斩妖剑”之后便没有去触动心海之中的“斩妖剑。”
陆华的告诫犹在耳边,谢府之中如今还盘踞着一条蛟龙。
正当你准备走出屋外,去院中练武,天寒地冻也当修炼不缀。
两道细碎沉重的脚步声从远门处传来,踏在积雪之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你心中一动,仅凭脚步声,便已猜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推开门扉!
你迎了出去,只见张源来与何孝正并肩走在院中,两人手中提着有糕点盒,文房四宝。
还有一块切好的鹿肉,用红纸包好,上面写着一个“福”字。
张源来一脸笑意,神色如常,显然是常客,而何孝则显得有些拘谨,自那次为你读书之后,他便再未踏入这小院半步。
你脸上一笑,将二人迎入屋内,他们将礼物放在门口,二人皆身着厚袄,头戴裘帽,抵御着这突如其来的严寒。
在屋门外的台阶上,他们抖落着脚上的雪泥,这才施施然走进里屋。
屋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与外面的严寒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精神一振。
“这汴京的天气,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日之间,鹅毛大雪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张源来熟络地寒暄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观公子,这半月来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好不容易才得空登门拜访。”
你微笑着点头回应:“本就准备过几日就让梧桐去给张先生拜个早年。”
你的目光转向何孝,笑容真挚道:“何先生,也是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何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随即恢复了常态,连忙拱手道:“观公子,几日不见,您的气色倒是越发好了。”
张源来也点头附和,目光在你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眼前的少年,头上束着简单的发簪,黑发如瀑,披散在肩头,面如冠玉。
与往日儒雅清静的气质相比,现在面容白里透红,多了几分朝气勃勃,少了几分文弱。
若不是一身衣物打扮颇为“磕碜”,真如同九大姓养出的公子哥。
二人落座于炕上!
张源来自然而然地拿起水壶,烧水泡茶,还不忘为何孝也准备了一杯。
他一边也留意着何孝的神色。平日里那个长袖善舞、谈笑风生的何兄,此时却显得有些局促。
张源来自然知道心知肚明这其中的缘由。
想当时,谢观眼不能见物,他与何孝二人轮流为其读书,本是一段难得的善缘。
然而,何孝此人,向来精明,喜欢计算得失,觉得谢府这位庶子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又不得主母宠爱,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思去结交。
因此,在谢观眼睛复明之后,他便渐渐疏远了这段关系,只当是个陌路。
想不到的是!
一个多月前在月华轩的那次苏云举办的草堂诗会赏诗词,其中压轴出场的便是这位观少爷的残词,这段时间流传甚广。
尤其是那句“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更是激起了无数不得志才子的心绪,他们争相朗诵。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更是让人心生向往,不少人想要补足后文,以续其意。
谢观之名倒是在西厢楼有了些名声。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对其称赞有加,也有嘲讽之人,尤其是和草堂诗会不对付的几家诗会,宣扬道:
“一句两句如同“残汁剩羹”,这种不过是窑窟里面烧出来的残次品,登不了大雅之堂。”
但就在这些争议声中,随着一位混迹于西凤楼的凤评家金子叹夸赞道:“谢观抄录的字迹来看,竟有几分二先生的风骨。”
一时间谢观之名又被提及。
他们开始好奇,这位谢府谢观究竟是何许人也,甚至名字都是从未耳闻。
最后多方打听,谢观不过是谢家的一个庶子,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人,引得不少人心中生出轻视之意。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地散布着关于谢观的谣言,说他不过是个在院中读书,从未进过学堂,被谢府视为“无德无品”,被送往李家学堂,不在宗族读书的庶子。
于是,原本“抬举”谢观的众人“一哄而散”。
却没有想到的是!
又是半个月后,谢观的那句,“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不知怎么几经周折到了书院,进了二先生耳中。
二先生更是在此句之后写下了。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到如今书剑飘零。”
此事传回西厢楼!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二先生补词之事,传遍汴京朝野上下。
据说朝中苏相,听过此话之词之后,一声长叹,也是问及谢观的名字,当晚夜里召来那位礼部尚书唐子昂对弈到了天亮。
谢观之名,到如今在西厢楼广为人知。
何孝亲历此事,二先生补下,“到如今书剑飘零”的残词,苏相提及其名,足以让其声名鹊起。
何孝今日来拜访,算是一种交好之意。
张源来便把这几日草堂诗会的风波,说给你听,眼中有钦佩之色。
他在汴京多少年,奔走多年,到头来还是一个碌碌无为,默默无闻之人,不及少年院中读书,随手写下的诗句。
你作为一个局中人,一直深居简出在小院中埋头读书,对谢府之外的事不甚了解。
前几日苏云亲自登门,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便匆匆离去。
梧桐一个丫鬟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你听后到二先生补全诗词之事,倒是心中惊讶。
你与这位书院二先生似乎真是缘分不浅,你在湖中得了他的传承,又得了他的字帖。
虽从没见过二先生,已经受了其恩惠。
张源来笑这调侃道:“现在这西厢楼不少姑娘都对观公子翘首以盼。”
你摇了摇头,没有接这个话头,你倒是察觉这位张先生似乎和平日有了几分不同,之前可不是会主动提及西厢楼的女子。
何孝见你似乎没有记挂在心,毕竟如今算是“亡羊补牢”,“烧冷灶。”
“观少爷可能不知,张兄最近在月华轩认识了一位歌姬,两人一见钟情,如今情投意合。”
张源来闻言,老脸一红,连忙摆手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何兄别乱说。”
你打趣道:“张先生,看来还是很有行情的。”
张源来忙道:“观公子,你就不要调侃我了,才刚刚认识罢了。”
何孝在一旁笑道:“张兄,马上就要娶一房娇妻美妾了,真是羡煞旁人。不过这事可能还得请动赵夫人才行。”
何孝也是真心羡慕,毕竟他也见过那位歌姬,生得品貌端正,一副知书达理的好模样,在月华轩都是能算入第二等的头牌。
何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女子为何看中张源来,既没有官身,也没有钱财之人。
事实却摆在面前!
你点了点头,这些在月华轩的女子都是和月华轩签了卖身契的,除开需要银子外赎身外,还需要有大府做保,若是没有谢府出马,月华轩是不会放人的。
月华轩的女子赎身也不是稀奇之事,不少九大姓的府中夫人就是西厢楼的花魁头牌,自然也不会受人耻笑。
还是足以称道的风流事。
似乎是在怕被何孝在提及此事,张源来没坐多久,便匆匆离去。
张源走之前说道,今年西厢楼的群芳宴盛况,不仅是书院先生和大齐朝野大臣,后宫妃子公主,甚至是大隋,南方佛国等,都有使团来汴京共赴群芳宴。
“观公子,这次群芳宴远超之前,可不容错过。”
你看着张源来轻轻点头,何孝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开口,只得一叹,默默离去。
你在远门外,目送着张源来二人踩着雪地,在一片白茫茫中渐行渐远。
你双手拢在袖中,低声自语道:
“群芳宴吗?”
“都是为此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