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岳塘江不过小半日脚程之地。
一间由茅草搭建和石墙匆匆筑就的酒肆。
孤零零地立于风雨之中。
“轰——”
惊雷之声在云层之中此起彼伏。
闪电,刹那间照亮!
酒肆四周悄然聚集了二十余名黑衣刀客,如注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却丝毫未减其周身弥漫的森冷杀气。
如同一群幽冥的索命使者。
酒肆里面!
棚最内两间石屋内紧紧关闭,只有微微敞露的门缝,有着一双眼睛往外瞧去。
老汉的脸上,原本因未知威胁而紧绷的线条渐渐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淡然与从容。
秀儿有些害怕的离着老汉几步的距离,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石屋的窗前,手指轻轻抠着窗棂,看着场中突如其来的变化。
森罗殿!
江湖之中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
实力仅次于“七佛寺”,“鬼村”二者。
只要有人愿出高价悬赏,无论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还是市井小巷的百姓,皆难逃其掌心。
森罗殿的规矩森严,每桩买卖,只出一次手,若未得手,则银货两讫,退还半数酬金,从此恩怨两清。
其麾下刺客,皆是自幼便被精心挑选,每期招募一百九十名孩从小抚养,历经无数残酷试炼。
成年之后,只活三人加入森罗殿!
能在这修罗场中存活下来,无一不是心冷如铁、手狠如刀的顶尖杀手。
森罗殿如今的大当家乃是江湖榜第十一的欧阳煌权,武林大宗师。
森罗殿的行事作风,素来以冷酷无情著称,一旦锁定“猎物”,便是绝不留情,即便是那些无辜的无关之人,也难以逃脱其手。
每次只留头颅辨明身份,其余皆被斩成三段。
宁杀错,绝不可放过!
秀儿心中涌起一股忧虑,她不由自主地为酒肆内那些无辜卷入江湖纷争的江湖客担心。
她的余光不由扫向场中的那位揭开斗笠的中年人,又看向雨幕之中刀客,自己似乎也没有逃掉的机会。自身都是难保,怎么还能顾及他人 她摸了摸自己这张丑陋的脸!
欧阳煌权一袭黑衣,负手缓缓步入酒肆。
气度从容!
一名修为在江湖之中已经是顶峰之人,自然有着宗师的气度。
江湖再大,再卧虎藏龙,他的顶就是大宗师,只需轻轻一震脚,江湖都是“巨石入湖”,溅起巨浪。
欧阳煌权的目光在扎马尾的女子与众人身上轻轻掠过,带着一种审视,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随后,他的视线在棚内众人中徘徊,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大宗师的压迫感,纷纷严阵以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如临大敌。
欧阳煌权倒是多看了一眼,安坐的七人终南七子,脸上若有若思。
欧阳煌权眼神揶揄看向,最边上那桌上的中年男子和长相妩媚,气质清冷的妇人。
“呵,你的眼光,还是不太行。”
“逃出森罗殿后就找了这么个短命的男人。”
欧阳煌权的声音低沉沙哑,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唯有他一人之音。
众人迅速意识到,欧阳煌权此行的真正目标,正是此二人。
绿衣女子,一身翠绿衣裳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修长身资,她葱白般的手指轻轻搭在长剑的剑柄上,设计剑柄稍长,便于双手握持。
双手剑,可做劈做砍,威力更大。
斗笠之下,轻纱遮掩了她的容颜,但从她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逐渐沉稳的呼吸声中,可以感受到她正在默默调整状态。
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搏命之意。
锦衣男子见状,脸色愈发难看。
在这偏僻的酒肆之中,原本只是想寻个避雨之处,却不料竟会遭遇如此江湖风波,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心中直呼晦气。
他知晓森罗殿的行事风格,一旦动手,必然是斩草除根,不留任何活口。
他们危矣!
要想活命,又该如何 欧阳煌权本身便是大宗师级别的强者,一人之力足以杀尽全场,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二十多名黑衣刀客,其中不乏宗师境界的高手。
森罗殿用刀和暗器居多!
反观己方,除了自己和师姐是宗师之外,女子领队的九人中,也仅有一位年长的宗师能够勉强一战,其余皆是江湖中的一二流高手,实力悬殊。
毫无胜算!
长相妩媚妇人在听完欧阳煌权的话语后,脸色瞬间变得凄苦,但她咬紧牙关,未发一语,只是深深地望向了身旁的锦衣男子。
那双眼眸中,既有自责也有深情,她轻声说道:
“飞光,是我连累你了。我本不该瞒着你,若早些告知,或许我们不会陷入这绝境。”
罗飞光紧紧握住妇人的手,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他微笑着,仿佛是在安慰女子道:“无妨,一死而已。”
“罗飞光何曾畏惧过生死?无论前路如何,我必死在你之前,生死相依。”
你听到“罗飞光”的名字,脑海之中似乎想起一人之名。
妇人闻言,心中的悲伤似乎被这份深情所融化,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意道:“平日里你怎的这般木讷,到了这生死关头,倒突然说起这些动听的话了。”
两人并不像夫妻之人,此时挨在了一起。
罗飞光听后脸色微变,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他认真地说道:
“平日里我自然是不敢,只因我敬你如姐,怕唐突了你。若是说错了话,担心江湖朋友都做不成了。”
“但此刻,只愿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女子闻言,先是一愣,泪眼朦胧看不清视野。
随即嘴角边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轻轻摇了摇头,嗔怪道:“你这个呆子,总是这样后知后觉。”
两人对话似乎也无人打扰,外面的雷雨依旧。
然而!
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啪,啪,啪。”
欧阳煌权站在一旁,轻轻拍着手,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此景此情,本座真是感动万分,是不是该给你们上点礼钱以示祝贺呢?”
言罢!
他目光转向罗飞光,语调中更添几分戏弄:“你或许尚不知情,这位看似柔弱,连鸡亦不忍杀的好姐姐。”
“真名叫萧雨,实则乃森罗殿之第三代首席杀手,手中刀剑下有无数亡魂,说不定哪天你头颅,在你尚不知情的情况下,掉在了枕边。”
罗飞光听后脸色不变,只是笑着出声道:
“萧……雨!”
“原来你原名叫萧雨,名字和你很配。”
欧阳煌权没在他的脸上感到诧异和痛恨,相反只有平静,奇怪道:
“不惊悚吗?相处多年的女子,是一个杀人如麻之人。”
罗飞光坚定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从不是杀手。”
“至少和我相处的八年里,从未害过人,相反她还因为小孩和老人受苦,而伤心许久。”
萧雨听着罗飞光的话语,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她突然紧紧地拥进了罗飞光的怀里,声音哽咽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的心意?”
罗飞光淡淡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也有着一个不能提及的过往。”
你慢慢抬头看去,脸上露出笑意,听到此处,你想其此人是谁了!
罗飞光,乃陆家军“水银”之中的百户。昔为北地一介百姓,蒙陆家军援手,感念恩德,遂投军后被“水银”选中。
曾于大庆京都的陆府安插水银,此人就是其一。
北风之战中,罗飞光屡次深入敌后,斩获重要情报,战功赫赫。
后来罗飞光辞职而去,水银不会阻拦任何一人离开,他拒绝了金银珠宝和燕地的官爵,只带走了一枚铜钱,走的洒脱。
辞去的原因没写,你现在倒是明白了。
男人总会遇到心动的姑娘,是想成家了。
时间也对的上,正好是八年时间。
你之前翻阅终南山传来的密折,有水银成员离队后之种种。罗飞光上则记载着他与一神秘女子游历江湖,女子身份扑朔迷离,疑似森罗殿之顶尖杀手,而备注之上,有红色朱批写着“却也无碍”。
燕地水银密部之中有句话,一天为水银,终生为水银。
从不泄露水银之事。
罗飞光少有落泪的之时,此时脸上却流出两行清泪。
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萧雨能从森罗殿逃出,就知她绝不是引颈受戮之人。
她早就爱上这个一直跟随他行走江湖的男子,只是她的往事实在阴暗,害怕对方不能接受。
如今她已经知道罗飞光的心意,心中有了寄托!
就算是!
天罗地网,十死无生,她也要闯一闯。
回想起当年逃离森罗殿的情景,萧雨心中仍有余悸。那时的她,虽然已拥有宗师境界的修为,要不是运气释然,恐怕也早就死在大当家的手中,也受了一击森罗殿的真气,至今都没有消除。
那伤势如同暗疾一般潜伏在她的体内,导致她气血两虚,若不及时治疗,不要几年就双腿瘫痪无法行走。
能治疗如此阴寒的真气,也只有江湖之中的大宗师。
然而!
大宗师境界的高手在天下间屈指可数,且大多行踪不定或是位高权重之人,见面何其之难。
罗飞光修为同样显露宗师境界,然其身上亦带重伤。
萧雨颇为讶异,二人朝夕相处,未曾想彼此间竟都藏着如此深的秘密。
罗飞光倒是有些惭愧不敢看萧雨的眼睛。
萧雨只是愤恨问道:“是谁把你打伤的我要去杀了他。”
罗飞光安慰地握住萧雨的手,示意无碍。
二人同仇敌忾!
萧雨的目光扫过场中众人,声音决绝道:
“我萧雨,曾是森罗殿的杀手,对此中规矩再清楚不过。森罗殿一旦出手,绝不留活口,这是铁律。”
“若想活命,唯有一条险路。”
“杀出去!”
她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利刃,让在场之人不禁心生寒意。
黑衣刀客们环伺四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而欧阳煌权则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抹的笑容。
听到萧雨的宣告,戴着兜帽的四人中,有着惊慌之态,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毫无准备。
绿衣女子与锦衣男子则心有准备,却也脸色一片肃然。
马尾女子神色慌张,身后的老者更是脸色铁青,暗叫不好。
然而!
在这混乱不安之中,有三桌人却显得格外不同。
然而,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有三桌客人却显得格外从容不迫。
终南七子端坐其间,连筷子都未曾放下,依旧夹菜吃饭,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陆羽饶有兴趣看着欧阳煌权。
罗飞关则是眉头紧锁,目光在陆羽一行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这位“假燕王”。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难以言喻。
萧雨执剑在手,在场之中一共有五名宗师,剩余之人就可以忽略不记了。
五名宗师对一名大宗师,只有身死之局,更加还有七八名宗师在侧。
生死之关头!
罗飞光和萧雨不再顾及伤势,强行将修为提升至宗师境界,气势逼人。
绿衣女子与锦衣男子亦不甘示弱,老者亦释放出深藏不露的修为。
总计五名宗师境界的高手。
石屋内的老汉,眼神之中有着隐隐的期待。
你则慢慢放下了筷子。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天空闪电又起,照亮每一人的神情。
这时!
欧阳煌权突然开口,声音冷冽道:“本座今日只诛叛徒,其余之人尽可离去。”
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你们这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皆惊!
月底了,义父们,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