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初真人确实大方,送了你一道上清箓,还允你收取「黄极正戊煞」,这两者都是千年难遇的奇缘,倒是让你一次撞见了。”
掌教感叹说,“你说这煞这也好、那也好,这天下第一煞,能不好吗?”
提到这件事,程心瞻也笑了,“心瞻这一路走来,在运道上,三清祖师不曾亏待我。”
掌教笑了笑,随即又问,
“你这得了天下第一煞,不想想天下第一罡吗?若是觉得「鸿蒙紫霄罡」太过虚无缥缈,那不考虑考虑「北极太素罡」?「弱水洗星罡」?「子夜月华罡」?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阴罡,你看着可有合适的,只要你想要,掌教定给你想想办法,我这实在不行,上面还有仙人在。”
程心瞻摇摇头,“弟子结丹只要一份雨罡,掌教说的这些罡是很好,但却不适合弟子结丹,而且想要得到这些罡,又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要是日后有幸得到,用来参悟阴阳法意就足够了。”
纪和合眼里满是笑意,很好,高瞻远瞩和好高骛远是两回事,很多年轻人把握不好这里面的度,殊不知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如此,那该是他的机缘就当给他,于是纪和合看着他,笑问,
“心瞻,咱们山门外那座观叫什么?”
“雨霖观哇。”
程心瞻回说,不明白掌教怎么突然问这个,自己对雨霖观可是很熟悉,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还是从观里入的山门。
“这是你们口头上的叫法吧,观顶牌匾上写着的全称是什么?”
“雨泽沛霖观。”
程心瞻还是张口就来,那几个字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怎么会不知道。
纪和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有没有让你萌生出什么想法来?”
程心瞻心里念叨了两遍这几个字,忽然心头一震,升起一个念头来,不会这么巧吧?他有些不敢相信,
“掌教,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一道灵罡,唤作「雨泽沛霖罡」?”
“哈哈哈哈,正是,正是!”
看着程心瞻的神情,纪和合拍腿大笑,“你听听这名字,像不像是一道主润泽生发之雨罡呀?”
程心瞻眼睛亮了起来,“像,像!”
随即他又有些迟疑,问道,“掌教,明定雨罡后,我翻了不少书,也打听了一些消息,没听说还有这样一道雨罡呀?”
掌教闻言一笑,“你自然查不到,因为这是一道不曾记录在册的罡,是一道六千年前的罡,是我们葛祖仙师手里的罡。”
程心瞻听后很是惊讶,居然是这样的来历?
纪和合详细给程心瞻解释了一下,
“「雨泽沛霖罡」自生发之后,就一直掌握在祖师手里,以祖师的境界,也从来不需要以此罡炼法对敌,一般多用于炼丹做引或是求雨止旱,所以外人从不曾得知。”
程心瞻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当初祖师选定三清山作为道场,见此地石多树少,便做法以此罡普降甘霖,连绵三十六天,润泽山石,催发松竹,这才有了我们三清山奇松怪石之景。为纪念此举,当时的一二代祖师在建世俗门户时,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祖师飞升后,把这道完整的天罡留了下来,化成了护山大阵,那时候,山门的护山大阵还叫「烟雨藏山迷龙大阵」。”
纪和合看出了程心瞻脸上的疑惑,继续道,
“罡煞亦有寿,「雨泽沛霖罡」在祖师手上都不知放了多久,在化作护山大阵四千年后,这道雨罡也老去散掉了。”
程心瞻听了一惊,原来是一道死去的罡。
“不过历代祖师保佑,加上我三清山阳功阴德不缺,这雨罡散去后,但那股阴气却盘桓于此没有离开,栖身在山间的朦胧烟云中,于是便化生成了一道新罡,祖师取名为「重云遮天罡」,护山大阵也因罡制宜改为「六龙回日九重云禁大阵」。
“这是一道从诞生之初就掌握在我们手里的灵罡,同样是一道不曾公布于世的灵罡,宗内也只有嫡传弟子才知道,外人就只能根据护山大阵的变化猜测我们三清山有一道云罡在。”
程心瞻点点头,“原来如此。”
纪和合又说,“不过你不必担心,雨罡老去前祖师们就已经发现了,也存下来一些罡露,虽说这雨罡是用一铢少一铢,但既然心瞻你其他灵罡都不要,只属意雨罡,那自然要匀你一些。”
程心瞻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起身相谢。
掌教让他坐下来,笑着拿手点他,“你最好一次结成,几千年下来,宗里也没多少存货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宝库里给你取去,先只拿二两,可有把握?”
程心瞻点头说好,然后叫住了纪和合,道,
“掌教,弟子手上的「紫火烂桃煞」盈余还多,之前是想着与人交换罡煞用的,现在弟子结丹罡煞已全,心中大事已了,其余罡煞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再强求,弟子愿意献上煞水一斤,以充宝库。”
纪和合闻言想了想,没有出口拒绝,只是笑道,“虽说世间煞多罡少,但也没贵重到要二两罡露换你一斤煞水呀?况且你这道新煞现在完全掌握在绿袍手里,正道中人想要拿到可不容易,你这个,往后价值还高呢!”
程心瞻摇摇头,“掌教这是何意,弟子献煞岂是用来交换的,师门赠我的又哪里仅只罡露。这煞水我留一些自用即可,其余的,便交由山门,否则,那罡露我也不拿了。”
他说完,便从洞石里拿出了铅罐,递给了纪和合。
纪和合见状,笑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将铅瓶接了过来。
程心瞻又看见掌教像掀门帘一样掀开虚空消失了,没过多久又突然出现,手拿一个铅瓶朝自己递过来。
程心瞻接过。
“你刚从海外回来,先好好休整一番,另外把手上的罡煞吃透,静下心来感悟阴阳,等到了犁庭那一天,要和我们这些老的说一声,结丹时更要说,不要像上次冲宫一样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纪和合说。
程心瞻称是。
“等你休整好了,你再来找我,我领你去一趟句曲山,受了人这么大恩惠,得过去谢一下,而且你现在有了上清箓,等结丹之后,在山门里再开一脉都是可以的,这个事,也得提前跟上清派说一声。”
程心瞻说好。
才落到无忧洞,等哥儿就迎了上来,三妹化作了一道金烟,从程心瞻怀里钻出,还变换成一个鬼脸,张牙舞爪扑向等哥儿。
等哥儿吓了一跳,露出了獠牙,不过它鼻子一动,马上就闻出了味,獠牙变笑脸,笑呵呵让金烟扑过来。
金烟落在等哥儿脑门上,重新化作了一只猫。
老白在等哥儿身后慢慢走过来,对程心瞻行了一礼,
“洞主回来了。”
程心瞻笑着点头,随即看向潭里,大声道,
“沁儿!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从龙宫里出来吧!”他等了一会,发现潭里没什么动静。
咦,她回松绿湖去了吗?
程心瞻问老白,“沁儿去哪里了?”
老白只是笑,不说话,手指潭里,意思是就在这里面。
那是怎么回事?在睡觉吗?
程心瞻准备下去看看。
但就在这时,潭面突然泛起涟漪,一道绿光从里面飞出,落到了潭边,等到光散去,竟然露出了一个少女!
这少女看着也才十五六岁,个头才到程心瞻胸口,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还生一对绿瞳,肤白青丝,亭亭玉立,像是初夏才出水的青荷。
这少女还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道袍,头顶一个藤冠,问题是这道袍前绣山岚后绣八卦,这是三清山弟子的特征呀!
“你你你……”
程心瞻看着少女说不出来话。
少女看着也很是羞涩,扭扭捏捏站在那,像是蚊哼一样憋出几个字来,
“心,心舒,见过,师,兄。”
程心瞻更是如遭雷殛,“心,心舒?师兄?”
女子只是点一下头,又迅速把头低下去了,怎么都不愿意再说话了。
老白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见这两人结结巴巴你你我我半天蹦不出几个字来,便主动张嘴说道,
“洞主,没错,这位就是顾小主。”
程心瞻半天没缓过来,“沁儿,你,你化形啦?”
少女只是点头,不说话。
“洞主你出山后不久,山主也要出山,走之前来了这里,找上了顾小主,想收小主为徒,问小主愿不愿意,小主愿意,于是山主就收小主为徒了,就这么简单。”
程心瞻瞪大了眼,怎么突然就收了顾沁做弟子,之前也从未和自己说话呀?!
不过仔细一想,这好像又很符合师尊一贯的作风!
再想想,还是有些不对,并且,他的脸色开始逐渐凝重起来。
老白见了,心里一紧,洞主这是有些不高兴?
少女见状,更是委屈的很,眼见着碧眸就湿了。
老白试探问,“小主是龙种,祖上更是名家,不会污了明治山的名头。”
程心瞻闻言连摆摆手,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三清山是三清道门法统,而不单单是人族法统,三清祖师传教时,大地上还都是先天生灵,那时候还没人族呢。
异族门人在三清山虽然不多,但也绝不止绿螭这一个,夔山君当年还作过枢机山山主呢!
难不成是嫌收徒草率了?于是老白又道,
“山主来收徒时,小老儿当时就在旁边,山主见到小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方才你做的梦并非虚幻,是贫道在梦中试法。’听这意思,想来山主她老人家是在梦里对小主进行试炼的,试炼过了,她老人家才找上门来,是不是,小主?”
少女咬着唇,点点头。
“决定收小主时,山主把掌教大人和投剑山的应山主都叫来观礼了,很是慎重的,当时也是掌教大人出手,给小主点成了人形。”
老白又补了一句。
程心瞻听着这话,再看到老白一脸谨慎、沁儿一脸委屈,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会错意了,连忙解释了一句,
“师尊收沁儿,我没有不高兴,这是好事,而且师尊眼光定然比我看的高远,沁儿成了我师妹,我高兴都来不及。”
沁儿心性单纯,家世清白,既然通过了试炼,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沁儿现在没了父母,孤身一人,在三清山也一直是客居,现在成了一家人,这是天大的好事。
闻言,老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绿螭也急忙拿手抹去了眼泪,小声问,
“那,师兄,是,是,怎么的,不,不高兴了?”
感情刚才不是紧张,是这结巴还没好呢。
程心瞻摇摇头,“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而此刻,程心瞻想的是:
师尊师叔都还在世,师尊怎么会急着收弟子呢?
师尊又是突然急着出山,临走前收的绿螭。
师尊是不是预感到这次出去有危险?又担心自己在海外的安危,怕明治山断了后,干脆把下一代徒弟收齐了?
师尊这是去了哪里?
“师尊走之前有没有说去哪?”
他问。
老白和顾心舒都摇摇头。
老白还说,“山主走之前只是让我转告洞主,说要洞主代师教徒,小主的修行由您来指导。小主当前一身法力都是作为龙种吞吐灵气积攒下来的,虽然有顾家家传的炼体和炼神的法门,但却不通道术,如今化为人形,道门法术便要重头练起。”
少女连忙点点头。
“她老人家还说了,说她和她老人家的师弟都是坐不住,收了洞主您也是个坐不住的,现在好不容易收了一个性子恬静的,让你可千万别把小主带坏了。”
少女闻言一笑。
这是程心瞻第一次见到少女笑,浅浅的,像甘菊一样淡,又像栀子一样甜到心里去。
“知道了。”
程心瞻笑着应了一声,同时心里想着或许应该尽早结丹了,之前他还不着急,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师尊看似雷厉风行,或者说是大大咧咧,但心里背负的东西一定很多,自己应当早些替师尊分一些担子才是。
这第一步,就从教导心舒开始吧。
心舒,师尊是会取名的,这是想她不要被仇恨和苦厄所困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