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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长安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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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乾问向一旁的李恪,“这个叫李林甫的孩子如何?”

  李恪回道:“此子看着一般。”

  李承乾若有所思,笑道:“天色不早了,让他们早些回去吧。”

  “喏。”

  乾庆二十六年冬,皇帝依旧没有理国事,这倒是累坏了上官仪,如果朝中遇到难事,上官仪都会去面见陛下。

  以至于,在张柬之,刘仁轨,高季辅……这几个辅佐东宫的属臣观察中,他们都发现了上官仪此人……此人有一个十分了得的本领。

  但凡朝中或者太子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者是难以解决的困难,只要上官仪去见一面陛下,很多问题都能够在短时间内迎刃而解。

  当今太子如此依仗上官仪不是没有原因的。

  冬日里,河间郡王府,河间郡王李孝恭病重半年间,如今已到了弥留之久,他的儿孙都在病榻边,正在抽泣着。

  李承乾安静地站在屋外,与江夏皇叔说着话。

  江夏皇叔如今也年过七十了,须发皆白,总是要拄着拐杖走路。

  “陛下近来如何?”

  听皇叔这么一问,李承乾道:“父皇的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太好,近些年送入昭陵的老将军一个接着一个,父皇他老人家也盼着进昭陵。”

  李道宗叹道:“孝恭这些年总是念着长孙老狐狸怎么还活着。”

  李承乾笑道:“是啊,舅舅还活着。”

  “原以为长孙老狐狸还活在人世,孝恭也打算再熬几年,可终究是熬不过那只老狐狸。”

  李承乾想起了当年河间皇叔常常与舅舅不对付,再一想这是很多年前事了。

  原本是弥留之际的河间郡王忽然说要喝酒,他的家人听闻此事却更伤心了。

  李承乾亲自端着一碗酒水送到皇叔面前。

  “陛下,老臣昨晚做了一个梦。”

  李承乾将酒碗放到他的手中,“皇叔做了什么梦?”

  “老臣梦见大唐的疆土很辽阔,寻常人一辈子都走不到尽头,还有数不清的战马,看不尽的人群,陛下就站在太极殿前。”

  李孝恭吞咽下一口酒水,又道:“站在太极殿前的陛下是那么的年轻,是那么的威严,群臣拜服,天下人高呼大唐万胜。”

  “但愿皇叔的梦成真。”

  李孝恭痛快地饮下一口酒水。

  李承乾拿起酒碗又走到屋外,皇叔用生命中还算中气十足的半个时辰,说了几句中气十足的话。

  余下的几个时辰,皇叔的精神状况就开始一点点萎靡,最后躺在榻上再也醒不来了。

  李承乾站在春明门前,目送着皇叔被送出了长安城,在李唐宗室中人的护送下,被送入了昭陵。

  回到宫里,李承乾坐在太液池边,见到父皇双目无神地看着水面,偶尔还会有一两条鱼跳出水面再重新落入水中。

  李承乾道:“皇叔的葬礼很顺利。”

  李世民缓缓点头。

其实皇叔的葬礼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三天,父皇始终没有出面  有人说生死看多了也就看淡了,可对父皇来说并非如此,大概是父皇觉得生死看多了,就不忍再看了。

  人可以问上苍,是不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世上又有几人真的可以看淡生死,或许大多数人都是看不淡的。

  李承乾坐在一旁,也看着太液池的水面沉默不语。

  又是一年春,李世民与孙子坐在太液池边,问道:“乾庆二十七年了吧。”

  於菟抱着两岁大的儿子行礼道:“爷爷,二十七年了。”

  李世民叹道:“大唐社稷,有五十六年了,三代人走了五十六年,真是不容易啊。”

  李唐从风雨飘摇的乱世中走了过来,从武德年间开始步履维艰,到玄武门前杀戮,再到之前的贞观年间。

  这一年又一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李世民一直记在心中,征讨颉利,讨伐高昌,守卫松州,远征天山,东征高句丽,一次次地大战,一个个英雄好汉的迟暮,那是一段光芒万丈的岁月。

  李世民问道:“你父皇呢?”

  “今天是大朝会,父皇去主持朝会了。”

  “你怎么不去?”

  於菟解释道:“父皇让孙儿休息几天,还说这些天父皇会亲自主持国事的。”

  “南诏的事如何了?”

  “南诏的事很顺利,孙儿发现其实朝中并不在乎骠国与真腊的情形,不过的确在南诏发现了大量的铜矿,如今朝中都觉得守卫南诏更重要,将西南的战事交给了吐蕃人。”

  李世民招了招手。

  於菟走到轮椅边,“爷爷是要茶水?孙儿这就去沏茶。”

  李世民摇头道:“不用,英公近来可还上朝?”

  “平日里父皇不在朝中,孙儿都不让英公早朝,英公年迈了,父皇也应允。”

  “你若得闲,多去英公那里走动。”

  “可英公……”

  李世民道:“你是觉得英公掌天下兵马,你不敢与英公走动,怕冒犯你父皇的忌讳?”

  “孙儿从未如此想过。”

  李世民拄着拐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在床边停下,道:“当年朕得了一场重病,才发觉你父皇早已能执掌国事了,你父皇当年也是一个善于进取的孩子,他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掌权的机会。”

  李世民耐心劝道:“你父皇是个很厉害的人,若说谋算得失朕不及你的父皇,你且去见英公,你父皇会知道你的心意。”

  “孙儿领命。”

  长孙皇太后询问道:“承乾是打算退了吗?”

  李世民道:“朕的这个孙儿不如他父皇太多。”

  长孙皇太后平时还是很溺爱大孙子的,她又道:“这世上也没几个像二郎,像承乾这般厉害的人,你怎么能让於菟来比。”

  李世民无言一笑,道:“一般一些也挺好,这样就挺好的。”

  今年大朝会,又来了几个高卢人,倒也让今年的朝会多了几分别开生面。

  朝会之后,李承乾就听说了太子去见英公的事。

  本来没什么大事,可是上官仪却跑来解释了,他慌张地作揖行礼道:“陛下,太子听闻英公病重才去探望,太子心性纯良,却无他想。”

  “朕自然清楚自己的儿子,上官兄不必如此。”

  上官仪还是低着头一副请罪的样子。

  李承乾觉得自己喝问一句,他多半就要以死铭志了。

  “上官兄……”李承乾揣着手走到殿外,走到他身边,道:“你觉得太子去见英公,给英公看病是他自己的想法吗?”

  上官仪神色又多了几分慌乱,他再一次行礼道:“臣……”

  李承乾叹道:“朕当然也清楚,这不是你的想法。”

  闻言,上官仪长出一口气了,可心中的石头依旧还悬着。

  “不只是你,换作他人大多都不敢让太子这么做,唯独朕的父皇,让太子去见英公是父皇的意思,也是为了让太子自己去争取,为将来登基做准备。”

  李承乾再看一眼上官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用这般慌乱地来向朕解释,你可以与东宫的众多属臣商议一番,你觉得朕安排这么多人教导太子是为了什么。”

  上官仪又道:“臣枉费陛下心意,臣失职。”

  李承乾一边走着背对着他摆手道:“退下吧,烦了。”

  上官仪再一次行礼,道:“臣告退。”

  太子去见英公之后,接连半月都在英公府与东宫之间来回走动。

  今年的夏天,李治回到了长安城,他带来了一驾车,这驾车不用牲口拉,也不用人力推,只要给它喂煤石,它就能动。

  这驾车有六个轮子,是用铁皮铸造的,看着像是一个装了轮子的大炉子。

  在一众兄弟姐妹面前,李治第一次让车子动了起来,车子吞吐着蒸汽与黑烟,缓慢地行进了三里地就停下了。

  再看李治让人忙碌地敲敲打打,似乎是坏了。

  李丽质叹道:“稚奴,还真是……”

  现在的李丽质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她的儿子已继承了杜家的所有财权,与杜荷早就隐退了,偶尔会去北苑走动,看看近年来的朝中事,作为消遣。

  东阳道:“挺好的,至少这车动了。”

  李承乾笑道:“确实挺好的。”

  李丽质低声道:“我怎么听说近来稚奴与小武不太对。”

  东阳道:“小武?”

  “嗯。”李丽质接着道:“小武是个很激进的姑娘,前两年她还说女子兴办作坊,兴办商铺是大唐的下一个巅峰期”

  李治灰头土脸地跑来道:“让皇兄与姐姐见笑了。”

  李承乾道:“无妨,这已经很好了,朕给你三千贯钱,去洛阳建设一个作坊,那里有运河,将这个东西用在船上试试。”

  李治又如醍醐灌顶,忙道:“谢皇兄指点。”

  乾庆二十八年,李治的事业开始突飞猛进,有道是一朝功成,往后就是一马平川。

  李治造出来第一台用蒸汽机驱动的大船,这艘大船就在运河航行,不需要借用人力就能够逆流而上。

  其实李承乾一直对这个蒸汽机不太满意,不论是造型性能或者是大小……但总归是有了,至少这也算是造福后世了,大概吧……以后总不会更坏了吧。

  终南山位于秦岭的中段,长安之南。

  李承乾见到了那个每天都在挖终南山的人,偶尔会有人去帮他,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挖着。

  英公道:“陛下,太子时常来看望老臣。”

  两鬓微霜的李承乾望着山顶道:“英公,这些年有劳你了。”

  李绩退后一步,行礼道:“臣不敢让陛下说有劳。”

  李承乾道:“英公,你与朕歇一歇吧,朕知道若朕不退,你们这些老臣也都不愿退。”

  年迈的英公,一直以来在朝中军中如一头镇山虎的英公,竟然在此刻流下了两行眼泪。

  让英公落泪的原因,不是陛下让自己告老,而是陛下想退了。

  人能够有一个明主追随,在当年的乱世中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李绩觉得自己这一生遇到明主了,他遇到了李唐,遇到了李世民,也遇到了如今这位皇帝。

  英公陪着陛下出游终南山后,深夜请见了太子。

  谁也不知道英公深夜见太子是为了什么事,只是在朝野的议论中,英公与太子谈话一整夜。

  后来才知道旨意传到太极殿,众人才得知这位比太上皇还年长五岁,年过八旬的英公终于告老了。

  英公是国之柱石,为李唐社稷支撑了数十年之久,这一刻终于可以让这位镇山虎下山了。

  紧接着,刑部尚书狄知逊,兵部尚书于志宁告老,吏部尚书杜正伦陆续告老。

  在六部尚书有三位告老之后,朝政又维系了数月,直到乾庆二十九年,五十七岁的皇帝告老了。

  皇帝告老的这天,长安城内数以万计的人们挤在朱雀门前,他们见不到告老的皇帝,却在朱雀门外,向着太极殿高喊着自己的不舍。

  长安城外,数十万计的人们跑到城门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关中造反要攻打长安城了。

  接连数天,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长安城外,有的就站在城外,有的干脆坐在城墙根。

  皇宫内,李承乾看着穿戴天子衣冠的儿子,叮嘱道:“朕与你说的,你可都记得?”

  “儿臣记得。”

  “好,即位吧。”

  “喏。”

  皇帝的位置就在太极殿内,三十五岁的太子於菟有些颤抖地走上台阶,当年迈的掌班杨内侍高声念诵着旨意,皇帝的新年号就此落定,年号上元。

  上元初年,新帝下达了许多任命,上官仪任中书令,高季辅任侍中,张柬之任谏议大夫,任裴炎接任兵部尚书,刘仁轨任吏部尚书,狄仁杰任刑部尚书,皇帝旨意继续奉行以贞观所倡导,乾庆年间所坚定的作风,戒奢以俭,居安思危的准则必须坚守,依旧宣扬并且鼓励人们阅读郑公事迹,背诵郑公留下的话语。

  上元二年,五十九岁的李承乾抱着乖巧的孙子李适之,身边是正在喝茶的父皇与英公,两位老人家都年过八旬了。

  李承乾又叹道:“这孩子都当皇帝了,还有这么多事要来问朕,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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