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低调靠近江宁县城。
马车内。
太子、太子妃常氏一言不发。
“要不,我们先去土桥村,看看四弟和妙云过的怎么样,折返回来,再来看望舅舅?”某刻,太子妃突然开口,打破安静。
朱标诧异看去,好一会儿才反问:“你不怨恨老四?”
常氏顿时笑了,“怨恨什么呀?”
“首先,是舅舅紧咬着四弟不放。”
“其次,我了解舅舅,他这个人毛病虽然多,此败,也会耿耿于怀,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一辈子记恨针对四弟,要找回丢掉的面子。”
“但他绝不容许,别人替他挽尊。”
“在他看来,别人替他出头,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朱标笑着,鼓励道:“继续说说,就我们夫妻二人,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那我可真说了。”
常氏颇有些将女之姿,飒爽道:“父皇狠心把四弟贬为庶民。”
“纵容众人针对四弟。”
“是保护你,也是保护其他皇子。”
“舅舅、吕本,乃至所有支持你的朝臣,都在或明或暗针对四弟。”
“其他人,只是没舅舅做的明显罢了。”
“他们踩四弟,一方面是不放心四弟,另一面,是通过针对四弟,做给其他皇子看。”
“他们这么做,即是对你的忠心,也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
“你很为难。”
“你相信四弟,但伱也不能太苛责舅舅他们,毕竟,他们都是为了你,太苛责,寒了臣子之心。”
朱标很惊讶。
自从嫁给他做太子妃,妻子从未对朝中事务,发表过任何言论。
除了为他生儿育女。
就是东宫内部事务都很少插手。
除了少数特别重要的事情,会亲自过问,很多事都大度的放权交给侧妃吕氏处理。
而她自己,有时间,宁愿去东宫演武场,舞刀弄枪。
实话实说,对待发妻,他更多是出于丈夫的责任,以及对已故开平王,岳父常遇春的尊重。
要真说感情,或许还不如,他对侧妃吕氏。
他这个太子,虽然没有父皇的猜忌。
可他想做個好太子。
而父皇和朝臣,关于如何治国,理念冲突很大,很尖锐。
他夹在中间,想让父皇满意,想让朝臣满意,很难,压力很大。
吕氏温柔、善解人意、书香门第出身,会说话,总能开解他,为他缓解压力。
久而久之,虽然行为上,他从未做那种宠妾灭妻之事,处处尊重发妻,感情上却不可避免,偏向吕氏。
这次支持他的朝臣,和四弟的冲突。
侧妃吕氏,都站在朝臣这边,无法像以前一样,开解他。
往日,从不发表意见,也从未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开解他的发妻,却一鸣惊人!
一番话,让他豁然开朗!
朱标伸手,握住常氏的手,笑着问:“你呢?信四弟吗?”
常氏低头看了眼,朱标主动伸来的手,飒爽道:“信啊!”
“谁争储夺嫡,喊得震天响,却从未做过什么?”
“我看历史上,争储夺嫡的皇子,大多是秘密阴谋行事,做着夺嫡之事,却从未说过夺嫡之言。”
“只有四弟,光喊口号,不做事。”
“父亲在世时就说,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何况,就算四弟真有夺嫡之心,四弟的所作所为也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之争。”
“君子之争,没有私怨,只是理想抱负之争。”
“我们可以和四弟,光明正大君子之争!”
“平日里,你不方便来看四弟,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我也想去看看妙云,看看四弟能不能养活好妙云。”
“我不如你!”朱标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常氏的手背,感慨一句,顿时轻松笑了。
常氏扭头,顺着车帘被风刮起的缝隙,看向外面,唇角挂着微笑。
欣赏看着常氏的侧脸,朱标突然笑了。
笑以前太不细心。
不,不是不够细心,是没有一双,善于发现,善于洞察的眼睛!
妻子不在乎东宫那些琐碎事。
不像侧妃吕氏,那么知冷知热,温柔,能开解他。
还喜欢舞刀弄枪。
不是不够贤惠,是胸襟大。
在一个胸襟很大的人眼中,很多事情,都不值得争啊抢啊!
东宫琐碎事,知冷知热,吕氏想做且能做好,她便大度的交给吕氏。
笑着看了眼常氏,朱标冲外面开怀喊道:“去土桥村!”
土桥村。
通过问路。
马车来到朱棣的篱笆小院外。
朱标先下车,转身扶常氏。
常氏笑笑,把手搭在朱标胳膊上,轻轻一跃,稳稳站在朱标身边。
两人站在篱笆小院外打量着……
小院内,干净的连一片枯叶,一根杂草都没有。
小屋西侧栽种着一棵杏树,杏树已经冒出了紫黑色,密集的小包。
或许,一夜春风醒来后,杏花就会压弯枝头。
各种农具,条理有序,整整齐齐摆放在西侧。
东侧牛棚,大黄和小黑看到陌生人,齐齐转头看来。
“好整洁!这是妙云打理的嘛?”认真观察后,常氏忍不住惊呼。
朱标推开篱笆小门,笑着说:“肯定有妙云的功劳,不过根据锦衣卫汇总的消息显示,四弟住进来,就开始认真打理经营这个小家。”
两人说着,来到门外。
看着上了锁的门,相互对视,不由有些失望。
朱标指了指窗户,“或许窗户没关。”
快步走到窗户前,伸手推了推,果然,窗户没有从里面插住。
常氏忙走过去。
夫妻二人爬在窗口,打量小屋。
“屋顶的席子是老四编的,手艺还挺好!”
“还有这墙壁,锦衣卫汇报,也是老四筛选细泥,亲手粉刷的。”
“快看,妙云和四弟,竟然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一样!”
“还有这窗户……”
透过窗户,仔细参观小屋后,常氏再次打量满满烟火气,却又整洁的小院,感慨道:“特别温馨,四弟和妙云肯定过的特别开心。”
“我有些羡慕妙云和四弟,如果我们做农民,怕是无法把日子,过成他们这么温馨吧?”
朱标毫不避讳,笑着点头承认,他做不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原来诗中的浪漫主义,真的可以现实中实现。”朱标打量着小院,羡慕感慨道。
“你们是什么人?”就在此时,几个婶子经过,看到二人戒备质问。
朱标笑着走过去,解释道:“我们是徐大丫娘家人。”
朱棣在土桥村,自己编造的身世,锦衣卫也有汇报。
朱标也知道。
“原来是大丫的娘家人!”婶子们顿时热情起来。
大丫?
常氏听到徐妙云现在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迫不及待追问:“大丫和四郎呢?大丫过的好吗?他们结婚后生活幸福吗?”
“这您可问对人了!”
“对对对,村儿里俺们最清楚,四郎和大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