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疯王”、或者说“天鹅王”的故事,艾华斯眉头微微紧皱。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而夏洛克也没有开口打断艾华斯的思考。桌前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安静的等待着艾华斯的意见与评价。
“……我有两个问题。”
突然,艾华斯开口问道:“第一,天鹅王是第几能级?”
既然人们都称呼天鹅王为“双生镜的完美造物”,甚至将其视为使徒转世化人的“地上使徒”。
那是不是说明,天鹅王本身也是一位实力相当强大的超凡者?
毕竟在这个世界……通常越癫的人也就越强。因为他们的癫,极有可能意味着强大的道途适应性,而只要有了适应性、就意味着他们在这道途上的升级速度会比别人快很多,上限也要高得多。
虽然普通人就算有了极强的道途适应性,也可能寻觅不到神秘学典籍、因而无法入门成为超凡者;但只要一个超凡者有了高位适应性,那么他只要能顺利通过晋升仪式,就能成为上位超凡者。而只要对应道途在当地不被封禁,自身能级足够高就意味着他自然而然就能获得更高级的神秘学知识。
——而天鹅王可是实打实的国王。
更不用说,美之道途本来就是鸢尾花家族的传承道途。哪怕是阿瓦隆的王室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伊莎贝尔公主也还有夏洛克帮忙辅助晋升;星锑的那位长公主也有小丑拉罗这位高手护航。
天鹅王身为一国之主,晋升仪式不可能卡得住他。以他的适应性,他的能级必然不低。
果不其然,夏洛克嘴角微微上扬。
显然艾华斯问到了事情的关键——
“第四能级。”
夏洛克答道:“那位年仅二十六岁的君主,早在二十三岁时就已经抵达了第四能级。”
——那可是超越之力尚未沸腾的年代。
这种程度的晋升速度,在星锑可是候补黑相这种级别的人才!那就已是全国瞩目的新星了……哪怕是那位刺客大师的孙女,那位曾被影魔吞噬、夺取了声音的克罗艾·德·西里埃克斯,鹰眼组织中的天才,也比这个要晚上几年。
“第四能级……”
亚森喃喃道:“那已经很强了啊。”
他自己就是美之道途第四能级的超凡者,对“第四能级的超凡者能做到什么程度”再了解不过了。
更不用说,美之道途本来就特别擅长跑路。无论是什么职业,如果只要想活下来肯定是很简单的。甚至求生能力比适应道途的超凡者都更强。
于是,亚森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可那样的话……路易索瓦又是怎么抓住的疯王?
“……他莫非是第五能级?”
第五能级……整个鸢尾花一共也没有几个。
要真是第五能级,那也怪不得几位公爵都认为是对方动的手了。排除掉显而易见的月之子,那基本上就只剩下了鹰眼、艺术协会和三位公爵的所属势力了——公爵自己不一定是第五能级,但公爵家族内至少都有一位以上的第五能级。不然他们根本没有压服军队、收拢人才的实力。
三位大公的权力是持平的。如果其中一位大公失去了第五能级的庇护者,他们的人才与资源必会被其他大公吞噬。
“这就是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
艾华斯开口问道:“天鹅王与路易索瓦有过战斗痕迹吗?”
哪怕不能确定路易索瓦的去向——哪怕路易索瓦在议会成立后就失踪了,但至少留下的痕迹应该是会被调查的。无论是在阿瓦隆亦或是星锑,这种大事件的任何细节都会被详细调查并留档。而道途痕迹是非常容易检测的……
这是一种相当普及的技术,甚至最低第二能级的超凡者就能查探过哪里发生过道途力量的冲突,智慧、均衡、适应、威权四个道途的超凡者都有相关技能。
“——没有。”
而夏洛克则毫不犹豫的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甚至不需要进行超凡调查……因为天鹅宫内悬挂的诸多艺术品,没有一件有过任何形式的损毁。上面用来防止艺术品老化的保存术,甚至都没有被外来的力量消除过。”
亚森对这件事最有话语权。
因为他非常清楚,哪怕他想要将一幅画、一颗宝石、一枚指环保存起来,都要采用特殊的技术才能办得到。那些画作实在太过脆弱,假如没有外面套的那层“保存术”的薄壳,恐怕放不了多少年就会褪色、发潮、干裂或是变色。
想要让一个房间内恒温定湿实在麻烦。虽然法师们与炼金术师也能开发出类似的技术,但都不如保存术好用——只需要套上一层薄薄的保存术就好。
无论放到哪里,无论处于怎样的环境,无论被如何折叠、搬运……只要在保存术的力量完全耗尽、或是被人为打破之前,时光的流逝对那些脆弱的杰作不会有任何影响、它们都会进入完全静止的境界之中。
亚森有一个专门的“珍宝保存匣”,是他的怪盗道具之一。这个匣子被附着了强烈的保存术,亚森需要在偷到东西之后,就将其立刻放入其中。
否则在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时空穿越或是高频率移动、亦或是被其他人的法术或是诅咒命中时,都有可能导致外面那层薄薄的保存术被他的超凡力量干涉并击碎、从而导致好不容易偷到的东西被损坏。
追根究底……是因为“保存术”本身就被视为一种超凡力量。因此它也是有优先级的。
保存术能够作为护盾来防护,就是因为它能抵消比自己能级更低的法术;如同它能被更高能级的法术击碎一般,施加给任何事物的保存术状态,在接触任何比施法者能级更高的超凡力量时都会瞬间破碎。
“——而这同时也是鸢尾花旧贵族们的‘超凡检测’机制。”
夏洛克解释道。
鸢尾花流行的超凡道途,是爱之道途、美之道途与适应道途。而这三个道途,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三个道途,实在有太多的超凡技艺能够起到蛊惑人心、操控意志、鼓动欲望、改写记忆的效果了。稍不留神就会被控制。
“而为了对抗这一情况,有一位发明家开发出了对策技术。”
夏洛克说道:“就是让能级很低的保存师去制造一种‘保险’。这些保险被置于会客厅中,或是宾客的座椅下。
“因为它有保存术的维系,因此哪怕是体重再大的客人也不会将其压塌、踩碎。但如果它接触到了比施术者能级更高的任何超凡之力,都会导致它骤然破碎。而这就会联动报警装置,将对应事件的时间与地点记录下来,再按照事先约定的方式进行处理。再通过观察‘保险’的碎裂形状,就能推断出它的碎裂速度、从而大致计算出它是被第几能级的超凡之力影响过。”
“很聪明嘛。这个思路很不错。”
艾华斯评价道:“回去之后,可以给阿瓦隆圆桌厅装一套。放到大家凳子下面,等会开完了看看谁屁股垫裂了,就知道谁使用过道途力量了。”
夏洛克说道:“天鹅堡的‘保险’是第三能级。而整座城堡的保险几乎都没有破碎……也就是说,至少没有第三能级以上的超凡者曾在天鹅王面前使用过力量。”
“你说……几乎?”
艾华斯敏锐的察觉到了夏洛克言语中的一个细节。
夏洛克点了点头:“没错,是‘几乎’——当然,我也进行过查探了。那少数破裂的保险,都与这件事无关。它们要么是年久失修、要么是在勘察工作时出现了些许误判。”
“那可不一定。”
艾华斯摇了摇头:“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也要保持怀疑。毕竟这世上能够抹除证据的能力实在太多了。比起‘手法’、我更在乎‘动机’。因为许多人都有着抵达奇迹的手段,对一些人来说的‘不可能’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则并不存在。但他既然想要这么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那痕迹就是他的‘想要’。”
见状,夏洛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说得对。顺便再给你一个情报……不用去祈祷了,我已经问过了。‘天鹅王’并没有进入梦界,也没有成为使徒。他在被斩首之后就失踪了。”
早在阿瓦隆时……他就知道艾华斯就是这样的人。
艾华斯对证据与逻辑都不那么看重,他更倾向于从对方的动机去寻找对方的心理破绽。这也让艾华斯总是比夏洛克快上半步,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集齐证据、论证自己的推理。他只需要能说服自己就可以了。
这也让夏洛克多少有些不服——虽然他的聪明才智也是天生的,但他的思维模式却是教育结构养成的,也算是半个学院派。
而艾华斯则在根本没有情报、没有信息的情况下凭空端出来了一盘幕后真相。而且它还偏偏就是对的,问就是“我无所不知”。可细细一问,夏洛克又能感觉出他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艾华斯自己,他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是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夏洛克只能认为,艾华斯就是有这种特性。
一旦事情涉及到与他相关的人,他就能通过那对洞穿人心的眸子直接跳过论证得到结果。
可“天鹅王”事件,却明显是一个无头大案。
没有任何人知道“青年路易索瓦”的来历与去向。或者也有可能是知道却故意隐瞒……但总之,这与艾华斯都不可能有任何联系。艾华斯甚至此刻都对这个案件没有清晰的把握,还要依托于夏洛克的细心解说。
——在这种情况下,你总不能再直接得出结论了吧!
夏洛克在镜厅翻阅了所有相关的文件与卷宗,又查了很多相关资料、甚至通过镜厅的特殊机制,用身后那一本本书——通过“翻阅死去艺术家的人生”获取的情报,来从侧面印证自己的调查结果……
如今,他终于能给出一个细致完美的结论了。
“你的两个问题都已经问完了。”
夏洛克兴致勃勃的向艾华斯开口问道:“那我问你,艾华斯——你认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路易索瓦又是哪一方的人?”
他的瞳底燃烧着湛蓝色的火焰,那是与智慧道途共鸣的痕迹。
“……我不是很确定。”
艾华斯沉默了许久,还是轻声开口道:“但我有些许推测……这是基于我的常识做出的结论。
“要我说,直接把他本人请下来问问就知道了。像是天鹅王这种级别的天才,他的死亡就是晋升。就如同昔日的愚者一般,他升入梦界之时就能成为天司与柱神的使徒。就算他没有这样做,也有可能成为新的天司。
“可你又说……天鹅王并不在梦界。那其实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三种可能了。这三种可能同时存在,它们或许存在于不同的世界线中、但也或许同时成立。
“——第一种可能是,天鹅王的灵魂被人截胡了。比如说他与恶魔做了交易,或是干脆被堕天司打下了大罪烙印。可是我根本从天鹅王身上看不到能打下大罪烙印的可能,唯一接近的可能也就是傲慢烙印,但他的纯度依然不够。也有可能是被梦界的野生幻魔捕食……从而魂飞魄散。
“第二种可能就是,他的灵魂根本就没有进入梦界。比如说他含冤而死,灵魂附着到了某个器具、或是某个家族体内。比如说……斩首的仪式台,亦或是……”
说到这里,艾华斯看了一眼大公,才接着说道:“旺多姆家族的怪病。”
“应该不是。”
老阿尔冈倒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家族生寒病的历史远久于第三叛逆……”
但他还是有些期待的向艾华斯询问道:“那第三种可能呢?”
艾华斯与夏洛克对视一眼,给出了那个问题的唯一的答案:
“——很简单,天鹅王根本就没死。”
“……正确。”
夏洛克松了口气,有些遗憾、又有些满足的回应道:“这就是我调查的结论。
“天鹅王,他还没有死透——他、或是他的灵魂,仍旧还在鸢尾花的某个地方,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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