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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休特的大礼谁把这东西放爵士书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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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站在戈利岑公爵的老宅书房的窗前,凝视着窗外覆盖着薄霜的莫斯科。

  手中夹着的雪茄已经燃了四分之一,然而他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的思绪正游走于冬日清冷的街道和炙热的政治阴谋之间。

  平静的清晨,窗外除了雪还是雪,俄国长达八个月的雪期将大部分人都封印在了他们的小屋之内。

  街道上除了最贫穷困苦的阶级之外,几乎无人行走。

  他们穿着破旧的皮袄,踉跄地拖着步子在街道上游荡,像冬日的幽灵,为稀薄的生计挣扎。

  偶尔有马车疾驰而过,卷起几缕被车轮碾碎的冰雪,留下一道短暂的痕迹,但很快又被风雪遮掩。

  沙皇突然下令查封《莫斯科电讯》,并拘捕报社主编波列沃伊等人在这座传统保守的城市释放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古怪气味,虽然莫斯科的街道看起来很冷清,但是亚瑟隐约可以嗅见掩盖在冰雪之下的火药味。

  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伦敦,威廉四世肯定早已经被舰队街的媒体骂的狗血淋头,不列颠的自由派们也会在社会各界对国王群起而攻之。

  你能想象《泰晤士报》或者《曼彻斯特卫报》被苏格兰场查封的光景吗?

  反正亚瑟是想象不到,即便能想象得到,他也不愿意去干这种烂活儿。

  因为他笃定,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那么不列颠那帮小心眼儿的记者肯定会记他一辈子,隔三差五就要把他拖出来批判一番。

  在英国,对于有身份有地位的绅士来说,有两种人你是惹不起的,那就是律师和记者。

  这两类人之于亚瑟,就如同阿加雷斯眼中的巴尔。

  不过,说归说,可这里毕竟不是不列颠,而是俄国。

  所以,《莫斯科电讯》被查封,至少在明面上确实没引起什么波澜。

  平民阶层对这家报社并不感冒,因为多一家报社少一家报社都不影响他们每天按时上工,也不会让他们多赚或者少赚一两个戈比。

  关心这件事的多是莫斯科的知识阶层,也就是上流社会。

  而这,也是俄国与英国最大的不同之处。

  在俄国,你要么是个老爷,要么就是个奴才,介于老爷与奴才之间的中等阶层非常稀少,几乎是不存在的。

  当然,这不是说俄国就没有商人、医生这些职业了。

  只不过,这些职业在俄国的外在表现与不列颠完全不同。

  以医生举例,俄国的医生基本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官衔,这个是县医官,那个是市药师,他们都属于官僚系统的一份子。

  至于商人嘛,亚瑟在俄国其实见到了不少商人,有的甚至比他们的英国同行还要有钱。

  但是,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喜欢庸俗地炫富,用无节制的大吃大喝和豪华住宅来炫耀自己生活。

  当然,为了能够持久的从商业活动中攫取财富,取悦官员对他们来说也非常重要。

  因此,他们当中的不少人也在培养自己的后代去当官。

  通常,俄国商人只会留一个儿子在家中帮忙打理生意,其他的儿子则都被送去做官了。

  这与英国资产阶级的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要知道,不论是什么政治问题,英国的商人群体总是叫的最欢的那一群。

  而这样的表现也使得亚瑟在与俄国商人接触时屡屡碰壁。

  亚瑟根据在伦敦的工作经验,先入为主的认为商人通常是所有社会阶层中最崇尚自由主义的群体。

  但俄国商人身上迸发的强烈民族主义倾向以及对沙皇死心塌地的忠心,却彻底改写了他的认知。

  亚瑟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星期,直到前阵子才被休特大尉一语点醒。

  由于休特在莫斯科公司干过,所以他为亚瑟提供了一个相当朴实但却颇有道理的视角——俄国商人身上表现出的强烈民族主义,以及专制体制死心塌地的忠诚。主要是由于这个体制推行的保护性关税政策,这个政策能够使这个阶层抵挡住外国商品的强烈冲击。

  这群俄国商人未必真有那么拥护沙皇,但是做生意的人都很实际,所以他们深刻的明白——如果离开了‘小爸爸’的棍棒范围,以他们的生产能力和技术水平,别说是英国货了,他们甚至打不过德意志的伪劣产品。

  俄国商人这种畏手畏脚的保守性格不止让俄国文人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市面上流行的俄国里,你几乎找不到一本给他们说好话的。

  哪怕是他们的主子,俄国的历代沙皇,也时常对本国商人缺乏英国商人那样的开拓冒险精神严加批评。

  但是,在亚瑟看来,缺乏开拓精神实在怪不到这群商人的头上,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因为具有开拓精神才发家致富的。

  英国商人喜欢开拓冒险,那是因为许多英国商人能够起家靠的就是海外冒险。

  当这样在海外大发横财的故事多了以后,自然也会引发下一代对财富神话的无限遐想,进而效仿他们的父辈赌上全部身家去博个大的。

  而俄国呢,俄国商人从财富神话中总结出的经验与英国商人不一样。

  在俄国,通往财富之路不在于冒险,而在于千万别和政府对抗,而是要与其合作。

  与之相伴的另一个信条是:在竞争者为了政治权力而相互争斗之时,静观其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能责怪他们保守吗?

  当然不能。

  因为他们显然是对的。

  如果沙皇想要拥有一群具有英国特点的俄国商人,那他也必须接受这群俄国商人具有英国商人的臭毛病。

  光想着好处,却不想着坏处,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呢?

  当你既想在保王党那边要个里子,又想在自由派那边要个面子,那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像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一样,有吃颗枪子儿还不死的本事。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在商业和文化上,俄国对英国长期以来却抱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情。

  这种情感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彼得大帝时期,1697年3月,力图开启西方化改革的彼得大帝亲自组织起了一支规模空前的大使团从莫斯科出发,前往欧洲进行访问。

  对于该使团的主要目的,官方说法是为了进一步巩固并扩大反对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同盟,但实际上,彼得大帝是要去亲自考察“他本人及其祖辈都未曾见过的欧洲政治生活,并且按照欧洲国家的模式建立俄国政治军事制度”。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彼得大帝以随团军士的身份随同使团出访。

  1698年初,彼得大帝抵达伦敦,并在不列颠停留了长达4个月之久。

  在此期间,他不仅走访了英国各地,还参观了军工厂、手工工场、学校、博物馆、海军基地,并在威斯敏斯特宫旁听了议会辩论,深入研究英国的政治制度。

  在离开伦敦后,彼得大帝还特意访问了朴茨茅斯等重要港口,并对将英国造船业引入俄国显示了浓厚的兴趣。

  而当他结束此行后,长期寡居内陆的莫斯科大公国突然萌发了对海洋和港口的兴趣。

  两年后,为了获得波罗的海的控制权,彼得大帝对瑞典宣战,从而拉开了长达21年的北方战争序幕。

  而在此后的100年里,莫斯科大公国也摇身一变,化身成为一个真正的濒海帝国——俄罗斯帝国。

  至于过去这一百多年中不列颠与俄国的外交关系嘛……

  说这两个国家的关系如胶似漆可能言过其实,但是两国在大部分时候都经常穿同一条裤子,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整个十八世纪,英国对俄国采取的都是拉拢政策,并通过支持俄国来反对欧洲的某些大国。

  为了拉拢俄国,不列颠甚至对盟友瑞典被俄国人暴打的事实装聋作哑,就仿佛看不见那份《英瑞共同防御条约》似的。

  而长达百年的蜜月期自然也在英国和俄国分别催生出了一批亲俄派和亲英派,以及一大批靠着英俄贸易吃饭的群体。

  俄国80的铁、58的大麻、60的亚麻都销往英国。

  而英国造船工业需要的铁、木材、大麻、帆布,也高度依赖俄国出口的原材料。

  英国方面的佼佼者,当属靠着英俄贸易吃的满嘴流油的莫斯科公司了。

  亚瑟坐在戈利岑公爵老宅书房的大班椅上,整理着思绪和手中的文件。

  壁炉的火焰跳动着,将书房映衬得温暖而庄重。

  门外传来敲门声,亚瑟将手中的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中,微微抬头说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秘书布莱克威尔领着一位身材中等、穿着深色羊毛大衣的中年男子走进书房。

  他摘下头顶的黑色礼帽,露出一张削瘦却干练的脸,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助手,手中抱着一个小型木箱。

  “亚瑟爵士。”中年男子微微弯腰行礼:“我是莫斯科公司莫斯科总部的代理人,马丁·休宁,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接待我。”

  亚瑟站起身,点了点头,走上前与休宁握手。

  “休宁先生,莫斯科公司的大名如雷贯耳,请坐吧。”亚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休宁微微点头,脱下外套交给身后的助手,坐下后显得有些拘谨。

  他的助手将木箱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亚瑟回到座位,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平和却带着几分探究:“那么,休宁先生,这次来见我,是为了商业上的事情,还是其他的什么?”

  休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爵士,我们这次拜访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送个货。理查德·休特原来在公司里是我的助手,他前几天到公司里托我给他弄点上好的烟丝。我细问一番,才知道是您到了莫斯科。”

  亚瑟听到休宁的话,微微一笑,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轻轻点头说道:“理查德的确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不过,他让你亲自跑这一趟,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休宁略显拘谨地笑了笑:“爵士,休特大尉和我相识多年,他曾在莫斯科公司任职时帮了我不少忙。这次也算是旧交情了,我顺便借此机会来拜访您,希望能对我们的合作有所裨益。”

  亚瑟点点头,转而看向地上那只木箱:“这里面是烟丝?”

  “是的,爵士。”休宁拍了拍木箱的盖子:“这是从北美直接运来的上好弗吉尼亚烟草,口感醇厚,最适合那些品味独到的人。”

  休宁示意助手将其打开,箱盖被缓缓揭开,露出一包包装精美的烟草。

  亚瑟拿起一包,拆开细闻了一下,点头说道:“的确是上等货。你们在这种小事上也这么讲究,怪不得能在俄国站稳脚跟。”

  这么好的烟草送到了桌上,亚瑟掂了掂手里的份量,老烟鬼立马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有了个基本的估量。

  这里大概有十磅的烟丝,像是此类出产自弗吉尼亚的上好烟草,在伦敦可以轻轻松松的卖到每磅1先令,如果再考虑到这里是莫斯科,加上额外的海运费用,就算是标价每磅2先令也可以轻松脱手。

  也就是说,这里摆着的烟草大约相当于伦敦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对于如今的亚瑟来说,这笔钱并不算太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休宁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样的礼物,既不会显得过于贵重,也足够体面。

  他知道亚瑟不会拒绝,所以才借着送货的名义,来见一见这位据说很得达拉莫伯爵器重的年轻爵士。

  亚瑟点燃一支雪茄,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除了这烟草,你们莫斯科公司还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休宁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如此痛快,不过他显然对此早有准备,他向助手递了个眼色,后者从箱子底部取出一卷精致的羊皮纸,双手递给休宁。

  休宁将羊皮纸放在桌上,打开后推到亚瑟面前。

  “爵士,这是我们最近在莫斯科和彼得堡贸易中的一份分析报告。”

  休宁语调平和,却带着几分试探:“我们注意到,最近俄国政府对进口贸易的监管有所收紧,尤其是在木材和铁矿的运输许可上。虽然我们依然可以通过传统的渠道获得许可证,但费用比过去增加了将近三成,这对我们的利润影响……”

  岂料,还不等休宁把话说完,亚瑟便抬手示意他打住:“休宁先生,您觉得我是什么?您在俄国的时间比我长,所以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可没办法帮你们搞定许可证。如果莫斯科公司是想要使馆代为提出抗议的话,你应该去莫斯科找达拉莫伯爵。不过恕我直言,抗议多半不会有什么效果。”

  休宁才不会相信亚瑟的那些鬼话。

  因为休特前几天去公司的时候,把亚瑟的底细都向他交代清楚了。

  而且看看他住的这个宅子,这可是莫斯科总督戈利岑公爵的老宅,只要他愿意向总督开口,哪怕是让总督秘书祖布科夫打个招呼,那公司就可以在莫斯科的各个衙门那里节省不少办理许可证的‘必要’支出。

  休宁面不改色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边信封递了过去:“爵士,这是以您的名义开具的信用函,您可以在彼得堡和莫斯科的所有莫斯科公司分支机构使用,无论是获取资源还是安排物流,都会有专人为您服务。”

  “您这是干什么?”亚瑟故作惊讶,就好像他忘了派休特大尉去莫斯科公司放消息的人就是他本人一样。

  亚瑟义正言辞的斥责道:“您这是想要收买一位替国王陛下效力的外交官吗?”

  休宁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爵士,我只是听休特大尉说,您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我这次前来拜访,也只是为了与您结交一下。至于这份信用函,便算是咱们友谊的见证了。”

  亚瑟连连推辞,他一脸严肃道:“休宁先生,友谊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朋友之间,看的是交情,是关键时刻能不能两肋插刀,而不是什么信用函!如果您真的把我当做朋友,就把这东西收回去!”

  休宁又劝了几次,直到他确定亚瑟是真的不打算收,方才作罢。

  亚瑟将他按在椅子上开口道:“我这个人没那么复杂的,休特大尉有一点说的很对,我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既然您真心拿我当朋友,我自然有替您两肋插刀的义务。许可证的事情,我可以去说说,但是我不能保证起作用。”

  休宁听到亚瑟松口,立马眼前一亮:“您……”

  但是还不等他说完,亚瑟便又打断了他的话:“信用函,我不要。但是,如果这事情办成了,我这里也有一个忙要您帮忙。”

  休宁的心刚刚放下,转瞬又猛地提了起来:“您可以说来听听,商业上的事情,我多少还是懂一点,但是有的地方嘛……”

  亚瑟见他畏畏缩缩的搪塞,轻轻笑了一声:“别害怕,休宁先生,这不是我个人的私事,而是事关整个驻俄使馆,事关不列颠的外交和国王陛下的颜面。”

  “您……您说……”

  亚瑟摘下雪茄,轻轻喷了口烟雾:“我记得,休特大尉和我提过,你们莫斯科公司除了在俄国的业务以外,还有几条途径高加索通往波斯的商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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