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兵马果真逼降胜羌寨不果后,留下一路兵马包围城寨后,大军直逼平夏城下。
党项大军在平夏城下展开,从没烟峡以北联营近百里,声势极大。
镇守平夏城的大将为西军名将郭成。
当年攻灵州城时党项阵中一名骑白马将军,种师道问谁可斩此贼。
郭成跃马而出一刀斩下此贼的首级,之后进秩四等。
郭成获此军功后,被种师道,刘昌祚二人先后举荐给沈括。
沈括慧眼识才,当元丰二年进筑平夏城后。沈括问手下诸将谁可以守此城,众将都推举:“非郭成不可。”
之后郭成便为平夏城知城。
之后又在平夏城周边遍设五垒,朝廷设怀德军辖之。
郭成积极营建四周城寨,并不辞辛苦,于是被沈括启奏升任怀德军知军。
身为怀德军知军兼平夏城知城的郭成在平夏城中,迎来李秉常,梁太后所率的二十余万党项兵马的围城。
六月的平夏城闷热不已。
郭成在城中不过五千兵马,而泾原路总管刘昌祚所率分布在外围的援兵也不过三万之数,其中还要算上徐禧被包围在萧关的七千骑兵。这点兵马与党项几十万的兵马相较真是没有可比之处。
但平夏城建城三年经营已久,已是宋军在怀德军重要支撑点。
军中五千人,有三千战兵皆有铁甲,更有神臂弓,重弩等利器,三年来宋军反复加固,将城池修得固若金汤。
党项至平夏城下后大造高车,砲台。
鉴于宋军在攻凉州城时,所用的配重型抛石机威力奇大后,党项人也是有模有样学了去。
国主李秉常主政后多次主持在兴庆府试射,效果奇佳,并令工匠熟练配置。
国主主军事及匠作,素来是党项甲兵坚利的原因。
有了新砲台的使用,加之高车,地道、冲绷等物。
党项兵马包围了平夏两三日后,便着力攻城。
闷热至极的天气下,气氛几乎凝滞了。
李秉常,梁太后亲自坐镇,催促六军从四面攻城。
果真如老卒所言,党项进攻首日声势极大,称得上是三军用命,人人效死。
加上威力巨大的新式抛石机后,党项兵马是以不惜人命的代价猛攻平夏城。
顿时平夏城下,称得上砲石如雨,飞箭如蝗。
平夏城四面修建的高大城橹,当日便在党项的砲石轰击中毁掉一座。
在党项军充沛人力下,城池周围所建的数道壕沟第一日便被全部填平。
李秉常坐在城下观战,他身边放着两大筐子,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价值连城的黄金。
哪个士卒立功了,当即叫到黄帐前,李秉常赐其一壶酒,再往筐中抓数锭黄金兜进对方怀里。
左右宫廷侍卫便会高喊赏赐多少财物,以此激励军心士气。
沈括亲率三千兵马伏于熙宁寨。
平夏城以北宋军屯,无论汉人和番人都是不多,一旦党项兵马来袭立即坚壁清野。
但平夏城,熙宁寨往南则是人口集中,军屯要地,这里一旦被党项兵马进攻,则损失很大。
譬如朝廷得了兰州,会州一线后。
秦凤路已成了内地,朝廷能将纺织棉布的工厂大量建在秦州,一来靠近丝绸之路的地缘之利,二来也是这里足够安全。
自得了凉州,兰州会州也成为二线,两地已是大面积屯垦稻田和棉花了,不像边地要时不时的进行坚壁清野。
不同于一心要着意要立边功拿人口的将领,作为枢密使兼经略使的沈括清楚,宋与党项战争的真正胜负手在于宋朝的经济能否支撑住军事进攻的后勤。
所以他更着意,通过向前进筑为宋与党项之间获得充分的缓冲区,来掩护后方的经济区。
幸亏目前看来,党项只是一意要攻平夏城,并无袭击熙宁寨后方的打算。否则沈括就只能白白烧掉去年所种植的棉田,农桑之物,以免落入党项人之手。
不过沈括此人有个毛病,心态不好,看见党项兵马大军将平夏城团团包围,日夜攻打,就一直坐着长吁短叹。
沈括对左右道:“如今须有作城破的打算。”
一旁章亘看了,心道幸好沈括不是一线统兵大将,将兵马指挥权下放。若是下面将领看得他这个样子,还不得未战先乱。
章亘劝沈括道:“行院,泾原路诸将,唯独郭成最为知兵擅守,不需因此忧虑。”
“至于其他兵马只要不使之当于贼锋即可,刘总管(刘昌祚)已令诸将与使臣、蕃官分领人马,择利驻劄,高险远望,即不聚一处。若贼马追逐,则引避即是。”
沈括听了章亘之言后稍定问道:“各路兵马到齐了吗?”
章亘道:“西安州折可适率兵马已是赶到,环庆路和熙河路明后两日可至,秦凤路要五日后!”
沈括道:“还是遵正最得安稳。守军一至便让刘总管率军解围!”
章亘看沈括有些方寸大乱的意思,连忙劝谏道:“请经略将此事委给刘总管自专之!”
沈括听了顿时有些不悦,对章亘稍摆脸色道:“一旦平夏城失守,朝廷降责下来,罪莫大焉。”
章亘不为所动道:“行院,刘总管,郭知城之前再三言道,只有战兵在外,守军才敢坚壁。若是援军解围失利,则城内军心大沮,才真正守不住。这不是当初行院与总管,知城商议定的吗?”
沈括心想,确实是自己说过的话。
但自己此刻身在局中,也不免有些关心则乱。倒不似章亘这个旁观之人看的清楚。
沈括听了章亘这么说,顿有又觉得对方有道理,当即被说服了,又转过了立场主动笑着道:“二郎君说得极是。是我也是关心则乱。”
章亘点点头,但笑不语。
左右幕僚见到这一幕,都是主动地别过头去,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众人心道,宰相之子参赞军机,素来就是这样的。
更何况章亘自小生活优渥,故十分大方,平日所有赏赐或俸禄都拿来使,时不时地置办些好酒好肉,故与幕僚们人人相处皆睦。
三日后环庆路。
熙河路兵马陆续赶至平夏城周围。
其中熙河路援兵有五千骑乃新组建的凉州直。
凉州直总共十个指挥的骑兵,是章越亲自批示组建的。
凉州直由番将李忠杰所率,此路兵马乃番军和汉军所混编,其中也有不少归化党项兵。
自取了凉州后,大宋终有了牧马之地,于骑兵一事上终于也阔气了起来,不再抠抠搜搜的。
去年一年凉州就向大宋输送了一万匹的战马,还不算自己装备凉州直的骑兵。
凉州直一直驻在会州,因为熙河路经略使王厚奉枢密院之命,配合泾原路进筑天都山,葫芦川,一直将这路最精锐的骑兵留在会州。
待泾原路传来警讯后,这路骑兵立即增援。
虽说长途赶路,但这支马军的战马都有蹄铁,而且还一人三马,故耐着住折腾。
要知道宋军马军指挥都只是一人一骑,内地的还两人一骑,甚至还有马军指挥几乎没有马,只是挂名而已。
用王厚的话来,对自家的孩子总是难免要宠着些。我管你其他各路几人一马,我熙河路的骑兵必须一人三马。
正因此如此,这支凉州骑有着强大机动性。
此外西安州的折可适也是兵强马壮,天都山的蕃部归附后,让他这次出兵也点集了不少当地番军。
他的部下虽有不少步兵,但骡马骆驼十分充足运力充沛,这一路赶来增援也是奇速。
环庆路的兵马则是西军名将姚兕,姚雄,姚古所率乃一万精兵。
至于熙河路还有苗授,苗履父子所亲率一万兵马还在赶来的路上。
而泾原路则是刘昌祚,种谊,彭孙等将领。
各路援军聚集后,一时之间,宋军可谓是名将齐集。
西军将门如种,姚,折,苗皆至,在古壕门与党项的兵马对峙。
宋军援军兵精粮足,看着平夏城被党项军攻得好似危如累卵,于是召开会议是否解平夏城之围。
三路主帅刘昌祚一贯以谨慎和持重著称,他虽是名义上的主帅,可也知道镇不住下面如狼似虎的西军将领。
而下面各路将领要么急于军功要么担心平夏城陷落一个个请战。
刘昌祚也在反复犹豫为难,郭成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这时候大帐之内,一员将领排众而出,此人名叫郭祖德,乃泾原路将领与城内的郭成是义兄弟。
郭祖德慷慨陈词道:“若大军不动,则我率数千骑兵先突入城中与义兄一共赴死!”
左右西军将领听了都是纷纷称是,再次鼓动刘昌祚出战。
刘昌祚道:“城下西贼兵马若以精兵待我,一旦贸然决战,胜负难知。但平夏城失陷,我等皆在责难逃,朝廷定治我等畏敌不前之罪!”
“诸位还有何人有言语?若无异议,即刻出兵与西贼决战!”
这时候折可适出班道:“总管,此事万万不可!”
“此刻出战无益于胜负,如今我军虽固守,被人看来是作壁上观,但其实并非胆怯,实有事不可为。”
“如今平夏城一座孤城抗几十万党项兵马,之所以能坚守,在于我等援军在外!”
“若是侥幸一战能胜,平夏城之围未必能解,但若兵败,贼将我等兵马俘虏器械示以城中。”
“城中军心必溃,如何能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