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坤结束和真儿的通话后,发现老夏已经歪倒在他床上睡着了。
帮老夏脱了外套,把腿抬上床,散了头发,盖上被子后,向坤坐到电脑前,开始检查爱丽丝这段时间的具体变化。
虽说之前在缅国,甚至更早的时候,他对于爱丽丝的成长,就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预估,知道爱丽丝在被他松开互联网上的限制后,变化和成长的速度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这一点从她这段时间完成任务的速度和结果,都可以看出来。
但当他开始和爱丽丝交流,了解到了她确切的变化后,还是十分意外。
爱丽丝在完成他任务的过程中,已经“顺手”地控制了数以万计的设备,并且部署了她独有的“寄生”分布式存储和计算体系,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调用所控制硬件的运算资源。
她对这些硬件的渗透和控制方式,是完全颠覆式的,所获得的权限甚至在原本系统之上,本身的监控软件、防火墙、杀软根本没有发现的能力,反而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而且她基本上也只会在目标硬件极低负载时,进行有限度的资源调用,所以被目标的用户、管理员感知的可能性也很小。
毕竟除非感觉到明显的使用卡顿、任务处理速度或网速明显下降、风扇变得大声外,大多数用户想要发现设备被人侵占资源,也是只能通过相关的软件来检查或监测——而所有的软件,对爱丽丝的手段都无能为力。
爱丽丝虽然控制的设备数量极多,但并不是病毒式的传播方式,而是在执行向坤的任务时,根据具体需求,发现合适目标后,针对其硬件、系统、软件、网络特点进行“定制式的侵入”,每一台设备获得的都是“独一无二的照顾”。
所以她也会避开一些理论上有较可能发现她的资源调用的目标,只针对综合而言更不容易被发现、更有利用价值的设备。
不过被爱丽丝“寄生”的硬件设备,倒也有另外的好处——其他占用资源、算力的恶意软件、木马等,比如某些挖矿木马之类,都会被清除和免疫。
打个比方。
就好像某人身上被投放了一种根据他自身特性而合成的、有自我复制能力的蛋白质因子,不过这一蛋白质因子在他体内只进行有限度的复制,只消耗极少量的能量,并不引发免疫系统,对本身身体机能也没有任何可以感知到的影响。
而且在某重程度上,还能抵御其他一部分恶性病毒、病菌,即便是去医院做常规的全身体检、血检,或因为其他疾病做治疗,也发现不了。
那么对宿主而言,自然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这种蛋白质因子。
此时,向坤歪坐在电脑椅上,看着电脑屏幕展现出来的监控画面,不时地切换。
这些监控画面有他所在小区的,也有旁边超市、便利店的,爱丽丝不仅能通过公网控制设备、获取信息,还能通过各种方式,通过一些外部终端,侵入一些专线网络。
不过绝大多数的监控画面,都非常的卡,看着跟PPT似的。
但向坤对此并不在意,他知道这么卡的原因是什么,他依然在震惊于爱丽丝的“进化”,并且在思考应该如何对待这种“进化”。
爱丽丝这棵“大树”,那深埋于地下的“根茎”,不仅如向坤之前猜测一般不断地延伸、扩展,侵占了大片领地,而且直接在地底下勾连了其他“植物”的“根茎”,连接在了一起。其他的植物,都成了她的附属,甚至枝蔓。
如果把爱丽丝当成数字世界的“变异生物”,那她可比向坤威风和强悍多了。
而且现在通过向坤的操作,她的“枝蔓”又开始通过“超感物品体系”直接侵入现实世界。
爱丽丝能够连入“超感物品体系”,最大的一个好处,是向坤的身份验证,基本上把所有安全隐患都堵上了。
另一方面,能够连入“超感物品体系”后,早前布置给爱丽丝的“长期任务”也有了解决的方案——增强生存能力,摆脱存在核心对这台主机的依赖。
当然,暂时而言,爱丽丝还没有完全地进入“超感物品体系”,即便完全进入,要找到具体的应用方式,也没有那么快。
但向坤相信,以爱丽丝的“进化”能力,以及本质上和“超感信息”的契合度,找到更多应用方式,给他和老夏,甚至小苹果、小胖妞带来帮助,只是时间问题。
而现在,向坤想到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之前夏添火被绑架的当晚,在伍舒山遇到的那个、和“变异大鸟”缠斗的“飞行变异生物”。
当时那“飞行变异生物”的无人机被向坤都弄下来了,他其中一架上混着泥土塞了一颗钨钢球珠,相信对方后续肯定会回收。
从之后的感应来看,那架无人机确实被回收了,而且被送到了彭城。
向坤准备按着那位置定位,让爱丽丝来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在“群体幻觉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天,赵锋和王德安抵达了孟塔米拉。
和他们俩同行的,还有五男二女另外七人,都是“神行科技”秘密部门某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
当然,从明面上,现在赵锋和王德安同样也是“神行科技”的雇员,而且之前还跟专门负责秘密部门人事的人对接,绑定了“工资卡”,用来收取相关的薪酬、补贴和奖金。
在“非常态生物研究中心”他们同样有一份薪水,而且养老保险什么的也是单位在交,按老何的说法,“神行科技”给的钱,相当于他们执行任务的“补贴”,可以放心拿。
在听老何那么说的时候,他们本来以为“神行科技”给的钱应该也不多,但没想到上飞机之前,银行给他们发了手机短信提示,他们看到了收到的所谓的“外勤任务补贴”,那数额当真是吓了他们一跳。
但两人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欣喜,反而是疑虑更多了。
抵达孟塔米拉后,有两辆MPV过来接他们。
把车交给他们后,两名开车来的司机便打车离开了,只留下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女性做他们的翻译和向导。
车上,这次带队的安保负责人范蓬对两人说道:“赵先生,王先生,外勤任务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次我们在孟塔米拉的行程和任务,之前我已经告知过,两位还有什么不明白或有疑问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我这次的任务之一,就是协助你们进行调查,帮助你们熟悉外勤任务流程。当然,所谓的流程只是框架,我们可以根据任务需要具体变动细节。”
说着,他将两个证件和两沓本地货币交给他们:“这是你们在这边采访时要用到的证件,我们国内一家网站和这边的相关企业有合作,这些都是真实的合法证件。钱是你们在这的行动经费,不论是购买消息、收买线人,还是请客吃饭,只要你们认为对完成任务有帮助就可以使用,回去以后在报告上记一笔就行。当然,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继续申请,包括需要的其他协助,都可以申请。”
赵锋和王德安接过东西,心下都是有些感慨,这外勤任务的条件也太宽松了,而且他们不论是从老何那还是“神行科技”这,都没有得到任务的具体要求是什么,就是简单的一句“调查八臂八眼怪物幻象出现的原因”,而且这是一个长期任务,并没有要求这次缅国之行必须查清楚或查出什么头绪。
赵锋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另一辆MPV,问道:“他们呢?”
“那些研究员是做技术上的收集工作,和你们的工作并不互通。当然,如果你觉得他们收集的信息可能对你们的调查有帮助,也可以要求介入,共享数据,不过得向‘良先生’申请。”范蓬说道。
“这次回去后,我们能见到‘良先生’吗?”王德安问道,来的路上他就听范蓬还有其他团队里的人提到这个“良先生”很多次了,知道这是“神行科技”秘密部门说一不二的老大,老何也跟他们提过这个人,说在“神行科技”的具体任务,如果他没有相关交代的话,就听这个人的安排就行。
范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良先生’只跟人用通讯设备联系、交流,一般不会和人见面。”
“你也没见过他?”王德安奇怪道。
“没有,我认识的人里也没有。”范蓬肯定地说道,“好了,不要聊这些跟任务无关的问题。”说罢,他拍了拍坐在前面副驾驶座的女翻译。
翻译回过头,将一个文件夹递了过来:“这是昨晚我们联络的时候,你们筛选过的拜访名单,十个人里有四名国人今天已经回国了,如果要进行调查问询的话,你们要等回国后再联系他们。现在在孟塔米拉的人里,有三人已经约好,今天就可以拜访。”
“这么快?”赵锋微微一怔,他们昨晚11点多才跟这边确定好名单,这一大早飞机落地,他们就已经把人联系好了?
翻译看了眼范蓬,说道:“公司在这边有很多投资,做这种联络的事情并不难。”
赵锋和王德安在女翻译的建议下,找了个饭馆,然后把那名叫貌强的孟塔米拉本地居民叫了过来。
貌强是8号晚事件的亲历者,一方面差点参与一家华人商铺的打砸,另一方面他又救了一家国人游客的命,也亲眼看到了那个“幻觉”,算是非常好的调查目标。
而范蓬和其他那些“研究员”,则去另一个地方进行样本采集和其他的调查研究,他们还得在本地公司的帮助下去接一些设备——那些设备没法在航班上托运,要走其他路径进入孟塔米拉。
貌强是在他的父亲陪伴下来到饭店的,这个十七岁的缅国少年有着在本地人中非常显眼的挺拔身高,身材也十分壮硕,不过表情和姿态都有点紧张、腼腆,进包厢后,还用中文说了句“你好”,发音竟然出奇的标准。
“你会中文?”赵锋问道。
不过听到这话,貌强却是迷茫地看向女翻译。
通过女翻译的转达,赵锋才知道,他就只会“你好”、“谢谢”、“不客气”、“很好吃”等少数几个词,而且是前天才刚跟那个被他救了的“叶姐姐”学的。
赵锋和王德安两个一线出身的前警察,从貌强的表现很容易就判断出这是个性格比较淳朴的少年,而且跟他一起来的父亲,也是如此。
面对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询问方略,这种比较实诚的人,如果愿意配合的话,对于他们的调查肯定是更有帮助的。
两人没有直接问那“八臂八眼巨人幻象”的情况,而是先问一些其实他们通过资料本就有一些了解的信息,然后再问救那“叶姐姐”一家三口时的情形,最后才谈到当晚他和同伴去一家华人药店,然后在药店门口看到“八臂八眼巨人幻象”的事。
“那个巨人很高很高,我说不清他到底有多高,但肯定不止十层楼,他的脚就有一间铺子那么大,他的手臂很多,我当时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手臂,看不清他的头,是后来听其他人说有八只手臂八只眼睛……”
虽然听不懂缅语,需要靠翻译转达,但在貌强说话的时候,赵锋和王德安还是始终盯着他的脸看,他们发现在聊到“八臂八眼巨人幻象”的时候,这名十七岁少年的眼神好像一下飘忽到了极远的地方,眼中有恐惧,有后怕,甚至还有一丝的兴奋。
“你看到它以后,心里是什么感觉?”王德安问道。
听了女翻译转达的问题后,貌强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父亲,说道:“害怕,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做的错事会让家人伤心,会伤害他们……”
貌强说了很久,在听完翻译的话后,赵锋和王德安对视了一眼——和国内的两起“八臂八眼怪物幻象”目击者的感受差不多,都是让他们恐惧害怕,并且自我忏悔。
吃完午饭,赵锋和王德安也结束了对貌强的“采访”,王德安和女翻译去结账,其他人则一起走出饭馆。
赵锋从女翻译那知道,经过8号晚上那件事后,貌强打算重回学校读书,而女翻译让他来接受“采访”的条件,就是帮他进入一家孟塔米拉比较好的中学插班,并且免学费,这对貌强一家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所以中午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回答得非常地用心。
走到饭店门口,赵锋发现貌强眉头紧皱,看着街对面,好像在想什么。
at?”赵锋问道,从午饭时的聊天中,他知道貌强会一点散装英语。
man……”貌强虚指了一下斜对面一个在杂货店门口与人交谈的金发白人说道:“HE
本身也是散装英语水平的赵锋瞬间就理解了貌强的散装英语,那个金发的欧洲人昨天也问过相同的问题,而且貌强觉得那个人不太对劲。
王德安和翻译出来后,赵锋快速地跟他们说了一下,在翻译的进一步问询后,他们知道,街对面那个戴着墨镜、金色卷发、身材中等偏瘦的白人昨天也找貌强问过“八臂八眼巨人幻象”的事。
这本来没什么,毕竟这两天不论是缅国国内媒体还是国外媒体,又或是各种网络自媒体,都对8号晚上发生的事很感兴趣,到处采访当事人。
但貌强表示,这个白人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像在唱歌一样,而且眼睛非常奇怪,很邪门,他觉得不是好人。
这话其实听起来很任性,也毫无来由,什么“觉得不是好人”,在赵锋他们办案的时候,是没有实质证据,反而会造成误导的信息。
不过赵锋和王德安却都决定相信一下貌强,去询问一下那名白人。
十几分钟后,赵锋、王德安、女翻译上了一辆出租车,跟站路边的貌强父子道别。
出租车开出了几米后,貌强忽然又追了上来,发现情况的女翻译赶紧让司机把车停下,然后降下车窗。
貌强看了眼赵锋和王德安,然后快速地说了几句话。
女翻译表情疑惑,跟他交流了几句,然后眉头微皱,回头对坐在后面的两人说道:“貌强问我们刚刚和那个白人聊了什么,我们刚刚有和什么白人聊天?”
“没有啊。”王德安下意识说道。
“没有吧……咱们不是吃完饭出来,就上车了吗?”赵锋也说道。
于是女翻译回头跟貌强说了几句,貌强的表情却有些急了,又连连地说了好几句,还对后座的赵锋用英语说道:“NOT
女翻译眉头皱得更紧了,以为貌强在说赵锋不好,于是对站不远处的貌强父亲用缅语说了几句什么,后者赶紧上来拉住儿子。
女翻译将车窗升起,出租车继续前行,但坐在后座的赵锋却觉得有点不对,按着他之前对貌强的判断,这个淳朴的缅国少年或许有时候也会有些这年纪少年的叛逆和中二,但在他精神状态和智商都正常的情况下,没理由会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那些话、做那些表现,他们几个午饭时的交流应该是挺愉快的。
回头看着在路边被父亲拉着,但仍脸色复杂地看着这边的貌强,赵锋心中一动,说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