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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下和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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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毕竟是个省,十八层的国贸大饭店才符合形象嘛。

  眼前这跟火车站旁边的小招待所有什么区别?

  赵安对前任们十分不满,难道这帮人就不知道面子工程的重要性?

  安徽大宾馆代表的是安徽人民的形象,破破烂烂的谁肯去安徽投资.

  转念一想,这年头也没啥可投资的。

  无利可图,前任们自然舍不得出钱建酒店,跟官不修衙一个道理。

  既来之则安之吧。

  试馆的管事是个姓钱的八品主事,十五年前就从安庆到京师工作了,既负责试馆的正常维持,也负责向安庆通报一些京里小道消息。

  不过钱管事知道的小道消息有限,因为他不是巡抚、藩台私人派驻在京的工作人员,级别导致他能接触的信息不多,也没有相关的圈子,探听到的消息基本没有什么价值。

  可能是安徽这些年“换届”过频因素,导致钱主事被“遗忘”在了京师,不然怎么也应该调回去往上挪挪,不敢说实任七品知县,于藩司衙门弄个好位置养老也不错。

  由于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所以得知本省署理巡抚赵大人要下塌试馆的钱主事慌的可谓连滚带爬迎了出来。

  身后跟着两个在京里雇佣的杂役,后院还有个负责做饭的妇人,每月工资不多,三人加起来也不到两千文。

  试馆的工作量其实不大,除三年一次的会试外基本空置,故而藩司那边也不可能打钱给钱主事搞装修、扩大生产什么的。

  就是个简单维持。

  “不知大人驾到,卑职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说话间,钱管事带着两名杂役跪下给赵安行了大礼。

  赵安微微点头,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了,本官奉旨进京,于京期间就住这里,一切从简,随员吃住你安排下便是。”

  “是,是。”

  头一回看见本省“一号位”的钱管事肯定有些激动,尤其“一号位”接下来要在试馆住一段时间,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天天在领导面前转悠露脸能没好处?

  运气好说不定就能调回去高升。

  只是起身瞬间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这一转变被赵安看在眼里,不由疑惑这小小招待所长难不成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正要出言询问,却见两名脸上涂有厚厚脂粉的女子拉着一男子朝门口走来,发现门外竟然站了这么多官兵,还有个大官在那,那两名女子和被她们一左一右牵着的男子瞬间也慌了,下意识就要回头,结果被徐霖喝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

  两名女子与那男子被吓的吱吱唔唔,不敢说话。

  再瞧那钱主事脸上不仅没了血色,小腿肚子都在哆嗦。

  “怎么,你这还搞三产?”

  赵安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钱主事不知如何回答,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一咬牙“扑通”跪在地上主动交待问题。

  安徽试馆的确存在特殊服务。

  准确说,因为安徽藩司衙门对京师试馆的不重视,加之根本没有官员过来入住,工资不高又无人约束的钱主事便打起了三产的歪主意。

  除三年一次会试期间试馆停止一切对外服务,其余时间均存在特殊服务。

  说是经营有道也好,废物利用也好,反正,挺赚钱的。

  目前住在试馆对外提供服务的姑娘有十三个,钱主事是老板,那两名杂役及后院的烧饭阿姨则是为姑娘们提供后勤服务的。

  “大人恕罪!卑职这也是没办法,省里这些年来.”

  生怕赵大人震怒的钱主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礼部的那帮人在边上瞧着只觉好笑,却未觉不对。

  莫说这破落的试馆,就是那大气的会馆,哪家里面没有这种服务。

  朝廷律令官员不得狎妓,这条红线不被御史揭发没事,一旦揭发就有大麻烦。

  所以,变通的方式就是在会馆私下养着些姑娘,大人们若有兴趣便享用一番,没有兴趣便罢了。

  官场上心知肚明的事。

  不过这安徽试馆对外“营业”是挺惹人笑话的,当真是穷则生变,一点也不顾及安徽形象。

  一个个于那饶有兴趣看热闹。

  未想年轻的赵大人却未雷霆大作怒骂主事破坏安徽形象,玷污斯文,败坏试馆声誉,而是让钱主事马上将试馆里的“服务人员”遣散,然后立即安排随行人等入住。

  “是,是,卑职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将功赎罪”的钱主事很快便将试馆内服务人员清退,也不知给了多少费用还是恐吓什么,反正姑娘们都乖乖从试馆后门溜走。

  老脸通红的钱主事又将赵安引至馆内唯一一间还算整洁的上房,指挥杂役赶紧打扫、烧水、准备饭食。

  考虑自己随员有一百多号人,每天开销不小,赵安又让小栓给钱主事三百两银子用于这段期间随行人员吃住开销。

  此举令钱主事倍感惶恐,感觉赵安无意惩治他利用职权之便“非法敛财”,遂小心翼翼道:“大人清廉自守体恤士子甘居陋室,真乃我等安徽士子之福,百官之楷模!想必皇上闻之亦必深感欣慰.大人如此年轻便已位居封疆,他日入朝为相是迟早的事!”

  瞥了拍马屁的钱管事一眼,赵安内心好笑,因为这马屁拍的毫无新意,却知也是底层小吏的生存之道。

  至于这家伙瞒着省里在京里搞三产一事,不仅无意惩治,反而觉得这家伙脑子够活,往正道上引引的话弄不好能起更大作用。

  便淡淡道:“本官累了,你且下去,无事不要来扰。”

  “嗻!”

  钱主事打千缓缓退出,不忘带上房门。

  赵安吩咐小栓准备笔墨,按规定写好《抵京日期折》,言明“奴才已抵京,恭请圣安,静候召见”。

  写罢,让小栓将这折子交于礼部那位王主事。

  正常情况下抵京折子递出去,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官员会在京中“拜码头”。

  或者叫“跑部”。

  就是带着礼物去拜访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等实权人物,或维护关系,或为本省争取什么“项目”亦或钱粮支持。

  另外科举道路上的座师、恩师、同榜的同年在京为官的,都要活动一下。

  然而眼下已是腊月二十九,京中大小衙门早已封印,要等到年后开印才能运作,留守的也都是低品值守人员,赵安也不知大人物们家住何处,这就没法跑部拜码头。

  他这个特赐同进士出身连个插班生都算不上,礼部连同学通讯录都没给他,搁哪组织同学会、师生联谊会呢。

  而且跑部拜码头也是有讲究的,内中门道跟高考选专业差不多,没有熟悉门道的得力之人替赵安打点联络,他纵是贵为安徽署理巡抚也是两眼抹黑。

  “大人,京里衙门都封了印,大人物都放了假,咱们这银票怕是送不出去。”

  小栓将藏在怀中的银票尽数取出放在桌上,意思这些银票还是由赵安自个收着,毕竟二十万两呢。

  “你收着就行,我说过,钱这一块以后归你管。”

  坐在略显硬实炕沿上的赵安,揉了揉眉心,笑道:“送不出去就暂且留着,急什么,这世上还有送不出去的钱?”

  其实不用到处活动送钱也好,省了许多虚伪应酬,赵安这一路也的确辛苦,需要休息一两天,养精蓄锐好面见老太爷。

  “嗯,安哥,那我先过去了。”

  小栓知道桌上这二十万两银票不仅是一笔巨额财富,也是安哥对他沉甸甸的一份信任。

  窗外,北风不断呼啸,拍打在纸糊的窗纸上发出“沙沙”声响,尽管屋内生了两个炭盆,但依旧没让赵安觉得有多么的暖和。

  想着这一路的见闻,想着那些瘦弱的农民,想着运河下面的婴尸,想着通州道旁的冻殍,想着这帝都的肮脏与贫困,赵安心情愈发沉重阴郁。

  几次提笔想将沿途见闻如实写给老太爷,但几次又将笔放下,终是打消这个念头。

  因为,哪怕老太爷不聋不瞎,他也不愿看到自个这盛世的真相。

  一时又无法安眠,便提笔给婉清、春兰写家书告知自己安全抵京,正写着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听门外值守的亲兵问道:“你找谁?”

  “请通报赵大人,京中故人来访。”

  来人声音听着很温和。

  京中故人?

  屋内的赵安心中愣了下,他在京中哪来故人的?

  细想,还真有!

  被他劝说进京到国子监教书的吴老师不就是么!

  吴老师可是赵安准备安插在嘉庆身边的一颗重要棋子,以为吴老师听说自己进京特意过来一见的赵安当即起身走到门口。

  房门打开那刻,一道披着玄狐大氅的身影出现在赵安面前,那人随手摘下风帽露出一张脸来。

  借着灯光,赵安看得分明,来人看起来约三十左右,面容俊雅异常,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绝对是个大帅哥!

  再看这人气质,雍容华贵难以形容,一双眸子亮如寒星仿佛能洞彻人心,绝非寻常人物!

  赵安迅速在脑中搜索,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后,不由疑惑道:“阁下是?”

  来人微微一笑,自顾自地竟是进了屋,继而在房中唯一的椅子坐下,动作从容不迫,看着赵安淡淡道:“在下和珅。”

  楼梯口,几名身穿黄马褂的侍卫按刀默立。

  楼下,钱主事等人鸦雀无声,动都不敢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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