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方寸山骂人，中气十足，声音在夜晚的伏牛山峡谷里回荡，罗浩哭笑不得。
“听口音像是贴吧臭嘴老哥？”罗浩问。
“应该是吧，我一般不骂人。”陈勇倒是无所谓，笑着说道，“反正都是ai自带的，检索一下，再深加工一下，都能骂出花。早些年里贴吧骂人花样百出，不知道存了多少数据。”
“害。”罗浩摇头。
那面方寸山已经骂完人，引来一群来算命求签的游客叫好，好像方寸山把所有人的心声给骂出来了似的。
“你，学着我骂人。”方寸山不容置疑的说道。
女人的身体似乎都在颤抖。
可她鼓足了勇气，最后也没骂出来。
那种情绪没有迸发出来，还是窝在心底。能看得出来，女人老实巴交的，别说是骂人，就算心里腹诽一样估计已经是极限了。
“你看，像不像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陈勇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问罗浩，“我听说有的地儿已经开始要退十年前的夜班费了，还是个人么，一个夜班不给加钱也就算了，连二三十块钱的夜班费都要退。”
“怎么，你也装ai了，准备骂人？”罗浩戏谑问道。
“我不骂，谁敢让我退钱，我回家扎死他。”陈勇鄙夷道。
“是草人的那种么？”罗浩好奇。
“咦？你知道？”
“听你说过。”
“我没说过，你别诬陷我！”陈勇笃定的说道，“这种魑魅伎俩我基本不用，没什么意思。但要是院领导要我退夜班费，我怎么都得说道说道。”
“不至于，你又不差这点，何必呢。”罗浩淡然道。
“罗浩，你三观怎么开始歪了，这是钱的事儿么？这是道理！我跟他们讲道理！”
陈勇像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还相信社会是讲道理的地界。
罗浩微笑，没有理会陈勇，更没去琢磨陈勇这狗东西是说着玩还是真的信了这套，而是看着方寸山。
方寸山已经取来笔墨，在一张黄纸上行云流水一般的用毛笔写字。
“我去，小方可以啊，你这程序是怎么输入的？”
“网上随便找的，王羲之的笔法。我临摹的话学都学不像，但ai机器人可以直接上手，甚至能临摹出来一点意境。”
“哦？”罗浩觉得自己走正途，陈勇时不时给自己一点惊喜算是一个比较有趣的模式。
就像是眼前的方寸山，已经越来越像人类。
罗浩靠近，在人群缝隙里看见方寸山把之前骂人的几百字都写出来。
小方的笔法刚柔并济，既有力度又不失柔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充满了情感和灵性。
它的字，不仅仅是视觉的享受，更是一种心灵的洗礼。
每一个字都像是活过来的似的，罗浩甚至能感受到字里带着的一股子蓬勃的力量。
把被公司老板pua的气全都撒出来，把心中千山万水的块垒全都荡平。
有点意思。
“喏，你照着骂，声音越大越好。”方寸山把黄纸交给女人。
方寸山也不着急，只是鼓励她，让她把心中的情绪释放出来。
“小方不错。”罗浩赞道。
“当然，小方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陈勇得意的说道。
“算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了，只是路子要比普通的心理医生野的多。”罗浩点评道。
方寸山在这种环境中不断打磨，难怪情商会有提高。
情商倒不只是提供情绪价值，还要包括其他方面。方寸山展现出来的一点点，让罗浩感到惊艳。
“你想过没，再弄几台过来？”罗浩问陈勇。
“真行？！”陈勇的眼睛亮了，像是夜空里的星星。
“嗯，好好看着，应该没问题。齐道长那想么？”
“他都跟我说了好多次了，我看老齐就是想躺平，谁没事愿意给人算命玩啊。那是个营生，老齐又不缺钱，不想工作。”
不缺钱。
罗浩摇摇头，微笑。
冰雪节强制让伏牛山营业，倒是辛苦了齐道长，要是有ai机器人帮助，先磨合几个月，等今年冰雪节的时候齐道长能少遭点罪。
“五台，不过不能一口气上五台，先运来一台也跟着算命吧。”罗浩道。
“行，我心里有数，每天都监控着呢。”陈勇信誓旦旦的说道，“你放心，最多就是算不准，我最关注的就是算不准的情况。”
“哦？怎么说？”
“就像是医院里给人看病，看好了病，哪怕医生说话难听一点，患者大概率也就都忍了，毕竟是来看病的。但情商高的医生是什么样？”
“看错了病，患者、患者家属还要送锦旗表示感谢。”罗浩顺着陈勇的话说下去。
“对，方寸山也是一样，算不准的时候，尤其是有些细节程序里没有的时候，怎么解决问题就是我最关注的。像上次，烧了小米御7，给人家把电路剪了。”
“电车厂老黑了，传统油车只要不动ecu，其他机械部件都可以动，甚至ecu都有刷程序的，有的车车机系统都可以刷。
油车的集成度是比较低的，比如发动机变速箱是由几十上百个机械部件组成的，可以更换个别损坏的部件继续运行。”
“电动车不一样，三电系统是完全封闭的，外人操作不了一点。
像宁德的电池，主机厂的4s店都没有权限检查，要让宁德来人检查。
三电系统集成度又非常高，电机里面就是转子和定子，随便碰伤一点就完蛋，电池更是外壳损伤一点都不行。
而且电池的话语权完全掌握在电池厂家手里，消费者甚至4s店都没有权力处理，因为电池内部有程序，电池厂家以安全为由给你锁了你是一点办法没有，私自解锁电池甚至可以判你的刑。
电池更像是消费者花钱从电池厂租的。”
“哈哈哈，你没事发什么牢骚。”罗浩笑道，“说正经事。”
“这就是正经事，人家电池厂家有国家支持，所以做事放肆无礼。咱们呢，从前直接关山门，现在为了发展旅游经济，必须打开山门。”
“有事儿游客直接去文旅那面投诉，再逼下去，老齐可就要去云游天下了。”
“……”罗浩也没想到这面的情况竟然和医院差不多。
“所以情商要高，反正算得准算不准都无所谓，提供情绪价值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罗浩也有点小无奈，叹了口气。
但转念一想，反正在伏牛山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是单纯的提供情绪价值。
在这里磨练出来的ai机器人应该能很快成熟吧。
等成熟后，再把它们转移到医院的ai机器人身上，到时候冯处长要的那种可以解决医疗纠纷的ai机器人应该就可以试一试了。
“话说啊，罗浩，咱们的ai机器人什么时候能得到国家政策支持？”
“嗯？”罗浩侧头看了一眼陈勇，笑道，“别闹，现在不是在支持么，要不然你以为科研经费都是怎么来的。但商业化么，我不知道。”
两人聊着，不远处那个女游客已经拿着黄纸开始对着空气大骂出声。
方寸山写在纸上的话骂的更狠，女游客刚开始骂的有些不自然，但越来越顺畅，把心中的枷锁打碎，所有愤懑与不满直接倾泻出去。
而她的声音也从虚弱到中气十足，罗浩甚至开始怀疑方寸山说的是真的，骂人的确可以让身心愉悦。
“咦？”陈勇忽然神情一动。
“怎么了？是小方写的字有点太狠了么。”罗浩问道。
“不是，是叶子。”
陈勇向旁边山边跑去，罗浩跟在陈勇身后，脑子想了想才想起来叶子是不吃罐罐的那只大狸花。
就是不知道叶子是陈勇的哪位女友，竟然让他记忆深刻，用在伏牛山的猫猫身上。
黑暗中，叶子嘴里叼着一大坨白花花的东西回来。
崎岖的山路对大狸花来讲不算是，叶子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很快罗浩看清楚叶子嘴里叼着一只兔子，兔子已经被咬死了，叶子就这么水灵灵的叼着兔子回来。
来到陈勇面前叶子一松嘴，兔子落在地上。
这是去打猎了？还能抓兔子？！
罗浩怔怔的看着叶子，叶子喵喵叫了两声。
“它是嫌弃我给它拿的罐罐里兔肉含量只有3么？”陈勇的声音有些苦涩，秒懂叶子的意思。
“嗯，它认为咱们没有好吃好喝的，送它的礼物都是泔水，直接下山捉了一只兔子回来给咱们打牙祭。”
罗浩也有些苦恼，连狸花猫都成了精，甚至知道抓一只兔子来阴阳陈勇。
反正伏牛山上很多事儿都跟扯淡似的。
“好宝！”陈勇赞道，一把抓住叶子，搂在怀里rua。
罗浩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和陈勇竟然有这么一天会被一只大狸花鄙视。
不过也不能拂了叶子的好意。
叶子蹲在陈勇的肩膀上，陈勇拎着兔子去了后院。
生火烤肉，陈勇动作熟练，不像是撵鸭子上架。
“你在赵公山也经常这么做？”罗浩问道。
“是啊，赵公山领头的猫也叫叶子，是师父给取的名字。大概是要木属性多一点什么的，要不然它先天体弱，不给你讲太多，说了你也不懂。”
“叶子经常进山捕猎，打回来的猎物我和师父就烤着吃。”
“不过最近叶子已经老了，对了，上次去山里趴在师父窗台上的那只狸花猫就是叶子。”
罗浩汗颜，还以为叶子是陈勇的某个女友，没想到也是一只猫。
这狗东西真是提上秋裤就不认账，估计那些莺莺燕燕在陈勇心里都是概念，都是红粉骷髅，早都忘的一干二净。
今天罗浩的收获还算是不小，审核了一下陈勇这面的进度，还有兔子肉吃。
方寸山的场景训练是罗浩从前没想到的，不过现在看着还算是不错，罗浩对此表示满意。
至于ai机器人通过后台交流心得，罗浩准备等等再看。
有些事儿罗浩也说不好，现在是摸索阶段。
齐道长挖出一坛子自酿的酒，罗浩不喝酒，也没掺和，看着陈勇与齐道长好吃好喝，酣畅淋漓。
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罗浩刚擦手，手机忽然响起。
“冯处长。”罗浩看了一眼时间，严肃的接起电话。
“医科大有个学生死了，在尸检这面，小罗你有空么。”冯子轩开门见山，说了一个惊人的事儿。
罗浩一怔。
医科大学死了个学生，这可是大事！
而且学院那面竟然毫不犹豫要尸检，这里面透着古怪。
一般学院那面要息事宁人，绝对不肯尸检，把事情闹大。
但这次 罗浩凝神，“我在伏牛山，这就回去。”
“呃……”冯子轩犹豫了一下，“行，那麻烦你了小罗。”
冯子轩没拒绝，而是应了下来。
罗浩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他直接起身。
“你自己回，我和老齐聊一会。”陈勇拒绝像罗浩一样忙的跟狗似的。
罗浩也没理会陈勇，上车往回走。
路上跟大妮子说了一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开车直奔尸检处。
医科大与尸检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法医基本都是医科大毕业的。再早，尸检不完善的时候，还都在医科大学做。
都是一个系统里的，这么大的事儿医大、附院肯定要有人去看看情况。
这种破事，重要的破事，冯子轩肯定想到的是罗浩。
罗浩也认可这一点。
一边开车，一边和冯子轩交流。
原来医科大学的学生宿舍里一个男生腹泻，在卫生间里直接拉死了。
据说现场屎都喷到了墙上。
恶性腹泻，院里怀疑是传染病，现在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那名男生到底是怎么死的，暂时还不好说，就怕是恶性寄生虫病或者是传染病，其他人也有猝死的风险。
大半夜的已经把医科大的寝室都控制了，120急救车就在外面，一旦有事儿，全院马上启动应急程序。
罗浩愕然。
挂断电话后开始琢磨相关的病历以及诊断。
腹泻，死亡，相关的诊断太多，一时之间罗浩也不知道是什么诊断会让一个健康的年轻男性忽然猝死。
冯子轩已经到了尸检处，正在看尸检，说是有事儿联系。
罗浩把无人机直接放出去，照亮前路。
手机再次响起。
语音接通电话，冯子轩的声音传出来。
“罗浩！”
他竟然叫自己全名！
罗浩一怔，事情肯定有变。
“尸检先打开的头部，发现脑组织海绵泡沫样变。”冯子轩的声音颤抖，山崩于前的冯处长已经遏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
“啥？”罗浩也怔了一下。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以琢磨的内容就少了很多，甚至诊断可以直接张嘴就来。
“死者的脑组织就是像冻豆腐，都是蜂窝组织，手碰上去还有细小的破裂音。”冯子轩的声音很低，特别严肃。
“罗浩，你说是朊病毒么？”冯子轩最后问罗浩。
“应该不是，朊病毒没这么快，而且不会腹泻。”罗浩否定了朊病毒导致的脑组织改变的说法。
“啊？不是？！”冯子轩一怔。
“嗯，应该不是，送检了吧。”
“送了。”冯子轩犹豫了一下，“小罗，那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要是吃不准就等我过去。”罗浩道。
冯子轩那面似乎松了口气。
“冯处长，我联系帝都的师兄，可以视频会诊吧。”
“我联系，请示一下，应该可以。”
“那行，就暂时先切到这里，等我。”罗浩双手握着方向盘，把速度提到限速。
罗浩一般开车都在限速下20左右，今天也是着急了，压着限速开。
死者的脑组织像冻豆腐，都是蜂窝组织，手碰上去还有细小的破裂音。
这是个什么鬼。
冯子轩的描述已经很白描了，罗浩有些疑惑，想不懂是什么意思。
按照冯子轩的说法，下午的时候那个男生还活蹦乱跳的，晚上就拉死在卫生间里。
这也太快了，哪怕是朊病毒都不至于。
不是朊病毒还能是什么？像冻豆腐，都是蜂窝组织，手碰上去还有细小的破裂音。
气体？
也不至于啊，要是气体的话一定不会先作用于大脑。
心脏、血管各个脏器，哪个不是优先考虑的。真要是大脑的话，也抗不到去卫生间拉死。
奇怪，这是什么病？
罗浩甚至把前因后果跟ai机器人说了一遍，ai机器人搜索了数据库都没给出诊断。
真是哔了狗了。
要知道ai数据库里百亿份的病历可不是闹着玩的，也就是说全国在二十年间都没有类似的病人出现。
难道是投毒？
罗浩顿时谨慎起来。
不是一般的谨慎，毕竟去年有人用蟑螂，只不过那都是闹着玩的。
也没什么深层次的支持，所以就像落叶一样被吹的无影无踪。
但这次不一样，江北省虽然不够繁华，却也千万人口，医科大学的核心腹地竟然有这么诡异的病毒爆发！
罗浩严肃，心里压力巨大。
妈的，这又是哪路的妖魔鬼怪在作祟。
罗浩甚至做好了联系所里的准备，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劲儿，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所里面。
在车上，罗浩联系了冯子轩，让那面彻底停下来，所有人不能离开，一旦病毒可以顺着空气传播的话，去尸检处的那些人都要被隔离。
罗浩头疼欲裂。
冯子轩也被罗浩的判断弄傻了眼，但罗浩的判断有理有据，他只能跟上面汇报，这事儿冯子轩做不了主。
罗浩又把速度提高，超限速10。再多，罗浩就不愿意那么做了。
哪怕是着急，也不急在这么一会。
而且每逢大事需静气，静不下来的话很可能办错事。
尤其是这件事情的紧急与严重程度，已经在罗浩心里面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档次。
罗浩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又给冯子轩留言，让他准备全套防护服。
因为有前些年疫情的关系，防护服多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医院肯定有存货，哪怕过期了也无所谓。
罗浩安排完一切，一边开车一边和帝都那面法医师兄联系。
来到尸检处，里面的灯光惨白惨白的，透着一股子萧杀气息。
罗浩停好车，想了想，还是带着一台ai机器人走进去。
里面一溜人站着，表情诡异，各有心思。
门口有警卫，抬手拦住罗浩。
看样子警卫级别已经提升，罗浩说明自己的身份，庄永强和冯子轩出来，给罗浩作证明这才把罗浩放进去。
“怎么样？”罗浩低声问。
“送检了，还没回报。”冯子轩道，“考虑可能是福氏耐格里变形虫，但鉴别诊断也不像。”
“福氏耐格里变形虫有囊肿和炎症，患者的病史里可以排除。”罗浩已经考虑过福氏耐格里变形虫感染的可能，但早已经否定了这个观点。
“你看一眼。”
“好。”
罗浩阔步走到尸检室外，开始穿衣服。
他穿防护服的动作极其标准，包括ai机器人都很标准。
冯子轩心里有些感慨，但也只是感慨而已。
几分钟后，罗浩穿好衣服，拿着手机走进去。
“冯处长，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把视频监控打开看。”罗浩道。
本来冯子轩正在纠结，听罗浩这么说，干脆就不进去了。
之前看见死者脑组织的古怪模样冯子轩心里就犯怵，他也算是临床经验丰富，但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患者。
目送罗浩带着ai机器人大步走进尸检室，冯子轩心情微微异样。
“卫健委还没来么。”庄永强不满的问道。
“害，庄院，有事儿还能指望卫健委？”冯子轩讥讽道。
随即两道严厉的目光落在冯子轩身上。
冯子轩知道自己失态了，道，“还没，最能指望的就是小罗，一腔子热血。”
“联系全省流行病专家……再联系一下912。”庄永强叮嘱，他已经为罗浩出来后身染重病开始做准备。
罗浩和尸检的法医打了个招呼，凝神看去。
头盖骨已经被锯开，死者的脑组织就像是冻豆腐一样，还有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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