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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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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州,平城。

  匆匆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尔朱天光之弟尔朱显寿带着一众平城的将领找到了尔朱天光。

  此时的尔朱天光正在与宇文泰下棋,尔朱显寿看了,有些着急。

  “兄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坐得住?”

  尔朱显寿来了,宇文泰适时的站了起来,让出了C位给他。

  尔朱天光将手中的棋子一抛,问道:

  “你是何意?”

  “尔朱兆以为天柱大将军复仇的名义,在晋阳召集兵马,发号施令,我看他哪里是要为天柱大将军复仇,他是想要当下一个天柱大将军。”

  尔朱显寿自然不愿意让尔朱兆继承尔朱氏家主的地位,同样的,跟随在尔朱显寿身后的尔朱天光的部将也是一样。

  他们太想要进步了!

  尔朱天光在尔朱氏的地位不比尔朱兆差,如今尔朱荣被刺杀,尔朱天光便是尔朱氏家主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不过,晋阳比平城离洛阳更近,尔朱兆得到消息更早,动作也更快。

  一下子,尔朱兆就占据了大义名分。

  尔朱显寿有些不忿,道:

  “兄长是北讨大都督,坐镇恒朔,手中的兵马不比尔朱兆少,他尔朱兆能打起旗号,兄长就不能么?”

  尔朱天光摇了摇头,道:

  “盛乐一战,柔然人退却,可阿那瓌的王庭还在漠南。此刻我们若是大张旗鼓,柔然人得知之后,再度南下该如何?”

  尔朱显寿跺了跺脚,有些生气,道:

  “兄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些柔然人,若是尔朱兆给天柱大将军报了仇,名正言顺的坐镇晋阳,以他的脾气,能容得下兄长么?”

  尔朱天光听了这话,面容依旧平静,没有理会情绪激动的尔朱显寿等人,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直在旁不发一言的宇文泰身上。

  “黑獭,你如何看?”

  尔朱显寿不明白,尔朱家的事,问他一个外人做什么?

  宇文泰见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随拱手道:

  “大都督,属下以为显寿将军的话不无道理,可柔然人也不得不虑……”

  这不废话么,尔朱显寿听得干着急。

  对于宇文泰,尔朱显寿很是不耐烦。

  尔朱天光之下的二把手,本来应该是尔朱显寿,可宇文泰来了之后,情况便变了。

  宇文泰用实力隐隐坐稳了二把手的位置。

  这让尔朱显寿嫉妒,同时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宇文泰看了一眼尔朱显寿,继续向尔朱天光道:

  “若是大都督也打起为天柱大将军复仇之名,尔朱兆在晋阳不会不管,他若召大都督南下,大都督是去还是不去呢?”

  宇文泰这一句话,将在场除了尔朱天光之外的人,都问住了。

  “大都督带兵南下,尔朱兆会让大都督就这么进晋阳城么?他若带兵阻击,再趁机联络柔然人,南北夹击,大都督又该如何?”

  宇文泰并没有尔朱显寿那般情绪化,而是将尔朱天光南下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联络柔然人,尔朱兆会这么干么?

  在场之人想着尔朱兆那不管不顾的德行,说不得还真会。

  “若真是如此,尔朱兆在南面牵制,柔然人在北侵攻,大都督就算最后守住了平城,这恒朔两州也必然被柔然人糟蹋的不成样子。到时候,尔朱兆能不能继承尔朱氏家主之位不好说,但大都督必然实力大损。”

  尔朱显寿见此,有些不服,开始强词夺理起来,道:

  “我们就不能速战速决么?”

  宇文泰对此很有耐性,道:

  “尔朱兆手下有天柱大将军留下的五六千晋阳甲骑,实力强横,想要速战,我们没有胜机。“

  速战赢不了,拖下去也赢不了。

  宇文泰分析着,便连尔朱显寿带来一众人也都认可的点了点头。

  尔朱显寿却是指责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么,等尔朱兆来接手平城就好了!”

  尔朱天光出言斥责了尔朱显寿,看着宇文泰,问道:

  “黑獭,依你看该如何?”

  “属下有上中下三策!”

  宇文泰这么说,众人都来了精神,尔朱天光道:

  “说说看!”

  “上策,大都督可准备一支精兵,趁着尔朱兆南下之时,奇袭晋阳,只要拿下了晋阳,掌控了尔朱兆麾下兵将的家眷,尔朱兆必然不战自溃。到时候,大都督坐镇晋阳,可号令天下。”

  尔朱天光听了,摇了摇头。

  “尔朱兆兴兵为天柱大将军复仇,我若如此,便是进了晋阳,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仲远等人岂能服气?”

  宇文泰见此,也不强求,继续说了下去。

  “中策,大都督坐镇恒朔,南结晋阳,北制柔然,东取幽燕,西和灵夏。平城虽已没落,却仍能号令北地,拓跋氏当年因此而兴。大都督趁着尔朱兆南下洛阳,混战中原之时,趁机扩充实力,成就拓跋氏昔日之业。”

  尔朱天光听了很感兴趣,道:

  “你仔细说说!”

  “天柱大将军被刺身死,以尔朱兆之威望难以镇守四方,河北汉人世家早晚必生乱,此乃进取之机;灵夏之地偏远,贺拔岳素有雄才,大都督可结之以为援,此乃相安之盟友;柔然兴十万骑而来,可兵弱将疲,大都督整军经武,效昔年拓跋氏之举,北取以安恒朔之民,此乃天授之资。”

  宇文泰这么一说,尔朱天光听了,心中已然意动。

  “那如何南结晋阳?”

  “尔朱兆大兴义旗,要为天柱大将军复仇,大都督可去信一封,支持他南下,用以换取马邑等地,以为恒州门户。”

  尔朱天光对于宇文泰这中策很是满意,可还是问了下策。

  宇文泰拱手道:

  “至于下策,大都督坐镇平城,安养百姓,和抚戎夷,待得中州砥定,率土而归,仍不失公侯之位。”

  尔朱天光点了点头,决定选择中策。

  “本督已然决定,去信给尔朱兆,支持他南下洛阳。”

  “诺!”

  众人离去后,尔朱显寿留了下来,在尔朱天光面前,对宇文泰没什么好话。

  “兄长,你为何对宇文泰如此礼遇?”

  尔朱天光瞥了一眼自己弟弟,问道:

  “不然,你有本事打退柔然人么?”

  “我是没有本事打退柔然人,可我对兄长之心却是真的。宇文泰此人本事如此大,可对兄长真心么?你听听他刚才说的上策,什么奇袭晋阳,扣住尔朱兆兵将的家眷,这不是当年司马懿干的事情么?”

  尔朱天光听了,叹息了一口气。

  “显寿,我虽是北讨大都督,坐镇恒朔,可你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听我的么?远的不说,那朔州的于谨、斛律金,他们受我指挥么,便是这听调不听宣,也是看了秦王的面子。宇文泰居中调和,恒朔才能安稳,我等才能安坐平城。否则,柔然人南下,肆虐恒朔,我等亦无安身之地。”

  尔朱天光双手负后,也有些无奈。

  “宇文泰上策太险,下策等于什么都不做,唯有这中策可行,能安定恒朔之众。我等在平城,南下不得,失了先机,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野王县。

  深夜,元天穆招来了王相。

  元天穆这么晚要见他,王相自然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一进门,元天穆面色严厉,质问道:

  “王相,你真的没有与秦王勾结么?”

  自从王相那日在灵堂中说出尔朱荣的遗言,这些日子每每都有人质疑他。尤其是尔朱世隆等人,就差拿他当贼了。要不是北乡公主相护,说不得尔朱氏一众子弟就要大刑伺候,让他承认自己说谎了。

  王相当即跪了下来,哭泣道:

  “上党王,你与我主乃是兄弟。这么多年了,可曾见我有背主之心?我主临终之言,我又怎敢乱说!”

  元天穆其实心中也知道王相说的话是真的,可惜现在,尔朱氏中人听不得真话,也容不得真话。

  所以,王相说的就必须是假的,他也必须是和李爽勾结,乃至是害死尔朱荣的逆贼。

  元天穆点了点头,道:

  “你起来吧!”

  “多谢上党王!”

  元天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令牌,交给了王相。

  “尔朱兆就要南下了,他若是到了此地,怕是容不得你,到时候,便是北乡公主也难以相护。你拿着我的令牌,和秦王派来的使者去关中吧!”

  王相接过了令牌,十分感激,拱手道:

  “那上党王呢?”

  元天穆不言,可王相却说出了元天穆此时的困境。

  “我主身死,上党王的甲兵也损失大半,尔朱氏中人恐更容不得上党王啊!”

  元天穆本来是尔朱荣之下的二把手,常年替尔朱荣镇守晋阳,封地也是太原之旁的上党郡。当初尔朱荣平定山东,也是派了元天穆去的。可惜元天穆中途碰到了陈庆之,精锐丧尽,此后被尔朱荣调回了晋阳。

  尔朱氏中,就没有人比元天穆军功更大了。如今尔朱荣身死,元天穆往日的军功怕是不算数了。

  尔朱氏子弟多行不法,元天穆与他们时常起冲突,以前有尔朱荣在上面看着,可如今,元天穆被边缘化已是可见。

  “上党王,您素有威望,尔朱兆若得志,恐难以容你啊!”

  元天穆叹息道:

  “我受了天宝之恩,得封上党王,便是如你所言,我一时也走脱不得,你还是快走吧!”

  王相听此,拱手道:

  “在下必定记住上党王此番恩情,他日定当相报!”

  洛阳。

  临淮王府。

  元彧下了朝,带着自己的女婿卢柔回了自己的府邸,闭了门庭不见客。

  “尔朱兆就要南下了,恐怕不会善了!”

  元彧话语之中充满了忧虑。

  “陛下召集勤王之师,可各州各郡为何不见动静啊?”

  元彧疑惑不解,可卢柔却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今的洛阳已然不是十年前的洛阳了。

  当时,洛阳城的权利角逐,无论谁是胜利者,都能够通过控制洛阳城,从而掌控北魏这半壁江山。

  可如今,北魏各州各郡的体系已然被破坏了,尔朱荣重塑了一遍,可也只是将暗流压制住了。

  卢柔看着自己的岳父,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

  “元子攸怕是完了!”

  元彧一惊,本是坐着的他站了起来,怒斥道:

  “你怎能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元彧很生气,苍老的躯体都在颤抖着。面对这位洛阳城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卢柔依旧很平静。

  毕竟,自家岳父嘛!

  “大王,非是那些人没有动静,而是只有等陛下崩了,他们才好有动静。”

  卢柔这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不带着一分感情。

  元彧听了,却是如山崩一般,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好在卢柔见势快,扶住了他。

  缓过神来,元彧苦笑了一声。

  这一刻,元彧已然明悟。

  他知道,卢柔说得话是真的。

  但卢柔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因为他也是河北世家大族的一员。

  元彧却是有着快要一脚踏入深渊时的癫狂,道:

  “本王今日总算知道了,这帮世家大族为何能从魏晋至今,始终权势煊赫,好一帮忠臣啊!”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这帮世家大族虽然和洛阳的元氏绑定很深,可他们的选择不只有洛阳。

  他们在地方上有坞堡,有甲兵,能够调集大量的资源。

  皇帝不崩,这些世家怎么好找茬闹事,趁机扩大地盘呢?

  元彧这话,算是连卢柔也骂进去了。

  元彧看向了卢柔,问道:

  “你为何要对本王说这些?”

  “陛下一叶障目,可大王为何还要待在一艘必沉的船上呢?”

  元彧站定了身子,问道:

  “你看中了谁?”

  卢柔拱手道:

  “秦王!”

  元彧看着卢柔,目光深沉,问道:

  “李爽定功策勋,另起炉灶,会认你们过往的功绩么?”

  “秦王有澄清玉宇,一统天下之志,则必有海纳百川之心。我等世家子弟,必非全然是依山靠海守尸之辈,亦有栋梁之才。”

  元彧想了很久,道:

  “本王老了,难离洛阳,朝廷要派使者去见秦王,本王将这差事揽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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