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绝尘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回想，在组织语句。
良晌之后才说道，“你知道九老洞是怎么来的吧？”
九老洞？
陈阳不知道绝尘和尚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据说，是峨眉祖师司徒玄空初辟，而后峨眉佛道两宗祖上诸多天人境强者，历代以来，一步一步开辟出来的……”
“不错。”
绝尘微微颔首，“为了打造这一洞天，峨眉佛道两宗祖上可是出了不少的力，甚至，有记载的便有77位天人境强者，在此间坐化，死后肉身能量返还天地，孕育出这方天地中的生生造化……”
“对外，九老洞，只是一个峨眉高阶修士的闭关场所，实际上，在秘境没开启的时候，九老洞也确实只是一个闭关静修之地……”
“相传，当年峨眉祖师司徒玄空在九老洞中悟道，不知谁带了一粒莲种入洞，莲种在洞中生根发芽……”
“这莲花沾了祖师的道蕴，日久年深，竟然生出灵智，也算是福缘，祖师修行之余，便与它传道讲经，那莲花倒也算是可堪造化，逐渐长成一朵72品白莲……”
“祖师羽化后，这朵白莲便一直在九老洞内修行，后来更是突破天人境界，被峨眉佛道两宗都当成圣花奉养……”
“这朵白莲，有一个能力，它能吸收修士身上累积的恶业，以及诸多负面情绪，甚至是执念和心魔……”
“这也是为什么，自祖师之后，峨眉佛道两宗很多修士，都喜欢来九老洞中静修的原因……”
“有这朵白莲在，根本不用担心走火入魔，在它的影响下，头脑再混沌，也能做到神清气明，不受负面情绪干扰，对修炼的帮助很大很大……”
“可以说，峨眉早期的崛起，这朵白莲的贡献非常之大……”
“可惜，这世上的事，因果循环，万事自有果报，终于有一日，先辈们发现，这朵白莲似乎有些变了，它的莲身逐渐开始变黑……”
“它活的太久，吸收了太多的恶业和负面能量，这些能量，来自于峨眉历代以来的无数修为卓绝的弟子，太庞大了，白莲根本无法将它们消化……”
“这些负面能量，最终影响到了白莲的心智，原本的大慈悲，大智慧，开始逐渐朝着恶的方向发展……”
“从峨眉第九代山君叶淮安开始，发现白莲异变之后，便下了禁令，不准弟子再入九老洞修行……”
“但这禁令在第十代山君无定禅师在位期间又被打破，一来，当时正值汉末乱世，强者辈出，峨眉必须得培养顶尖战力以自保，二来，佛道两宗评估过后，觉得白莲的情况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毕竟，那个时候的峨眉，数位天人还是拿得出来的，如果白莲发生什么意外，这些强者完全可以处理……”
“另外，据说，当时也是应了白莲的要求，它渴望更多的负面能量，以不断提升自身修为。”
“严格说来，算得上各取所需，但是，汉末之乱后，连续又遇上多次天下动乱，峨眉方面难免卷入其中，高手死过一茬又一茬，就连山君也在数百年间换了数位……”
“从第十代山君无定禅师，到第十七代山君陈天养上位，将近千年时间，山君都传了七八代，平均在位也不过百来年……”
或许是意识到聊远了，绝尘和尚又赶紧把话给拉了回来，说道，“自无定禅师之后，峨眉的顶尖战力被战乱削弱了不少，于是乎，白莲的作用就越发大了起来……”
“它吸收的负面能量越来越多，同时莲身也变得越来越黑，到后来，当人们意识到，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
“白莲的实力越来越强，心智受到负面能量的感染，没人入洞修炼，它便自己离开九老洞，主动出击……”
“终于有一日，白莲化身黑莲，情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它靠着对负面能量的操控，甚至一度挑起峨眉佛道两宗的战斗，差点酿成大祸。”
“但它毕竟为宗门立过功，先祖们顾念旧情，将它封在了九老洞中，九老洞秘境也因此，曾经封洞三百多年。”
“但它并不甘心，差不多一千年前，封印松动，它再次脱逃了出去……”
“当时峨眉在位的，是第十六代山君谭绝，谭山君出手追逃，却不料反被这株黑莲蛊惑，继而堕入魔道，继而给蜀地修行界带来一场灾劫……”
听到这儿，陈阳相当的意外。
这里头，居然还有谭绝的事么？
当年谭绝杀了很多修士取血，欲要炼制还阳丹救妻，由此堕入魔道。
这事和黑莲有关？
谭绝是受了黑莲蛊惑，才堕入魔道，从人人敬仰的山君，沦为人人喊打的罪人？
起先陈阳就觉得不对，放在古代，山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位的，得众人推举，不仅实力要强，而且人品也一定要贵重。
谭绝为了一个女人，而干下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杀了那么多无辜修士，这未免太过偏激，太过极端，很不可思议。
人品这一关无论如何都是过不了的，就算他善于伪装，可他伪装的目的何在？峨眉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还能全是瞎的不成？
所以，谭绝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亡妻之痛，让黑莲找到了可乘之机，乘虚而入，放大了他的负面情绪，从而失去了对某些东西的坚守，继而入魔，犯下诸多恶业。
当初在无底洞，谭绝并未向陈阳提及此事，恐怕，也是觉得无颜提及。
陈阳有些唏嘘。
绝尘继续说道，“后来，庆元二年，山君谭绝，被齐天观陈天养，万年寺伏龙禅师等人，围杀在金顶……”
“当时付出了不少的代价，黑莲也被捉了回来，之后是怎么处理的，宗门便没有记载了……”
“如今看来，当年陈天养和伏龙禅师他们，应该是觉得九老洞困不住它，便将其带入了洞中秘境，封镇在了这龙牙山下……”
“如此一来，也不会影响到秘境的开启，而且，秘境洞天，自成天地，秘境一关，这黑莲就算破封也出不去，对外界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绝尘一口气将事情始末给详细的讲了一遍。
陈阳听得仔细，脸上表情也相当的严肃。
“如大师所说，这朵黑莲的来历可不一般，实力也强大无比，如果方才被苍狗带走的真是那朵黑莲，那……”陈阳递了瓶水过去，他已经没法去想象后果了。
绝尘喝了口水，说道，“四百年前，天路断绝，那黑莲也是天人境的存在，就算镇压在此处，也不可能躲得过那次大清洗，陨落是必然的结局……”
“如果是本体的话，你我已经不可能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聊天了，刚刚那黑莲，多半是其留下的执念法身，实力应该强不到哪里去……”
“执念么？”
陈阳稍微一顿，“就算是执念法身，怕也不能掉以轻心，大师，如此邪祟之物，别人唯恐避之不及，苍狗道人又要它做什么？”
“呵，苍狗此人，行事向来偏激。”
绝尘摇了摇头，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厮恐怕是想为他的第二元神寻找寄体……”
“哦？”陈阳有些错愕。
“我和他打了三百年的交道，对他太了解了。”
绝尘和尚叹了口气，“这厮早已修炼出第二元神，但始终没为第二元神寻找寄体，他的眼界太高，寻常的宿体，他是看不上的，而这黑莲的法身，乃是天人境的存在，以他的修为，灭掉其执念，夺舍其法身，还是有可能的……”
“一旦将黑莲法身修炼成第二元神的宿体，不仅可以掌握黑莲的能力，还能汲取黑莲法身残余的本源，以此，滋养本体，说不定还能涨上一些寿数……”
“这老道和我一样，大限将至，他比我更想活下去，所以，明知道夺舍黑莲很危险，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陈阳道，“方才看那架势，分明已经夺舍成功，大师，苍狗得了黑莲，寿元增长还是小事，实力增长才是真让人头疼，咱们怕是得尽快找到他，趁着他刚刚夺舍，没有完全掌握黑莲的力量，尽快将他除掉……”
“阿弥陀佛。”
绝尘倒是淡定，说道，“也不用把事情想的那么恶劣，黑莲虽然只剩执念，但这执念有多强，你我皆不知，刚刚看他那模样，夺舍应该是夺舍成功了，但谁夺舍谁，还说不定……”
“哦？”
陈阳怔了一下，“大师是说，苍狗被黑莲夺舍？”
绝尘颔首道，“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毕竟，这朵黑莲凶名在外，纵然只是执念，应该也不至于面对苍狗没有还手之力……”
“当然，也有可能黑莲被苍狗夺舍，无论哪种结果，对我们来说，都不算好，他现在应该是去了某个地方，藏起来融合法身……”
“苍狗这人，一心藏起来，我们不可能找得到他……”
“那怎么办？”陈阳问道。
“不急。”
绝尘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夺舍之后，融合法身，不是一天两天的就能完成的事，我们也用不着找他，这厮心心念念的想要趁着这次秘境关闭之前出去，错过这次机会，他得再等上百年，而且，未来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百年之后，九老洞还会不会再开，这都是个问题。”
“所以，到时候，我们在出口等他？”陈阳道。
“不错。”
绝尘点了点头，“只要他还想出去，就绝对会出现，到时候，你我合力，再加上你养的那只水猴子，未必不能除掉他。”
陈阳沉吟了一下，“那要是到时候他不出现呢？”
“慈悲慈悲。”
绝尘双手合十，“那就代表他放弃了离开，便由贫僧留下与他周旋，你出去之后，告诫玄通他们，如无意外，九老洞封闭至少两百年，方可再次开启……”
“如果两百年内，天路没有再续，凭他苍狗再大本事，也不可能再多活这两百年，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隐患自然消除……”
陈阳坐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位绝尘大师，为了一个苍狗，为了不让这厮出去祸害人间，可以说是蹉跎了一生。
这才是真正的大德高僧。
陈阳起身，对着绝尘深深的作揖。
“不必如此。”
绝尘却是哈哈一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如果你不做，我不做，又何来我峨眉数千年之传承……”
“更何况，黑莲这事，本身也是我峨眉种下的业，自该由我们这些后人去结果它……”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我和苍狗的私人矛盾，我看他很不爽，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带走……”
陈阳讪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绝尘往陈阳看来，见他一脸愁容，随即笑道，“年轻人，不要苦着个脸，该要洒脱一些，不讲这些个沉重的话题了，说说你吧，顺便也给老僧我讲讲外面的见闻，讲讲你说的那个不一样的世界……”
“我……”
篝火摇曳。
一老一少的声音在山林间传来传去，时有笑声，时而又有唏嘘。
夜色逐渐深沉，两人都没有睡意。
一个难得听到外面的消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一个难得遇上修为如此精深的本宗前辈，自然也少不了修行上的讨教。
对陈阳而言，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请求指点的机会。
他现在已经入了道真境，放在峨眉，能够指点他的，也就只有三大神僧了。
而面前这位，明显比玄通他们资格更老一些。
绝尘明显也很喜欢陈阳这位后辈，更不吝惜的给他讲解难题。
尤其是《法相金身决》，陈阳之前毕竟是自己一个人摸索着修炼，玄静虽然对他有过指点，但玄静自己都没修炼这门神功，他的指点也难免会有错漏。
现在，有绝尘的指导，陈阳只觉得很多晦涩的地方都豁然开朗，融会贯通。
天才需要名师指点，而名师也得有高徒来衬托。
陈阳在武道上表现出来的悟性，让绝尘非常的满意，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往往还能举一反三，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一丝亮光，晨曦将至。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体魄、精神力以及元神，都已经超过普通道真境初期的水准，甚至，体魄和精神力的强度，怕是已经超过千品，已经可以比拟道真境中期，想来，你在造化境的时候，基础打的很夯实，所修炼的功法，应该也挺高级，108品修为金莲，也算得上是稀世罕见了……”
“不过，你的元神相对你的体魄和精神力，明显落后了一些，但这不打紧，你刚突破，还在蜕变期，抓住这段时间，多进补一些提升元神的药，再配上一部强一些的修炼元神的功法，应该很快就能追赶上来……”
“到了道真境，修炼和以前大大不同，这一境界的修炼功法不多，多被大门派大势力所掌握，你刚突破，在功法的选择上，一定要谨慎，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有了想法？”
绝尘仔细检查过陈阳的情况之后，又和陈阳谈起了道真境修炼的事。
“炼体练气的功法，我倒是不缺，但就是这元神修炼之法，我还有点徘徊不定，不知道祖师有什么建议？”陈阳当即求教。
绝尘说道，“我观你的元神，呈紫金之色，应该是修炼了《九转莲华功》吧？”
“对。”陈阳颔首。
绝尘道，“这功法确实是一门奇功，所修出的元神质量，确实比正常修炼要强悍很多，但修炼了这门功法，也就意味着，你道真境的元神修炼，会比常人更难一些，毕竟，高质量代表着高消耗……”
“在我峨眉，修炼元神的功法，也不是没有，比如《金顶化虹诀》，《如来禅定功》，《清净菩提经》，《瑜伽神识法》，等等，这其中，也有专修元神之法，你任选一门皆可，只是……”
说到这儿，绝尘迟疑了一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在精神一道的基础功法，应该是峨眉山君一系的《三花聚顶神功》吧？”
“祖师慧眼。”
陈阳点了点头，“正是三花聚顶神功，只不过，这功法对于元神的修炼，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帮助了……”
绝尘闻言，微微一笑，“那就好办了，峨眉山君一系，自有传承，所修功法乃是古传，峨眉诸系之顶尖，由浅入深，潜力无穷，你既然修炼了三花聚顶神功，如今入了道真境，对你而言，自然是沿着山君一系的修炼功法继续修行……”
陈阳道，“我也想，但山君一脉的功法，《三一五牙经》早已断了传承，我费了很大力气，收集来的残篇，却也还差了一篇总纲，本以为在这秘境中会有收获，但……”
他摇了摇头，看向绝尘。
绝尘却是面带微笑。
陈阳眸光微亮，“祖师，莫非你有这门功法？”
绝尘摸了摸颌下长须，“我没有，但是，你有！”
“我有？”陈阳错愕。
绝尘道，“你有没有想过，《三一五牙经》的总纲，实际，就是你一直在修炼的《三花聚顶神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