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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内讧的湖猎,病院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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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帆城医院,从最顶层的楼道口放眼望去,每一个病房都空荡荡的,只有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还亮着灯光。

  病床上坐着一个少女。

  额前是黑色碎发,脑后扎着一根火红色的长辫,此时她的面前放着一张打开的折迭桌板,小桌板上有一块生日蛋糕,还有塑料叉子和勺子、刀子,一片片分蛋糕用的塑料盘。

  床边一把木椅。

  木椅上也坐着人,那人身穿中山装,梳着大背头,正低着头,一只手臂怀抱肩膀,另一只手玩着手机。

  病房内静悄悄的,一台老式的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海帆城的晨间新闻:

  “官方已发布橙色台风预警,12级台风‘大风车’即将着陆,请海帆城的居民在今日尽量避免外出,锁好门窗……”

  远方的天空飘来了一片片阴郁的积雨云。不一会儿,沙沙的雨声传进病房里,窗外下起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化作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表面,滑落而下,继而又变成了一片白雾,壁虎般爬上了窗户。

  林醒狮垂着眼,用勺子舀上奶油,挖了一块蛋糕吃,扭头看向窗外的积雨云。嘀嗒嘀嗒的雨声里,她发着呆。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晦又去哪了?”

  “他说是忘记给你买礼物了,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走了。”坐在窗边的周九鸦说。

  “他啊……”林醒狮没好气地说,“刚才你还骗我他去买烟了,原来是端着蛋糕躲在外面,等着进来吓我一跳呢。”

  “从小到大,他不就这点鬼点子多么?”周九鸦说,“拦都拦不住。”

  “也是……”林醒狮说,又用勺子舀了一小块奶油,往嘴里送去。

  忽然,她扭头看了一眼周九鸦,“说起来,我们认识都快十年了,结果这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过生日,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他们第一次正式认识的时候,是在四大家族把各自的继承人候选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林醒狮记得小时候的周九鸦还只是一个性格莽撞、大大咧咧的鼻涕虫,当时他的性格还没现在这么别扭闷骚。

  那时他在四人里实力垫底,每一次在切磋里输了,他要么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一声不吭,要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放狠话。

  最后还得林醒狮走过去安慰他,他才会振作起来。

  这会儿,周九鸦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她,严肃地问:

  “想听?”

  林醒狮挑了挑眉毛,慢慢点了点头。

  周九鸦认真地说:“一周前,家族有个驱魔人死了,他中了咒怨恶魔的诅咒,家族里没有医生能救他……在他临死前,我去看望了他一眼,他那时还握着我的手,说想要回家陪女儿过生日,我这时才意识到,有些人想庆祝生日都没机会呢,生活还是得有仪式感。”

  “真的假的?你这么有人情味?”瞅他说得这么认真,林醒狮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现编的。”周九鸦耸耸肩,“不过你可以当成是真的,我的确受了这个驱魔人的启发,才特意过来陪女儿过生日,感动么?”

  “差不多就得了啊,我看你才是我女儿。没大没小的,小心被我这个湖猎队长弹劾。”林醒狮揶揄道,“不过,没想到我们周大公子也会开这种玩笑。”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周九鸦耸耸肩,转移了话题。

  “等这场雨停吧,到时我们就走人,把病院留给需要的人。”林醒狮轻声说,“再怎么说,搬空医院里的病患还是有点过分了,虽然这是为了安全考虑,但你们还不如随便找个地下室把我一扔,等天亮了我的伤口也就自愈了。”

  她耸了耸肩膀,“我又不会被风吹走。”

  “真把你扔地下室里,你又不情愿了。”周九鸦冷哼一声,“万一白鸦旅团那边的人开了扇门,到地下室里围攻你怎么办?”

  林醒狮没有继续搭话,她侧着头,澄净的眸子倒映出着雨幕中的城市。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摸了摸耷拉在床上的辫子。

  “你刚才吹蜡烛的时候,许了什么心愿?”周九鸦问。

  林醒狮想了想,然后默默摇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她说。

  “还在等么?”周九鸦问。

  “等什么?”

  林醒狮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扭头看向他。

  “等那头年兽啊,你不是说想要他来和你一起过生日么?”周九鸦面无表情,“队长,就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

  “有这么好看出来么?”

  “不然呢?”

  “嗯……”林醒狮沉吟了片刻,“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它是什么态度,我们小时候是朋友,长大后未必他还是那么想,况且我还当着他的面,把年兽大君伤成了那……”

  周九鸦截口道:“没必要考虑那么多问题,你只需要想一个事情。”

  “什么?”

  “假如他哪天吃了人类,你也会视而不见?”周九鸦一字一顿。

  “不会。”

  林醒狮不假思索,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周九鸦缓缓地说,“人就是人,恶魔就是恶魔,就算是一头没吃过人的狮子,在人类世界也得被关在动物园里,哪有狮子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的?”

  说完,他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林醒狮,忽然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林醒狮不解地看他。

  “实在不行,你把年兽之子契约了吧。”

  “哈……”

“反正你的天驱还有一个空槽,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不也就没那么多烦恼?”周九鸦说着歪了歪头  “契约年兽之子么?”林醒狮耸肩,揶揄道,“有意思,亏你想的出来啊,老鸦。”

  她顿了顿,失笑着摇头,“年兽大君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人类签订了契约,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指不定从地狱率领着一批亡灵大军就攻上来了。”

  “谁让你那么特立独行,我们湖猎向来不提倡和恶魔签订契约,说是会影响天驱的纯粹性。”周九鸦说,“只有你放弃了天驱的潜能,一开始知道你擅自契约了恶魔,林家的那些老东西差点没被你气死。”

  “这不是很正常么?”林醒狮用勺子舀了一块奶油蛋糕,含进嘴里,“我就喜欢和他们对着干,而且即使契约了恶魔,我不也照样成了世界第一驱魔人,真不知道他们的理论是从哪儿来的。”

  “有没有可能,这是因为你是一个特例,而不是他们的理论不对。”

  “你说是就是吧。”

  两人正聊着,钟无咎忽然打开房门,从走廊上走了进来。

  此刻的钟无咎俨然摘下了鬼面,露出了他的脸庞。他有半张面孔肤色青黑,似野兽一般狰狞,时而似虎,时而似牛,时而似羊。

  这是天驱“十二兽傩面”的副作用——他的半边脸庞会被兽灵影响。好在,他的另外半边面孔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秀气,五官清冽而挺拔,算得上一表人才。

  只有湖猎的人才见过钟无咎的真容,他平日戴着面具,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半边脸吓到其他人。

  “怎么了,无咎。”林醒狮问。

  钟无咎默然不语。

  这时,林醒狮和周九鸦忽然发现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面具。鬼面上沾染着鲜血,豆大的血珠沿着面具的边缘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去,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钟无咎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一闪而逝的雷光把天空染成了白昼,病房内微微一亮,他的脸庞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兽瞳在黑暗里扩散着血芒。

  两人微微一怔,心中一阵悚然,可下一刻,钟无咎忽然慢慢地从背后掏出一只鸡来。

  “我刚才去宰了只鸡,可以熬碗汤给你喝。”他顿了顿,“正好这个医院里有厨房。”

  闻言,林醒狮和周九鸦都沉默了片刻,旋即缓缓从地上的鸡血上移目,抬眼看向钟无咎。

  “真有你的。”“吓我一跳。”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吓到你们了么……嗯,生日惊喜。”钟无咎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哪门子惊喜?”周九鸦没好气地说,“你还是一样,脑子缺根筋。”

  “别调侃我们无咎了。”林醒狮轻轻地笑了笑。

  钟无咎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平静地说:“我去熬鸡汤了。”

  周九鸦叹口气:“省点力气吧,不如我们等会儿去找个饭店。”

  “台风天,外面哪有饭店开着?”林醒狮瞥了一眼窗外阴霾密布的天空。

  “台风这不是还没来么?”周九鸦问。

  “其实是我自己想做。好久没下厨了,你们喝不喝无所谓。”

  钟无咎说完,便带着那只鸡和染血的面具转身离开了。

  “砰……砰砰……”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林醒狮扭过了头,心里莫名的不安,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城市淹没,积雨云吞没了天光。远处的大海波涛汹涌,渔夫们纷纷停船上岸,穿上雨衣往港口的方向赶去。

  而因为天驱的影响,周九鸦一到雨天就会不止地犯困。

  还好这场雨还不够大,远没到那种滂沱暴雨的程度,否则他就得像在东京那时一样,当场睡过去了。

  此时周九鸦只是抱着肩膀打了个呵欠,歪着头倚着窗台,闭上眼睛小憩。

  林醒狮默默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新闻播报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片滋滋作响的噪音。

  她挑了挑眉,看向电视机,先是一片雪花噪点无序跳动,而后她又在屏幕上看见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图案。

  那是一个六芒星图案,六芒星的中间是一个圆,再外头还有一个更大的圆,把六芒星的每一个边角连结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醒狮总感觉电视上的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但又说不出在哪儿看过,似乎是以前审批一个驱魔人罪犯的资料的时候,那个驱魔人的外号似乎是……

  ——“红路灯”。

  “九鸦,醒一醒……好像不太对劲。”林醒狮轻声说着,唤醒了周九鸦。

  “怎么了?”周九鸦伸了个懒腰,皱了皱眉毛,缓慢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你看电视。”

  周九鸦侧眼,看向浮现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个六芒星图案。这一刻,他忽然微微一怔,身体僵硬在了椅子上。

  紧跟着下一秒钟,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是一阵狰狞而沉闷的兽吼。大雨滂沱,雨水急促地敲击窗户。

  “砰,砰砰,砰砰砰……”

  周九鸦和林醒狮对视了一眼,从楼下传来的声音他们很熟悉。

  每当钟无咎切换傩面的模式,就会有一声对应的兽吼声从面具里传出来,而另一个声音似乎是医护人员的惨叫。

  “楼下怎么了?”

  林醒狮一怔,随即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把桌板放到一边去,穿着病号服下了床,赤着的脚部蹭上了一双拖鞋。

  “不清楚,无咎出事了。”周九鸦皱了皱眉,“我们一起去看看。”

  话音刚落,周九鸦先一步自椅子上起身,挪步向窗外走去。

  林醒狮跟了过去,身上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骨头就好像要散架了那般,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伤势。

  她走出病房的那一刻,雷声骤响,她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道从走廊窗户上闪过的雷电,阴沉的积雨云也被照亮。

  “轰隆!”

  忽然间,一道道青铜巨柱砸破了头顶的天花板,轰然坠下,裹挟着细密的雨丝,一同朝着她的头部倾泻而去!

  林醒狮反应神速,她的足部一点地面,一道青莲蓦然出现在足底。柔软的弹性,带着她的身形向走廊右侧弹射而去,与青铜巨柱擦肩而过。

  一瞬间,十多条柱子轰碎了地板,继而往病院的下方钻去。

  整条走廊都在震颤着,地板上漫出了一条条裂痕,天花板上有瓦块剥落而下。

  “老鸦?”林醒狮侧头看着青铜巨柱,眼底闪过了不解。

  她的身形翻旋在半空中,接连数道青莲的虚影出现。她踏动青莲,身形不断越出,这才避开了所有青铜柱子的突袭。

  “青莲恶魔”,这是林醒狮契约的第一头恶魔,因为她的天驱不具备飞行能力,所以她可以用青莲恶魔来弥补这一方面的不足,雄狮踏青莲,向天升。

  “怎么回事……”

  林醒狮皱紧眉头,赤着脚落到了地上。

  自天花板的缺口中,暴雨倾泻而入,她的那双拖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很快便被雨水冲刷进病院的底部,落入下一层。

  “刚才那是……”她无声地呢喃着。这一刻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左右两侧。

  而这两个人,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熟人了。

  “九鸦,无咎……你们的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林醒狮缓缓直起身来,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分别看了二人一眼。

  此时周九鸦和钟无咎的神情都有些奇怪,漠然得过分。

  他们的眼神空荡荡的,仿若行尸走肉,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却不像是假的,那是一种视她为仇人,想要将她千刀万剐般的气势。

  周九鸦双手抄在中山装口袋的内部,压低阴郁的面孔,头顶悬浮着通古罗盘。

  钟无咎头戴“雄伯”傩面,身上缠绕着一片如同蒸汽般的墨水虚影,影子时而传来低沉而雄浑的虎吼,他的双手五指也覆盖上了墨状的虎爪,气势如野兽一般凶戾。

  “认真的么……被精神系能力者控制了?”林醒狮一怔,随即快速明白了现状,“什么能力者能做到这个份上?”

  战斗一触即发。钟无咎足部一点地面,如同一条墨虎般扑射而出。

  “吼——!”裹挟着狮吼,他的右爪撕裂空气,向林醒狮挠了过去。

  林醒狮屈身,一个滑铲从钟无咎底部掠过,而后身形忽然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狮影。

  这次的狮影,较之城墙外围那一战要渺小得许多,这才是林醒狮通用的战斗状态。平常只有在与那种庞然大物战斗时,她才会把狮首的影子调整到二十多米的体积。

  “呼哧——!”火红色的影子摇曳着,像是一片炎幕般缠绕于林醒狮的身侧,她疾速奔向了周九鸦,欺身而近。

  迟疑了半秒钟,林醒狮拧身,抬起右拳向前砸去。

  可就是犹豫了这一小会,周九鸦得以向后跃去,清明上河图在一瞬间敞开而来,围绕于其周身。

  烈火如同一片海潮般席卷而来,却被画卷吞噬入其中;余下的火焰,则是把一整条走廊吃干抹净,刹那间一整排窗户迸裂开来,玻璃破碎的狂响一刻不停。

  下一刻,整座病院都崩塌了。

  走廊的地板被火焰撕裂开来,周九鸦的身形与林醒狮一同在崩塌的废墟中下坠着。

  钟无咎未给她喘气的机会,踏着飞在半空中的墙面和地板,身形向林醒狮射去。

  他双臂交叉,用墨色的虎爪画出了一个墨影十字。十字呼啸着射出,轰碎了无数下坠着的墙面和玻璃,席向了林醒狮穿着病号服的背部。

  林醒狮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一幕,右足踏着青莲的虚影,身形如同隼一般向上射去,与墨影十字错身而过。

  “唰唰——!”钟无咎画出的十字接着向前,反倒袭向了周九鸦。

  这一刻,周九鸦来不及展开清明上河图。他手腕上佩戴的“字无咒”手镯忽然亮起了一片温润的光,旋即一片无形屏障笼罩其身,拦下了墨影十字。

  屏障表面隐隐地漫出了一片十字状的裂缝,随时有崩坏的趋势。

  周九鸦皱起了眉头,下一瞬间空气的气压骤然一沉。

  “轰隆——!”

  暴雨的呼啸声中,九龙巨鼎当头砸下,把整座病院都碾碎为了灰烬,难以计数的白色瓦块和玻璃碎裂了,无边的尘雾呼啸着扩散开来,几乎笼罩了一整条街区。

  片刻之后,当尘雾褪去之时,林醒狮已然戴上南溟琉璃狮子首,化作一头庞然的雄狮,矗立在了狂暴的雨幕里。

  “哗哗……”

  病院的废墟之上,暴雨冲刷着狮影,可裹挟在其上的火焰却丝毫没有消减的趋势,反而越烧越猛。

  林醒狮抱着腰间的伤口,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问题在于能不能在那之前将二人之中的其中一者唤醒,又或者坚持到诸葛晦的到来。

  诸葛晦应该没有被敌人精神控制,否则也不会在这种场合“缺席”,林醒狮如是想到,这么大动静,他很快就察觉到。

  这时候,周九鸦握住了悬于半空的通古罗盘,右手五指微微抓紧。

  “轰!”

  狮影后方的深坑中,九龙巨鼎忽然巨震了起来,鼎身的龙纹忽然一齐亮了起来,旋即九条巨龙的虚影从鼎口内钻了出来!它们张牙舞爪,向林醒狮夭矫着袭去。

  林醒狮的狮影踏着青莲,向天幕之中升去,避开了龙影的突袭。

  下一刻,她释放了“木桩恶魔”的力量,方圆一百五十米内,高大的木桩拔地而起,形成了一个盖地面积极广的木桩阵。

  狮影,自半空中翻旋落下,旋即踏着最高的那一根木桩,化作一片裹挟烈火的流星。

  它咆哮着坠下,笔直地撞向了九条席卷而来的狂龙,把它们压入了木桩内部。

  “嘭——!”

  一根根木桩接连碎裂,藏于其中的尖锐钉子把龙影刺穿,九条巨龙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地哀嚎着。

  旋即,林醒狮又一次操纵着炎狮一跃而起,踏着木桩,居高临下地看着面露怒色的周九鸦。

  万千木桩的影子横亘在大地上,把他的身形覆盖。暴雨一刻不停地冲刷着木桩和狮影。

  可就在这时,林醒狮忽然听见了一阵鸟鸣,一阵古怪而幽邃的鸣声。

  “这是……”她抬起眼来,挑了挑眉毛看向了远处。

  只见钟无咎的傩面已然切换为了“伯奇”形态,他背后展开着一对墨色的翅膀,哀愁的鸟鸣穿透雨幕传荡而出。

  林醒狮捂住了耳朵,但已经来不及了,头疼欲裂,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震颤着。炎狮猛地捂着狮首,缓缓跪倒在了木桩的顶部。

  就在这一刻,一根根青铜巨柱从它的头顶轰然坠下,把它的身形狠狠地轰入地底,狮影撞碎了木桩,藏于桩内的桃花钉刺入狮腹,林醒狮的肩膀也被连带着贯穿。

  她收回了木桩恶魔的力量,覆盖着方圆百米的一根根高大木桩消失了,徒留一条虚弱的狮影被青铜巨柱压制在地上。

  “轰隆……轰隆……”

  周九鸦的青铜柱子接连落下,把狮子的头部、背部、爪部、四肢全部钉在了地上,狮影一时间动弹不得。

  林醒狮本就负伤战斗,此刻伤势难免又一次恶化。

  她抱着开裂的伤口,跪在地上,身下俨然已经是一片血泊。鲜血汩汩地流淌着,化作一片红色,消融在雨水里。

  “九鸦……无咎。”

  林醒狮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她迎着雨水抬起头,瞳孔里映出两人的身影。

  伯奇鸟的哀鸣缠绕于耳畔,她的眼底缓缓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童时他们每次训练完后,都会聚在一起,坐在海边喝着饮料,看着落日坠入海平线。

  那会儿有一天,周九鸦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说,“以后林醒狮就是我们的队长,谁敢反对,我就一柱子砸死他,明白么?”

  诸葛晦盘着腿坐在沙滩上,挥舞着折扇,对着夕阳下的大海说:

  “我们以后要继承湖猎的位置,队长自然重要咯,虽然我足智多谋,机灵过人,但队长总得实力最强的那一人担任,说出去才会让人信服嘛。”

  钟无咎当时坐在沙滩上,默默地翻动着一本烹饪工具书,只是象征性点点头。

  “我真的行?”林醒狮晃着小腿,好奇地问他们,“可我是女孩子哦,你们三个男生被我指指点点不会觉得丢人么?”

  “女孩子又怎么了?”周九鸦耸肩,“你就是最适合当我们的队长。”

  “那行吧,我努力当一个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队长。”林醒狮淡淡地说,“但你们要是不服气了,随时可以来和我打架,谁赢了谁是队长。”

  “他俩还敢不服气?”周九鸦冷哼,“他们要是不服气了,我第一个把他们打趴。”

  “就是就是,我们鸦兄这么凶猛,他说你是队长,我们哪敢有异议?”诸葛晦挥舞折扇,微笑着说。

  “走,为了庆祝选出队长,今晚我做饭给你们吃。”钟无咎阖上书本,忽然幽幽地说。

  其他三个孩子都沉默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默默地从海边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这时,她记忆里的画面忽然扭曲,幼时的林醒狮回过头去,看见三个孩子坐在海边戏耍着,夕阳坠入了海平线的下方。

  她想向他们搭话,却没人听得见她的声音。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冷,就好像陷入了大海里那样,这一刻夕阳收走了洒在沙滩上的阳光,夜幕笼罩了一切,巨大的孤单感环绕了她的身体。

  “轰隆——轰隆——!”

  青铜巨柱持续从头顶轰坠着,把巨大的狮影不断逼入地底。

  林醒狮从幻觉里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一眼周九鸦。

  “大骗子……”她勾了勾嘴角,无声地说。

  周九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青铜巨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还在不停地轰砸而下,狮影哀嚎着,每一根巨柱坠下,炎狮便往地底陷入一分,林醒狮的身体也不断出现伤痕,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

  钟无咎挥舞着墨翼,悬在半空中,墨色的涟漪把雨水都扫荡开来。

  “伯奇鸟”的哀鸣穿透雨幕,一刻不停地从远处传来。

  林醒狮的瞳孔不断收缩,眼前浮现出一阵阵扭曲的幻象。

  恍惚间,她又一次看见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她奔跑在大街小巷上,穿过了一家家门户,穿过了万家灯火,好不容易跑回公寓里,却找不到小年的身影。

  这时候巨大的风雪呼啸着从窗外袭来,打碎了玻璃,覆盖在她的身上,她在雪里越陷越深,动弹不得。

  “小年……”

  林醒狮的嘴唇翕动,轻声地念出了一个名字。她头顶的狮影忽然变得恍惚,再也抵抗不住青铜巨柱的狂轰滥炸。

  她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冷,眼前的场景慢慢暗了下来。

  沉重的眼皮耷拉而下,她跪倒在一片温暖的液体里,她以为那是雨水。

  但那是她的血。

  可下一瞬间,长街之上一座糖水铺的废墟表面出现了一扇木门。木门缓缓敞开,伴随着纷飞的纸页,与群鸦的鸣叫,十一个人影纷纷从门后走了过来。

  白鸦旅团的众人矗立在千疮百孔的废墟之中,抬头迎着暴雨,望向了远处哀嚎着的狮影,以及钟无咎和周九鸦二人。

  阎魔凛扯下了校服的衣领,拔刀出鞘。

  “玩得可真欢啊,湖猎的杂种们。”安德鲁把最后一枚龙烬填充在了狙击枪里,疯狂地咧开了嘴角,遍布血丝的眼睛凝视着周九鸦。

  夏平昼看了一眼已然化作血人的林醒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黑白二色的光晕从他体内唤出,化作了一个环形的棋盘。

  “目标,周九鸦。”

  漆原理平静地说着,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手背后升起了一片漆黑的鸦群。

  “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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