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阵法还相对完整时,姜渡虚都只能和兆恩暂且相持,元慕鱼就已经压着炎魔在打了……
这些日子以来,知道陆行舟要成亲的心痛、行尸走肉般替他议亲的锥心刺骨、看着陆行舟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蹲在青瑶园听日的千刀万剐、被沈棠她们各种讨伐的羞怒憋屈……桩桩件件早已经在元慕鱼心底憋足了爆炸般的怒火。
没法对任何人宣泄,只能自我内耗,血都喷了不知道多少口了。
再加上弥补与证明自己的心态,这一刻的全面爆发,排山倒海。
元慕鱼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行舟和“家人们”在围攻霍连城,自己呢?
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东西,过去帮行舟啊!
炎魔没有多少类人情绪的,都被这女人的疯狂吓了一跳,一时都分不清谁特么才是魔物。
我到底哪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打我?
更头痛的是,这女人对它简直天克。
此世没有幽冥,若有,也只可能存于仙界或古界,不在此界。它这种幽冥鬼火是上古留存下来的,极具特异,按理此世就不会有对应的修行,更别提克制了,恐怕也只有姜渡虚稍微懂点要怎么和它打。
可惜它遇上了元慕鱼,生生把天瑶玄月逆转成了幽冥忘川之意的盖世天才。
阎君审判,生死轮转,阎罗殿与阎君之名不是起着装逼的,是适配她修行的根本印证。
对于生死转换,元慕鱼的研究堪称此世第一——当初能生剖妖丹徒手祭炼,变成一颗充满生命之力的果实,就是其功法顺逆的经典运用。别说当时修行才七品的陆行舟了,便是那时四品的沈棠也别想看得懂这里的门道,那是此世最顶尖的道行。
此世没有阎王,元慕鱼就是阎王。
没有人能针对的幽冥鬼火,在元慕鱼手中几乎是每一招都在把它的鬼火属性转换阳火,每一招都等于在普通人身上放血的效果一样。
相反,炎魔对元慕鱼的攻势则几乎没有效果。
它本身不具备实物烧灼的功效,烧灼的是灵魂,常人一旦接触,必定魂海尽焚而死。
但不管它怎么烧,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反倒是自己的意识之中总能浮现一张阎罗鬼脸,冰冷的眼眸如日月之悬。
这是她的道则,身即六道,心即轮台,没有什么鬼火能烧灼她,那都只不过是她统治之下。
炎魔根本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被降魔域关押了这些年,世界到底产生了什么变化?这阎王哪来的?
眼见顾战庭这边大势不妙,魔物哪来盟军的忠诚,忽地传音:“我与乾皇不过合作,它借魔气乾元,天下魔焰自然升腾,我的力量也会更加膨胀,仅此而已,并不是一定要帮他。我看阁下也是魔道之属,何不与我合作?”
元慕鱼原本压根不想和它扯淡,只想赶紧打完,却也知道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么容易拿下,还很容易被逃走。
心中微动,便冷笑道:“你能给本座什么?”
“阎罗殿应该很缺我这样的顶尖战力,并且我幽冥鬼火的性质也很适配阁下阎罗殿的属性。我可以做个副殿主,为阁下打造阳间幽冥,不枉阎罗之称。甚至阎君的乾元道途都有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去证,不知阎君意下如何?”
这还真可能是元慕鱼的证道之路,炎魔相信只要有乾元之心的修行者就没有可能抗拒道途的诱惑。
元慕鱼果然看着十分心动,放缓了攻击:“那你我之契应当如何订立?”
人与妖魔之属,往往可以整一些契约,就像陆行舟把无天黑炎养成魂幡主魂,也是一种从属类的心灵契约。
炎魔笑道:“你我神识对接,在我这里留下阁下的烙印,便可以一定程度控制我的举动。诚意如何?”
元慕鱼颔首:“可以。”
随着话音,果然分出一缕神念进入炎魔识海。
炎魔的笑容变得狰狞:“蠢货。”
她的整体识海强悍绝伦,但分出一缕神念自然要被吞噬,这同样是会导致她的受伤。
人心贪婪,就容易受骗。
果然一缕神念被炎魔吞噬,元慕鱼闷哼一声,口鼻溢血。
但眼神却凶戾无匹,趁着炎魔消化吞噬的同时,双掌平推,重重拍在看似虚无的心口之处。
——战斗这么久,她始终在找炎魔的生命核心,却很难寻觅。如今可以确定,自己的神念被消化在哪,哪里就是对方的生命之源。
炎魔骇然:“你故意的……你疯了!神魂受损,你知道对自己的道途会有多大拖累吗!”
可神念交缠,却一时哪里闪得开?
“砰”地一声,元慕鱼双掌重重拍在了炎魔心口,化虚为实,如中实体。
炎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如同常人大小的虚无身躯被这一掌炼化,竟扭曲起来,挣扎压缩,慢慢被炼成了一枚巴掌大的晶核。
空气中还残留着它不甘的怒吼:“元慕鱼,你就是个疯子!”
“还敢拿道途来诱惑我,我再为了它我才是疯了!”元慕鱼七窍流血,神色看着越发狰狞:“你好歹也是个火种,行舟有用。”
“你他妈……”炎魔彻底没了气息,只余一个黑色的小晶核散发着幽幽的光。
本打算出手的姜渡虚看得目瞪口呆。
妈的疯子,又强又疯。
一定要告诫孙女,别和陆行舟搅和了,他的这些女人你搞不过,会死人的。
下一刻元慕鱼身形电射,直奔陆行舟与霍连城激战之处,姜渡虚长剑转向,帮风自流打顾绍礼去了。
霍连城已经被围攻得白发散乱,早就没有了超品老太师的气质。
陆行舟的话语让他对自己的所谓超品产生了质疑,还让他对这辈子在做什么都陷入了困惑。全家死绝,道途错误,效忠了一辈子的皇帝,连道途都不愿意扶持一把,给的是一条歪路。
如今白发苍苍,形如朽木,对手年轻蓬勃,意气风发。
这一辈子都在做些什么!
这种迷乱心态是战斗之中最大的忌讳。
原本以他超品的实力,哪怕没有正常超品那么强,那至少要突围而逃总不是问题,毕竟陆行舟一方真的没有足够拦下他的超品。可霍连城打得迷茫,甚至连跑都忘记。
直到顾战庭夜听澜双双登赴天外,其实霍连城心中已经产生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潜意识判断。
或许今日真要死在这里。
陆行舟在外围施术,如莲烈火在脚底绽放,烧灼之中仿佛有很多过往在心中闪过。
其实他杀的不仅仅是霍行天一家人。
连霍行天的父亲、陆行舟的爷爷,他霍连城的亲兄弟,也可以算是死在他手里的,是年轻的时候争夺霍家家主之位的时候施加了暗算。
从此弟弟缠绵病榻,没法再争家主,他继任大宗,把弟弟驱逐而成分支小宗。
弟弟后来娶妻生了几个孩子,在山中过活。由于当年落下的病根,加上山中生活艰苦,十余年后再度病倒,撒手人寰。
小孩们长大,在丹霞山做了猎户,娶妻生子,一大家子有十余口生活在一起,没有分家,虽然穷困倒也其乐融融。
霍连城知道他们的生活处境,倒也没有想过斩尽杀绝,没有必要。
新一代的小孩比如那个霍青,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也是太师近亲。反正泥腿子自生自灭,早晚一个天灾人祸,说不定就死绝了。
那几年他替顾战庭背锅,被裴清言等人弹劾出京,举家回老宅居住。
也正好,趁着赋闲之时,琢磨上上代流传下来的丹霞之秘。
霍连城其实是破解了一些秘密的,比如观察日出之处,于是让柳擎苍驻扎该处负责观望。
几年下来,没什么发现……而霍殇被霍琦抢功打死。
恰好顾战庭龙倾凰大战完结,北疆缺人,于是借助红薯提案的借口,霍连城起复,准备赴京。
恰在此时,柳擎苍密报,观测日出之谷有仙气弥散,好像是霍行天一家子意外捡了宝物。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场理所当然的屠杀。
丹炉到手了,丹霞之秘好像也没有必要解了,丹霞山的秘密不就是这东西了么?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跳出来被霍行天家捡到的,反正现在是他霍连城的了。
霍连城志得意满,举族赴京。
连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后患。
从未想过,此处漏下了一个索命的厉鬼,在十年之后一刀一刀把自己全家凌迟。
恍惚一闪而过,肩胛传来一阵剧痛。
霍连城怒吼着挥剑震开,紫气乍起,他竟没能如愿荡开这一剑。
好熟悉的紫气,好强的皇极惊世。
感觉像是陛下亲自来杀他一样。
是朝凰公主?
她若登基,恐怕自己全家也早晚是个满门抄斩的份。
就这么一下没能荡开沈棠的剑,他的破绽更露,一柄冰剑,一把伞尖,一把柳叶刀,几乎不分先后地在他背上胸前划出了口子。
独孤清漓,裴初韵,盛元瑶……
然后还有一个奇怪的机关法宝,扯住了自己的脚踝。
姜缘?
她本来要嫁进霍家的……是了,现在是不是依然也能算?
明明伤如凌迟,霍连城却忽然笑出了声。
前方出现陆行舟肃然冷厉的脸,始终在外施术袭扰的他此刻也瞅准了机会欺身近前,一拳狂轰,水火暴起。
“老夫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这小崽子好过!”本已经有几分迷糊的霍连城见到陆行舟的脸就清醒起来,不闪不避,一剑直刺陆行舟的咽喉!
终究灭门之恨,足以唤醒所有的执念。
陆行舟眨了眨眼,忽地闪身退开了:“我亲手报的仇已经够多了,哪来非要亲手杀你的执念,你是不是老了脑残片吃多了?”
霍连城一剑刺了个空,下一刻肋下剧痛,已经被一个小孩子一拳头捣在上面。
狂暴无匹的力量轰得他整个身躯都向侧后方飞了起来,鲜血喷洒长空。
果然是伪超品,堂堂武修,连一个小孩子的拳头都接不住。
霍连城身在半空倒忽然清醒了几分,这是不是逃离的最佳时机?
他奋起余力,抡圆了长剑,半月剑罡狂闪而过,把楚照怀齐自纠盛青峰尽数阻隔在外,就要闪身飞遁。
一个七窍流血的苍白面容忽然出现在面前,犹如地府追魂索命的无常。
不是无常,是阎君。
“砰!”一双纤手重重拍在他的胸膛,霍连城胸骨尽碎,凌空倒跌而回。
陆行舟的拳就在此时轰在他的后心,只听“喀拉拉”一阵响,脊椎也寸寸碎裂。
无数朝廷大员、王侯将相,都在不远处看着,没有一个人帮一把,甚至没人说半句话。
眼睁睁看着一场猎户之子向太师与侯爷家族发起的灭门报复,进行到最后一击。
霍连城栽倒在地,看着上方陆行舟的脸,忽然觉得好像啊……
像当年被自己害死的同宗全员的面孔集合,原来霍家人也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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