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坊区回来后,为保安全,格雷勒班整整一天都没出门。
他躲在旅舍里,只让德旺贝去楼下买了面包和水。
直到一整天过去,回来的人都说圣联那边没什么反应,他才稍稍放心。
确定了圣联没什么动作,他立刻叫德旺贝区散发了暗号与消息,请求立刻见面。
到了后半夜,在圣械廷城郊一个黑旅馆内,四名秘密骑士齐聚。
还有两位不在,不过这是正常事,要么就是没空,要么就是不敢来。
秘密战线嘛,所有突发事件都显得格外危险。
不过格雷勒班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不开会不行动,以后就没机会了。
煤油灯的光昏黄摇曳,映着三个男人一个女人的脸。
他们都是洛伦佐王室机要局的秘密骑士,既有像商人的,又有像铁匠的,甚至还有男扮女装与女扮男装的。
“格雷勒班,你这急着叫我们来,是出什么事了?”那铁匠打扮率先开口,不满道,“不知道圣联最近查的严吗?”
“就是啊。”穿着裙子的男人跟着抱怨,“不是说好了,博览会开始前不联系吗?”
格雷勒班没理会他们的牢骚,直接将一份报告甩出:“自己看吧。”
几人都是识字的,围拢过去一看,神色都是变了。
“当真?”
“顶真!”
几位秘密骑士立刻明白,出大事了。
刻度盘是真被造出来了,精密零件是真被加工好了,圣联的《朝圣管理法》不是拖后腿的。
换句话说,报纸上的消息都是真的。
“圣联的发条机车重建已经进入装配环节了,咱们得做点什么啊。”
阁楼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众人都是凝神盯着报告皱眉。
那身穿男装的女子搓了搓手:“要不……咱们纵火吧?再烧一次?”
“还有红龙息吗?这个得用在博览会游行期间,袭击那些政要。”铁匠打扮的立刻反对。
“那怎么办?”
“政要重要还是机车重要?再说了,你都烧了一回了,圣联还能中招两次?”
“先列为备选项。”格雷勒班用指甲敲了敲桌子,“还有吗?”
“那绑架关键工程师怎么样?”铁匠提议。
“绑架谁?谁来负责?就这几天了,你敢说不出纰漏?”
“死马当活马医啊,难道你有别的法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从纵火说到散布谣言,再到破坏运输车队,争论了半天,才勉强定下分工。
男装女子负责散布谣言,女装男子负责袭击码头,铁匠负责绑架。
至于格雷勒班,则是要奋力一搏,去袭杀那几个关键的矮人铁匠。
“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开始行动。”尽管粗陋,可也没更好的办法了,时间不等人啊。
格雷勒班此刻无比痛恨先前的自己居然在旅馆无所事事,早去看,不早知道了吗?
他拍了拍桌子,刚要宣布散会,却感觉鼻头一痒。
伸手摸了摸鼻子,居然是一抹灰尘。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那是屋顶与房梁上的木屑灰。
“快!逃跑!分头跑!”眨眼的功夫,格雷勒班就反应过来了,声音都变调了。
他刚要去拔腰间的短剑,就听到“哗啦”一声巨响,阁楼的窗户被猛地撞碎。
玻璃碎片四溅,扎在墙上、桌子上,还有秘密骑士们的胳膊上。
鲜血立刻汨汨流下,浸湿了衣衫。
十几个身穿黑色皮甲的契卡拽着绳子从楼顶滑下来,踏破了窗户。
他们脚刚落地就举起了发条铳,铳口对准了阁楼里的人:“契卡!开门!不许动!”
秘密骑士们却是没有照做,那铁匠大喊一声,竖起桌子便朝契卡们冲锋而去。
剩余的人则抽出武器或短弩,试图反击。
铅子砰砰乱射,溅起无数木屑,阁楼里瞬间乱作一团。
铅子打穿了煤油灯的玻璃,灯油洒在地上,火焰立刻腾起。
契卡的吼声、密探的惨叫声、木头断裂的声音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疼。
格雷勒班却是立刻趴在桌子底下,趁着混乱往门口爬。
只是他刚摸到门把手,便听到身后一阵劲风,后脑勺一酸一痛,便失去了意识。
倒地之时,他才看清契卡缓缓收回铁棍的动作。
“押走!”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下完了,这是格雷勒班脑中回响的最后一句话。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格雷勒班醒了过来,他两眼发花,坐起身,摇晃着脑袋。
缓了快有半分钟,他才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
油灯一盏,木桌一张,没有床,自己就躺在冰冷潮湿的石地上。
他动了动身躯,才发现手腕被粗铁链锁着,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墙上的铁环里。
“审讯室……”格雷勒班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个约莫十平米的小房间。
墙壁是青砖与砂浆砌的,地面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
“到底是谁出卖了我?”晃动了一下铁链,确认了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格雷勒班干脆便不再挣扎。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个疑惑,他开会地点是临时决定的。
其余两个没到场的秘密骑士也不知道,况且他们的忠诚可以信任——
家人还在王室手里,不可能胡乱背叛。
那是谁呢?
老橡子虽然胆小,但绝对不敢背叛。
手下的几个线人不是和老橡子沟通,就是和德旺贝沟通,都没见过自己。
难不成是德旺贝?
他猛地攥紧拳头,但又很快松紧,德旺贝可是送走卡彭的人,要背叛早背叛了……
那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房间另一侧的铁栏杆外传来脚步声。
格雷勒班抬头看去,只见两个穿契卡制服的壮汉站在栏杆后,一名矮壮的男子站在护卫身后。
“确定是他吗?”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契卡走来。
“对,就是他。”
格雷勒班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作为一个间谍,一大技能就是记住人的相貌与声音。
他虽然做不到埃德温魔女那种程度,可一周内见过面的人还是能回忆分辨出来的。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声音,这相貌,分明就是那天借火的搬运工。
玛德,你也是契卡,契卡的线人怎么到处都是啊!
“感谢你教友。”圆框眼镜友好地与搬运工握了握手,“等博览会结束,我们会给你举报奖金以及一枚五星好市民勋章。”
“真的吗?五星?”
“当然,你立了大功了,这一次抓捕了四名秘密骑士,放心,要是没兑现,你直接来找我!”
“好嘢!”搬运工高举双手跳了起来。
麻木地看着搬运工欢天喜地地离去,不用多久,格雷勒班再次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身材高大,接近两米,左手是黄铜打造的发条机械手。
尽管是机械手,可那流线型的外形与真手没什么区别。
指关节处,甚至还能看到细小的齿轮在转动。
女人走到格雷勒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嘉莉,圣联净化长。”
格雷勒班抬起头,眼神麻木得像个木偶,他认得这个女人。
嘉莉,墨莉雅提……
圣孙的女人们怎么都有一人分饰两角的爱好?
“都不说一声你好吗,法拉伯夫先生?”嘉莉俯下身,用发条机械手拎起了格雷勒班脑袋。
“法拉伯夫!”
这个单词像一道闪电劈在格雷勒班头上,让他死活不说一句话的坚持化为泡影。
眼睛瞪得溜圆,格雷勒班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他的本名,只有法兰王室机要局的核心成员才知道。
难不成王室机要局内部有叛徒?
该死的,那他的家人怎么办?契卡要是暗杀他的家人那不就完了吗?
冷汗簌簌地从额头流下,到底是谁在出卖他!
嘉莉看到他的反应,忍不住大笑起来。
随着她的笑声,发条机械手的齿轮转得更快了一些:“法拉伯夫先生,你以为你的同伴们都是铁血硬汉吗?”
“发!(法兰粗口)”格雷勒班几乎要血灌瞳仁,“这群软蛋!”
“好了,法拉伯夫先生,你的同伴们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嘉莉眼睛微微眯起,“比如,你们把卡彭送去哪儿了?比如,你剩余的同伴都在哪儿?”
“不说是吗?没关系,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