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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恒领命,当天傍晚便带着亲兵匆匆返回鄯善城。
夏林则率领主力大军在骆驼岭隘口后方的山谷中隐蔽驻扎下来,偃旗息鼓,静待鄯善城内的好戏开锣。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平静的鄯善城下,自然就是暗流汹涌。
卓恒回到城中,立刻依计行事。他挑选了几名心腹中层军官和一批绝对忠诚的老兵,开始秘密布置。很快,鄯善城内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先是关于夏林苛待旧部、欲清洗西域都护府老臣的流言悄然传播,接着便是几起不大不小的冲突,有军官因口角被当众鞭笞,有士兵因违抗军令被收押。
整个城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而紧张。
第三天夜里,一场精心策划的兵变终于上演。一伙叛军突然发难,袭击了鄯善城西面的武库,并与闻讯赶来的平叛军队发生激烈交火,当夜的火光甚至映红了半边天。混乱中叛军头目成功控制了西门附近的一段城墙,并派人趁乱缒城而下,怀揣着求援信,直奔狼山贺鲁大营。
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连城内部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士卒和百姓都信以为真,一时间人心惶惶。
消息传到狼山,阿史那贺鲁先是惊疑不定。他生性狡诈多疑,担心这是卓恒或者夏林的诡计。但接连派出的几波探马回报,都证实了鄯善城内的确发生了内乱,西门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持续了半夜,至今仍有小股部队在交战。
而且,城内传出的消息也与他之前收买的几个内应传来的情报吻合——夏林到来后急于立威,与王卓恒等旧将确有矛盾。
就在这时,北汉刘旻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询问他何时动手,并表示北汉军已做好准备,一旦贺鲁发动便会从东北方向进攻,牵制魏军主力。
多重信息印证之下,贺鲁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拿下鄯善,吞并城中的队伍,他就能真正成为西域霸主,甚至有了与北汉、李唐讨价还价的资本。就算有风险,但城内已有内应,北汉在外策应,成功率似乎也很高。
毕竟汉人有句古话叫富贵险中求,还有句古话叫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头人,是时候动手了!”贺鲁麾下几名急于立功的部落首领纷纷请战。
“且容我三思。”贺鲁仍是有几分担忧,他并没有当即就答应下来,而是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悸动。
但他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经过一夜的煎熬与权衡,这家伙的野心最终压过了谨慎,贺鲁决定赌一把!
第四日拂晓,贺鲁尽起狼山精锐两万五千骑,只留下少数部队看守老营,人衔枚马裹蹄,借着黎明前的黑暗,直扑鄯善城!
与此同时,夏林在骆驼岭大营收到了卓恒通过信鸽传来的密信:“鱼已咬钩,正往砧板而来。”
夏林放下纸条,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他站起身,对帐外肃立的传令兵沉声道:
“传令全军,按预定计划,行动!”
“令神机营,前出至预设阵地!”
“令骑兵营,两翼迂回,断敌归路!”
平静的山谷瞬间沸腾起来,无数黑色的身影在军官低沉的口令声中,如同苏醒的巨兽,无声而迅捷地扑向各自的战位。
战争的齿轮,在这一刻,轰然启动。
鄯善城西,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一条蠕动的黑线以及扬起的遮天尘烟。
贺鲁的人来了。
他骑在高大的突厥马上,望着远处在晨曦中轮廓逐渐清晰的鄯善城,尤其是那段看似仍在“叛军”控制下的西门城墙,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狞笑。
他却不知道,自己正一头撞向一张早已为他编织好的大鱼网之中。
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在鄯善城斑驳的城墙之上,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
阿史那贺鲁亲率两万五千精锐骑兵如同滚滚洪流一般兵临城下。他勒住战马,眺望着那座唾手可得的城池,尤其是西城墙上依稀可见正在与官军缠斗的叛军身影,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勇士们!”贺鲁拔出弯刀指向鄯善城,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财富、女人、奴隶,就在城内!随我冲进去,七日不封刀!杀!”
“杀!!!”
突厥骑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鞭策着战马,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洞开的西门以及那段被叛军控制的城墙蜂拥而去。马蹄声震耳欲聋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这气势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这座孤城彻底吞噬。
城头之上,王卓恒身披重甲,面无表情地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他身边,那些刚刚还在激烈抵抗的“叛军”此刻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藏兵洞之中,取而代之的是紧握火枪的浮梁新军本部精锐。
“各营听令,不见信号弹,谁也不许开火!”王卓恒开始发布指令:“放近了打,让他们再近点!让他们当一回明白鬼。”
冲在最前面的突厥狼兵已经冲到了干涸的护城河边,他们几乎能看清城头守军那惊慌失措的表情。一些骑兵甚至开始抛出套索试图勾住城垛,为后续攀登创造条件。
贺鲁在后方督战,眼看先头部队如此顺利,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鄯善城太守府宝座上执掌整个西域的模样。
然而就在第一批突厥骑兵的马蹄即将踏上吊桥的那一刻……
“开火!”
王卓恒一声令下,如同惊雷炸响。
刹那间,鄯善城西面城墙之上,爆发出密集如雨的枪声,早已蓄势待发的火枪手们齐齐扣动扳机,硝烟弥漫,子弹如同雨点一般泼洒向拥挤在城下的骑兵。
几乎是同一时间隐藏在城墙垛口后和瓮城两侧的数十门速射炮和迫击炮也发出了怒吼,霰弹、高爆和燃烧弹如同钢铁风暴一般席卷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满是尖刺的铁墙,毫无防备的倒下一大片,战马的悲鸣、士兵的惨叫顿时取代了冲锋的呐喊,刚才还气势如虹的进攻浪潮仿佛撞上了礁石,被那具有碾压之力的攻势给瞬间粉碎!
“有埋伏!”后方的突厥骑兵惊恐地大叫,他们试图勒住马缰,但巨大的惯性让他们依旧向前冲去与前面倒下的同伴撞在一起,场面顿时陷入极度的混乱之中。
“神机营!延伸射击!覆盖敌军后续梯队!”
王卓恒冷静地继续下令,几百次的模拟攻防,让他根本不可能对战机有任何误判,老王家的聪慧在他身上得到了延伸和发展,甚至要比他老爹更要强上几分。
布置在城内制高点和预设阵地的重型火炮发出了沉闷的咆哮,炮弹划破长空,精准地砸入了正在努力调整队形的突厥骑兵集群之中。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火光冲天,破片四射,冲击波甚至能隔着十几丈将人的五脏六腑震成碎片,这样连绵的攻击再次给敌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和心理震撼。
“稳住!不要乱!弓箭手还击!架云梯!”贺鲁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他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试图稳住阵脚。
他意识到中计了,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若是就此撤退,军心溃散,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寄希望于人数优势,以及……北汉的承诺。
就在贺鲁大军在鄯善城下撞得头破血流之际,距离战场东北方向约三十里外的一处高坡上,北汉大将刘旻率领的亲卫骑兵正驻马于此,远远眺望着鄯善城方向升起的硝烟。
“将军,贺鲁已经发动进攻了!看样子打得很激烈,我们是否按计划出击牵制魏军?”一名副将跃跃欲试地问道。
刘旻举着浮梁制的望远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战场。他能听到隐约传来的炮火声,能看到鄯善城头密集的火光闪烁,也能看到突厥骑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
“贺鲁这个蠢狗,他果然中计了。”刘旻放下望远镜,冷笑一声。
“将军,那我们……”
“传令下去,各部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刘旻断然下令。
“啊?将军,这可是我们坐收渔利的大好机会啊!等他们两败俱伤……”副将有些不解。
“两败俱伤?”刘旻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刀一般:“你看看那帮家伙的火力,像是城内不稳仓促应战的样子吗?这分明是早就设好的圈套!夏林用兵向来诡诈狠辣,他既然敢设这个局,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一口吃掉贺鲁!我们现在冲上去,不是牵制是送死!正好成了他砧板上的另一块肉!”
刘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让贺鲁去消耗夏林的兵力和锐气吧。等他被打残了,夏林也必然有所损伤。届时是战是走,主动权才在我们手里。传令斥候,再探!我要知道夏林的主力究竟埋伏在哪里!”
刘旻的谨慎和智慧在此刻让他避免了踏入另一个陷阱。
因为夏林此刻在骆驼岭埋伏的主力等的就是他这支企图摘桃子的北汉军。只要刘旻敢动,等待他的将是来自侧翼的毁灭性打击。
可惜刘旻选择了隔岸观火。
与此同时,鄯善城下的战斗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突厥骑兵在完全不对等的火力的打击下根本无力靠近城墙。他们的弓箭在火枪火炮的射程和威力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冲锋的队形被彻底打散,士兵们惊恐地四处乱窜,相互践踏。
“撤退!快撤退!”贺鲁眼看伤亡惨重,攻城无望,终于从野心的迷梦中惊醒,声嘶力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然而,此时想走,为时已晚。
就在突厥后军慌乱调转马头,试图逃离这片死亡之地时大地再次震动起来!
鄯善城两侧的山谷中突然杀出两支装备精良的骑兵,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插向了突厥大军的侧后翼!帅旗之上,一个巨大的“夏”字迎风招展!
“夏”字旗下,夏林立马当前,他目光冷冽地看着混乱的敌军,手中马鞭向前一指:
“全军突击!”
“杀!!!”
养精蓄锐已久的新军骑兵如同猛虎下山,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了惊慌失措的突厥军中。马刀挥舞,血光迸溅,本就士气崩溃的突厥军队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贺鲁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试图杀出一条血路逃回狼山。但王卓恒早已料到此着,亲自率领一支精锐从城内杀出,死死地缠住了贺鲁的中军帅旗。
前有坚城利炮,后有虎狼之师,侧翼被断,归路已绝。
阿史那贺鲁,这位野心勃勃的突厥贵族,和他称霸西域的美梦一起被埋葬在了鄯善城下。
激战中,他被王卓恒一喷子干下马来,胸口上有个大洞,连喘气都没喘几口就悄然归西。
此时阳光正好,风和日丽,除了有些热,别的没毛病。
但在鄯善城外的旷野上,尸横遍野,缴械投降的突厥士兵垂头丧气地被押解在一起,一串串的像是烧烤签子上的肉块。
夏林在王卓恒等将领的簇拥下开始巡视着战场。
他看了一眼贺鲁那具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口中啧啧有声。
“打扫战场,清点战果。降卒严加看管,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夏林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佘将军,城防交由你部接管,安抚百姓,统计我军伤亡。”
“末将遵命!”佘文抱拳领命,看向夏林的目光充满了敬佩。这一场漂亮的诱敌深入、关门打狗,几乎以最小的代价一举歼灭了西域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虽说玩的有点脏,但他们玩战术的人哪个是不脏的呢。
说实话,虽然佘文的主将是卓恒,而且卓恒已经非常优秀了,但直到如今见到了主将的老大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将领所要掌握的风林火山,那真的是太漂亮了。这一点,王将军比不得,甚至可以说相去甚远。
要不说人家能当大帅呢……
此刻夏林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东北方向,仿佛能穿透空间的看到那位按兵不动的北汉统帅。
“刘旻……倒是沉得住气。”夏林轻声自语,嘴里还说起了不干不净的话:“你妈了个狗篮子,你怎么就不发兵进攻呢?你他妈的谁给你们草原人调成这样的,你妈了个哔的血性呢?”
“嗯?”佘文听闻夏林骂人,冷不丁的回头,略带几分茫然的看着这位中军大帅。
此刻在他心中对夏林的评价需要改一改……至少在素质这方面,王将军要好上不少。
西域的第一把火以阿史那贺鲁的彻底覆灭而告终。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