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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现在自然是要快速的消除夏林这件事的影响,大家都不喜欢他但却也拿他没有办法,而且把他堵死在关内这件事本身就挺不是玩意的,如今既然计谋被识破了,长孙无忌的意思就只能是另寻他法了,除了那一两个愣头青还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其他人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气性。
而当下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朝中少壮派们的疯狂,这帮少壮派的确是比老油条难缠,但能怎么办呢,毕竟长安现在全盘都在学习夏林的模式,启动大量的青年官员,然而每一个政策都是双刃剑,年轻人气性大也属实正常。
只是他们说要领兵西去打夏林,这个就有点……有点过了,打谁不好去打他,多冒昧啊……
而自从夏林大军出了阳关,那便算是真正踏上了西域的土地。
眼前的景色与关内截然不同,天地仿佛一下子被拉宽、扯平。目光所及,是无边无际的无人区。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人肺里最后一丝水汽,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细微却密集,提醒着每一个人此地的严酷。
“娘的,这鬼地方,撒泡尿还没落地就能给蒸干一半。”一个老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又被军官呵斥着跟上队伍。
夏林骑在马上,眯着眼适应了一下这过分强烈的光照。他取出水囊,却没有自己先喝,而是递给旁边一个看上去有些中暑迹象的年轻士兵:“小口喝,别急。”
那士兵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两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他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夏林这会儿从马上下来,取回水囊叹了口气道:“昼夜温差还是太大了,看来得想办法趁着气候还行的时候多种点树了。”
此刻身旁的大军行进在正经的丝绸之路上,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辘辘声,四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斥候像不知疲倦的猎犬,不断将前方更详细的地形、水源情报送回。
“报!大帅,前方三十里发现一小片绿洲,水源清澈,足以供大军休整半日!”
“好。”夏林点头,“传令,加速前进,抵达绿洲后埋锅造饭,就地休整。”
命令下达,疲惫的士卒们精神微微一振。毕竟绿洲在这片死亡之海中,无疑是天堂的代名词。
然而就在大军即将抵达那片希望的绿色时,侧翼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尖锐的鸣镝示警!
“敌袭!!!”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行军阵型几乎在几个呼吸间就发生了变化,辎重车被迅速推向内侧,火枪手们依托地形半跪而下,“咔嚓咔嚓”的拉栓声此起彼伏,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刀盾手则在外围组成了一道紧密的防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滚滚烟尘。
夏林勒住马,面色平静。他抬手示意神机营的炮兵暂时不要开火,他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敢这么直眉楞眼的冲脸干他。
烟尘渐近,约莫两百余骑出现在视野中。他们穿着杂乱的皮甲,头上裹着布巾,手中挥舞着弯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啸,这是典型的马匪装扮,但行动间却隐隐带着几分行伍的章法。
“是贺鲁的人!”一名在西域待过几年的校尉立刻辨认出来:“看他们的马鞍和弓箭制式,是阿史那部的附庸部落!”
“呵。”夏林轻笑一声:“卓恒那边还没动手,贺鲁倒是先派杂鱼来试探了。也好,正好给新兵们见见血。”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前阵:“各营稳住阵脚!神机营,前方三百步,覆盖射击一轮,打断他们的马腿!火枪营,自由射击,放近了打!让他们尝尝什么叫金属风暴!”
命令一下,战争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神机营!放!”
轰轰轰!
十几门轻便的步兵炮发出怒吼,炮弹划出低平的弧线,精准地落入马匪冲锋的队伍中。霎时间人仰马翻,断肢与泥土齐飞,惨叫声被更大的爆炸声淹没。
一轮炮击,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紧接着爆豆般的枪声密集响起!
硝烟弥漫,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组成一道人力无法逾越的火力网。冲在前面的马匪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后续的马匪试图转向迂回,但在绝对的火力密度和射程优势面前,任何战术都显得苍白无力。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来袭的两百余骑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寥寥十余骑见势不妙,早在炮击开始时就已经掉头跑远,留下了满地狼藉和哀嚎的伤兵。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气。
新兵们看着眼前的场景,脸色有些发白,但更多的是兴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个人勇武在成建制的火力面前是何等脆弱。
“打扫战场,补刀,收集可用物资。伤员……”夏林顿了顿,“给他们个痛快。”
他的命令冷酷而高效。尤其是在这补给困难的西域,俘虏带来的可不单纯是行进速度和补给的消耗,甚至可能带来一连串的问题,比如瘟疫。
很快,战场打扫完毕。士兵从一名看似头目的马匪尸体上搜出了一封用突厥文写的羊皮信。
随军的通译立刻上前辨认。
“大帅,信是阿史那贺鲁写给他这个附庸部落头人的,命令他们骚扰所有通往鄯善的大魏军队,延缓我军行程,并许诺事成之后,赏赐草场和奴隶。”
夏林接过羊皮信,看都没看,随手递给旁边的书记官:“存档。这是贺鲁勾结外敌,袭击王师的铁证。”
他抬头望向鄯善城的方向,眼神冰冷。
“贺鲁这是迫不及待地想当西域王了。”夏林对围过来的将领们说道:“看来卓恒那边的压力确实很大,贺鲁都敢直接派人来截杀主力了。”
“大帅,那我们是否要改变路线,急行军直扑贺鲁的老巢?”一名性急的将领问道。
“不。”夏林摇头道:“贺鲁不过是疥癣之疾,北汉的刘旻才是心腹大患。我们按原计划,先去鄯善与卓恒汇合。稳住了基本盘,才能腾出手来清理门户。”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至于贺鲁……让他再蹦跶几天。等我们到了鄯善,就好关门打狗了。”
就在这时又一匹快马从后方疾驰而来,马上骑士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急切:
“大帅!浮梁八百里加急!郭……郭帅……郭帅他……九日前亥时三刻,薨了!陛下也已收到消息,正从西南返京,您要回去吗?”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砸落在夏林头顶。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双手攥拳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脑子里只剩下嗡嗡之声。
那个引他入伍,在他最迷茫时给他指明方向,亦师亦父的老人……走了。
而最终也没能等到他回去。
夏林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的灼热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知道了。”然而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全军听令!”
所有将领士卒下意识挺直了脊梁。
“加速前进,目标鄯善!”夏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西域!用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胜告慰郭帅在天之灵!”
“必胜!必胜!必胜!”
三军怒吼,声震四野,连戈壁的风沙似乎都被这股冲天杀气所慑变得微弱了几分。
夏林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便是滚滚铁流。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不能再有任何迟疑,不能再有丝毫软弱。西域的乱局,故人的凋零,都在逼着他必须更快,更狠,更坚决地走下去。
然而有些离别真的是叫人无法预料,景泰帝能回去,但他不能,因为箭在弦上了,但凡他后退一步,老郭的在天之灵都要引雷劈死他这狗日的。
但骑在马上时,他难以避免的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想到自己跟郭爹初遇的那一日,想到他在大殿上急头白脸的骂人,想到他在船厂吃面时的悉悉索索,想到他各种老小孩一般的神态。
人非草木,在众将士面前夏林的确要保证仪态,但当天色渐晚之时他却难以自持的陷入到了悲伤之中。
想哭但没哭,只是故人陆续凋零,亲朋好友也罢,冤家对头也好,他们终究只是人生路上的一段陪伴,有人退场时惊天动地,比如高士廉,也有人退场时寂静无声,比如郭爹。
过去的故事终究在一段一段人生的句号下逐渐落幕。
扎营时,夏林今日难得一人独处,他坐在绿洲的一处小湖旁,从行李中拿出凤凌月临行前送他的解闷口琴,然后轻轻放在嘴边开始吹起了《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