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勾勒陶罐的笔触颇为简单,可秦淮还是通过棱角细节,发现这些蛇人祭祀手里拿的陶罐,正跟之前他从货郎阿什买下的古物同出一源。
而在仪式中,那些蛇人祭司们会仔细地审视每一个儿童,检测其天赋和特长,然后用颜料给予他们不同的标记,区分成诸多类别。
接着,这些分好类的儿童由蛇人祭祀们喂下不同陶罐里的液体,然后被不同的蛇虺眷属带走,喝了球形陶罐中液体的被蛇魈带走、喝了长条陶罐中液体的被利爪蛇人带走、喝了巨大瓦罐中液体的被飞蛇带走 还有相当一批明显描绘出两性特征的儿童会返回育儿地,由生育他们的女性照料,也有儿童作为是被选定的人牲,与其他人牲一同过着不用劳作的生活,人数最少的一类则由那些从事简单劳动与绘制壁画的普通人养育。
接下来,壁画向四周发散,描绘出更多的场景,展示着这些儿童的不同命运。
所有喝下陶罐液体的儿童都会越来越类似带走他们的蛇虺属种,继而成为巴虺的忠实信徒,参与到古南禺国运转的方方面面。
秦淮走在遍地骸骨的洞穴中,循着壁画的叙事顺序不断深入,总感觉那股腥涩的奇特臭味正在不断变浓,好似要将空气都瘀结一般。
很快,走到洞穴后端的秦淮就发现壁画的尽头还有一个洞穴,那股浓郁的臭味就是从里面散发而出。
秦淮举起火把伸进洞口,整个人弯腰矮身,直接探进了这个相比之前两个洞穴要小得多的洞穴。
它大约只有一间礼堂那么大,最高的地方也不过二十尺。入口的左边胡乱地堆放着几排蒙着厚厚灰尘的古老陶罐。那些陶罐大约有一尺高,上面描绘着许多奇怪的花纹与装饰,形制跟秦淮腰间挂的那个没什么不同。
只可惜大多数陶罐都已经被打破了,只留下一堆铺满灰尘的瓦片。但也有几只保存得很完整,开口上还留着一些用粘土包裹起来的封泥。
而在洞室前方,还有几只明显是新近才被打破的陶罐,通过火光的辉映,秦淮能看到这些罐子底端还浅浅地残留着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那种盈满了整个洞室、扩散到外面的奇特臭味就是从这种黑色液体里散发出来的。
没有去动这些能将凡人转化为蛇虺属种的黑色液体,秦淮的注意力已经被洞室右边那幅复杂的壁画完全吸引。
和之前的那些壁画一样,这也是一幅用来叙事的壁画,而且蕴含的信息量极为惊人。
壁画描述的似乎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飞升仪式。仪式的参与者是几个蛇人祭司与一个穿戴着穿戴着华丽饰物的普通人,它们曾作为主导者,在外面那些献祭壁画上出现过。
举行仪式时,蛇人祭司会用古怪的刀具割开那个人的胸腹,然后用陶罐里的黑色液体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接着,一只跟它们相似的蛇人会从那个人的腹部钻出,爬向外面。而几个蛇人祭司则会剥下尸体的皮,将它制作成某种书写着奇怪符号的卷轴。
毫无疑问,那就是秦淮从渔功曹手里拿到的那张漆黑皮卷与彝族神话里的兹索摩。
只不过秦淮看着这个仪式,总能莫名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某部科幻电影:“抱脸虫?异形?
见过大风大浪的秦淮没有多想,火把一扬就继续向洞室深处走去,以期寻找到更多的发现。
紧接着,秦淮绕过拐角,猩红的血焰辉光照亮了一堆可以说是垃圾的脏东西。
那是几套衣饰甲兵混在一起的破烂衣堆,而随着秦淮伸出青锋巨剑挑开这些缠在一起的衣物,大量已经腐烂的毛发与皮肉出现在他眼前。
“那些失踪的招讨卒?他们主动蜕下了人皮,成了蛇人?”
秦淮瞅着这些腐烂皮肉,整堆东西里没有一根骨头,仅仅是人体表的那些皮肤,和下面贴附着的一层薄薄血肉,就好象它们是从人身上残忍地剥下来的一样。
可已了解过诸多壁画的秦淮,对此却有不一样的猜测。
就在秦淮思考那些招讨卒目前到底会是个什么状态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松散石块间相互碰撞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秦淮眼神一动,火把前伸,手中青锋七星剑亮起了专斩邪祟的荧荧辉光。
咝咝咝~
血火摇曳,声音迫近,一头巨蛇扭动着身躯从洞室最深处的石堆上悄悄地爬下来。
它有着一颗硕大而扁平的头颅,细长而光滑的身躯上披覆着点缀着斑点的灰绿色鳞片,那对覆盖着鳞片、分别抓着一把短刀的细瘦爪臂掠过地面,仿佛在黑暗中游动的阴影。
在它身后,还有足足四条同样的蛇魈正从那堆乱石上方的缝隙里钻出来,在洞室中蜿蜒游动。
“是失踪的那五个招讨卒?”
秦淮手提青锋,警惕地瞅着最前面的蛇魈滑下石堆,如同毒蛇一般竖起身子,露出包裹着鳞片的乳白色腹部。它扭动着尾巴,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爪子,用短刀指了指那些陶罐,紫色的分岔舌头在蛇吻处吞吐不定,用一种嘶嘶作响的空洞声音发出了几个奇怪的音节。
“啥意思,让我把里面那玩意儿喝了,变得像你们一样?”
这蛇魈的动作不难理解,秦淮没怎么费力就猜了个大概,可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盯着这五个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招讨卒。
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它们为蛇魈。
许是见到了秦淮动作,这五个蛇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伸出爪臂指了指他腰间的漆黑皮卷,无视那寒光闪烁的巨剑,伸出尾巴拨开那堆垃圾,将无用的衣物全都扫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将那与薄薄血肉粘连的完整人皮用蛇尾裹住,又爬回了洞室最深处的那个石堆。
这下秦淮知道它们返回的原因了。
它们要拿回自己的人皮,用来制作兹索摩,进入巴虺的国度。
“可是,它们都成那幅样子了,还不能被认可么.”
秦淮琢磨了半晌,上前几步,仔细观察着蛇魈消失的通路。
洞室最深处的岩壁被修建成了一条通往上方的通道,有着非常明显的坡度,不过它已经倒塌了,从上方垮塌下来的碎石在的通道的出口堆积出了一个高高的冲击堆,只留下一道缝隙还标示着洞口原本的位置。
而刚刚的五头蛇魈就是从那个缝隙里钻出来,又溜走的,秦淮试了试这缝隙大小,发现宽度能勉强容纳自己这具寄体,但高度差太多了,只有巴掌长,除了爬行动物,其余生物都很难在这种岩缝中自由活动。
秦淮以刀作铲,搬运碎石,挖开了好大一个窟窿,却没成想通道内塌方严重,他刚清出空间,就有大块碎石落下,将缝隙堵住。
忙活了半天,秦淮最终还是放弃了在缝隙内匍匐爬行,离开此处的方法。
毕竟不清楚前路情况,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他这具过于雄壮的寄体,又很难在狭窄岩缝中自如活动,要是在阴沟里翻了船,未免太不划算。
但其实秦淮明白,只要自己喝下那陶罐中的黑液,变为蛇魈,就能轻易通过这岩缝,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的话,那蛇之敏的‘敏’字,体现在哪里呢?”
秦淮静下心来,细细想着自进入洞穴来见到的一切,总感觉有些东西被他刻意的忽略了。
“是壁画上的仪式?还是最开始那些邪性的石刻?”
见识过那几位招讨卒现在的状态,秦淮还是坚持自己判断,不觉得只要是个人顺风顺水地找到这里,喝下陶罐黑液变成蛇魈,就能进入巴虺的国度。
能被杀部评为黑级的悬赏,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但就在这时,秦淮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痒,他将手中青锋插进地面后,伸手挠了挠,只觉得有什么尖锐的物体从脸皮上刮过,甚至还将其扯了一小块下来。
秦淮面感微凉,就好像血肉裸露在了空气中那般,紧接着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大手不知何时紧致皱缩了一圈,指甲伸长变硬,瞅着跟蛇魈的爪臂有几分相似。
而那短匕般的指尖尖端,还挂着一小块纹理清晰的蛇鳞.
“蛇化?魔染?是因为那些挥发的黑色液体?”
只是瞬间,秦淮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异状是因何而来。洞室内的奇特臭味尤其浓重,这意味着有不少黑色液体已经挥发,以细小液滴的方式存在于空气之中,哪怕秦淮不主动饮用,被动呼吸也会将它们带入体内。
“还好我有泉醴。”
秦淮面色如常,直接从腰间拽下葫芦,拍开封口,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液体喝了个干净。
泉醴入喉,异状顿消,但不知为何,秦淮总感觉这次的泉醴有些腥涩味道,不过现在身处洞室,他只当是环境影响,没有太过在意,拎着巨剑就返回到了最外层的巨大空穴。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想要真正通过这道名为“蛇之敏”的考验,非得从最后那副记载了混乱屠杀的壁画入手不可。
重新站到那副壁画前,秦淮静静看着那些动作癫狂、神情扭曲的巴虺信徒,视线在那几个隐藏在宽大斗篷中的褐色人影上定格了许久,最后落在九座石质高台中央,那若隐若现的巨大虚无门户上。
“如此血腥疯狂、充满痛苦的祭祀,召开的门户,会是什么呢?”
伴随着秦淮的喃喃低语,壁画边缘的残破字符突然扭曲了起来,变化为一座座巨大而又扭曲的建筑,和大量风格诡诞的图案与雕塑。
“.巴虺大龙伊格库库尔坎众蛇之父”
嘶哑低沉,像是蛇类吞吐蛇信的声音在秦淮耳边响起,既有汉语、英语、也有北欧语、甚至印第安语.那些世界各地神话里有蛇的民族,此时俱都用类似的怪异语调,念出他们对巴虺的尊讳,混杂在一起,响彻在秦淮脑海之中。
然而此时陷入魔染幻觉的秦淮却没有任何动作,他正如痴如醉地欣赏那些怪诞的城市、图案与雕塑,嘴唇不自觉地开合,诵念着巴虺的名。
他看懂了这幅壁画所代表的仪式,也听明白了先前那蛇魈吞吐着紫色的分岔舌头,发出奇怪音节的具体意思。
“苦痛极身心,剥皮唤巴虺;巴虺司绝痛,伟力予众生!”
是要剥皮没错,但剥的不是凡人的皮,而是已成为蛇虺属种,巴虺信徒的皮!
秦淮咧开大嘴,抬起已被青灰蛇鳞覆盖的大手,锐利爪甲弹出,当即就要自己给自己剥皮。
“等等.我这是在做什么?”
瞅见视野中忽然出现,已异变严重,完全不似人手的爪臂,秦淮心口一烫,眼神恢复一丝清明,才发现自己的视野已被无数怪诞的图案符号占据了大半,而自己腰间挂着的小陶罐封口不知何时已被打开,里面的黑色液体点滴不剩。
“.什么时候.之前在洞室里喝错了?”
秦淮想都不想,伸手就要去抓腰间盛着泉醴的酒葫芦。
可就在这时,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真的要半途而废么,这是通过考验的唯一方法,与其坐视失败,还不如拥抱痛苦,信仰巴虺!!!”
惑心魔音骤然自生,让秦淮停下了动作。可他想到现在正被魔染侵蚀的意识,扭曲的思维,当机立断,从储物道具里掏出一针色彩斑斓的龙血改造药剂,扎进了胸膛皮肤逐渐变硬的心口!
“那就瞧瞧,蛇液和龙血,谁更毒!”
龙血入体,本就由秦淮归真炁劲为核心创生出来的寄体立刻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覆盖体表的青灰色蛇鳞变得更大、更厚、增添亮色,十指变得粗长,伸展出的爪甲泛出金属般的光泽,瞳孔逐渐被金色染透,背后也长出了一对嶙峋的森然骨翼 而秦淮自己,则已转换视角,通过那点深藏心口的念头,默默关注着控制寄体的念头状态,随时准备切割。
刚才事态紧急,容不得他深思熟虑,只能赌这具寄体可以通过龙血的侵蚀,从蛇液的转化中抢到部分权限,保住原本的念头意识,同时骗过仪式的认定。
赢了,秦淮就会多出一具受司辰认可的难得寄体,好处不必多说。
输了,大不了重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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