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内,孔希昌在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后,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
被无尽的惶恐所笼罩,充满了极度的不可置信。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倒在地。
很显然,这是一个他所绝对不不愿意接受,并且在此之前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在他的想象里,他这一次动手极其的隐蔽。
而且,也就一开始时,看起来闹的声势不小。
可实际上人并不多,且马上就被平息了下去。
他自认为力度掌握的还是挺不错的。
属于是一个点到为止,让孔希学这个衍圣公遭殃,却又恰好不会牵联太多孔家之人的状态。
他这边点到为止,朝廷那边因为自己这里干出来的事,其实不算太大。
又因为自己孔家身份特殊的缘故,也同样会点到为止,不会揪着不放。
自己这边,虽然会受上一些苦,但一切都终将过去。
风雨平定之时,便是他这边平安无事,而且还能成为新的衍圣公之日。
可结果谁能想到,事情一步步的,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偏差。
其实,到了如今,他多少已经有些没那么自信。
不再想着自己会成为新的衍圣公了。
但是,他却一直不觉得自己会真的身死。
甚至于就连孔希学,这个被牵扯到的衍圣公,也同样罪不至死。
他们孔家就是这么特殊。
他们先祖遗泽,一直到了今天,不仅没有变弱,反而更强。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都已经将期待给放到这么低了,结果还是猜错了!
皇帝要比他远比他所想的更加的不做人,更加的可怕。
那当真是丝毫面子都不给留。
竟然连他都要诛杀!
莫非,是自己暗中指使人,造反作乱的事情被查出来了?
当这样的念头在心中升起之后,他马上就确认了。
必然会是如此!
不然的话,皇帝绝对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一个态度!
不可能会如此来对待自己。
也就是说,这次的事儿,还是自己输了!
孔希学会因为洗清罪责,而活命?
不过,很快他这边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寻常之处。
因为被拉出来,正准备进行处斩的人,不仅仅只有他,还有孔希学以及众多在孔家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他们被处斩的罪责,是谋反之罪。
除此之外,还被挖出来了众多平日里所做的种种恶事。
望着那周围欢呼雀跃,又有很多大声对他们进行咒骂的众多百姓。
孔希昌有些神情恍惚,又有着诸多的愤怒自心中升起。
只想动手,将这些泥腿子们一个二个,全部都给撕得粉碎。
这些畜生,先前之时对他们孔家毕恭毕敬,从来都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自己地位超然,对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儿,那都是理所当然,都不犯什么忌讳。
可结果,这些畜生们倒好,平日里自己孔家待他们千般好,出了事儿了,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出来,害自己孔家!
一个个都是贱民!
当初就该将们都给弄死了才好!
这样的愤怒在心头升起之后,孔熙昌也感到格外的荒谬,特别的不真实。
没有想到,朱元璋竟然这般的狠。
自己这里不过是稍稍的闹出了一些乱子来,他居然要将孔家满门覆灭!
自己这么多超然的人,都被按在这里等候处斩。
那其余的孔家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或为奴或为婢,或被发配到各个地方去。
朱元璋他是怎么敢的?
他就不怕这天下就此陷入大混乱?
他就不怕昭昭青史,将他们给钉在耻辱柱上,让其生生世世都抬不起头!
真的以为这天下能离了他们孔家?
朱元璋这个要饭花子,今后有他后悔的!
相似的情绪,不单单只是在孔希昌的心中升起,孔希学以及诸多的孔家之人,大多也都是如此。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所料。
哪怕一开始时很慌乱的孔希学这个衍圣公,也都没有想到,朱元璋敢如此做。
他有想过,这次的事情弄出来之后,自己的衍圣公之位不保。
甚至于孔家,也会因此而得到更大的一些打击。
可是,却绝对没有想到,居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朱元璋这个当皇帝的,能狠辣如此!
朱元璋真的是要对儒家痛下如此杀手,真的是不准备用儒家了吗?
可是,这世上真的还能有比儒家,更加适合进行统治管理国家的学问吗?
真的就依靠他所弄出来的那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来取代儒家?
如今,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儒家之人。
他干出这种事情来,真的不会天下大乱吗?
这是孔希学脑海当中所停留的,最后的想法。
噗的一声,鬼头大刀斩落。
孔希学那有些白发的脑袋咕噜噜,滚落下来。
带着疑惑与满心的不甘。
一道道的刀光闪过,一颗颗的脑袋不停的滚落。
鲜血喷涌,身体倒下了。
众多先前之时,地位超然,道貌岸然,似乎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没了命。
周围响起了一片哄然叫好之声,也有人跪地嚎啕大哭,有人不住的出声咒骂……
这是先前多年,被这庞然大物的孔家,给害的家破人亡,受尽欺压之人……
除了这些孔家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之外。
还有不少通过对周围百姓的案件的受理,而揪出来的罪大恶极之人。
比如给孔家当打手,做黑活的多人,也被判处了死刑。
不过他们却没有被斩首,而是被送往了太医院,今后进行秘密处理。
之所以如此,自然而然还是要废物利用了。
将这些死囚,弄到太医院那边解剖,或者是试药……
随着这些人被斩杀,千年孔家这边,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陛下,真的是要彻底舍弃儒学,彻底打倒孔家吗?”
武英殿内,宋濂跪地,望着朱元璋出声询问。
心中格外的不好受。
一语说出,眼中已经泛出了泪光,格外的沉痛。
这一次的事情,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原本以为有江西龙虎山那边所做出来的表率,山东那边清丈田亩之时,孔家肯定不会乱干什么事情,不敢乱来。
而从衍圣公的表现,以及自己先前与他相见,他所说出的言语来看,也是支持清丈田亩的。
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什么糊涂。
可结果谁能想到,到了最后,事情居然闹成了这种程度!
而陛下这边,竟然也丝毫都不惯着,直接降下雷霆之怒。
竟是将连同孔希学这个衍圣公在内的,众多孔家之人全部都给一网打尽。
该杀的杀,该埋的埋,该流放的流放。
而且,还在山东那地方搞了诉苦大会。
让众多的人前去状告孔家,而且还一桩桩一件件给查实了。
这是要掘了孔家的根基!
这真的只是在掘孔家的根基吗?
这同时也是在掘儒家的根基!
虽然在此之前,皇帝已经是一次又一次的对着儒家挥动了锄头。
将诸多的根基都要给挖的坍塌了。
可是,却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么严重!
陛下先前曾说过,相忍为国,曾说过要以大明富强兴盛为第一目标,其余的都可以往边上放上一放。
而他听了上位的话之后,也是如此做的。
可是谁能想到,自己相忍为国了,皇帝却一次又一次的过分,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如今更是重拳出击,一副要将儒家给彻底打倒,彻底按死的模样。
又有新兴的各种走进学堂的学问,令他不得不多想。
这次,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若是陛下,在这次的事情上,不给出一个说的过去都交代,真的要决心覆灭儒家。
那么,他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便也不活了!
不是说要用这个事情来威胁皇帝,事已至此,他早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天下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得了皇帝。
如今的皇帝,那是真真正正的性格极其强硬,属于软硬不吃的那种。
他认定的事儿,除了皇后和太子,没有人能够进行改变。
可偏偏在大事上面,皇后还有太子都听他的。
他这个时候决定撞死在这里,不是为了威胁谁,而是要捍卫一下自己心中的道。
捍卫一下,他所遵从研习了一辈子的儒家,仅此而已。
若是这儒家之道,要被皇帝给覆灭了,那他不介意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来陪着儒家,一起走向死亡!
“景濂先生言重了,起来起来。”
朱元璋对着宋濂出声说道。
而后示意边上的朱标,过去将宋濂给搀扶起来。
“儒家是儒家,孔家是孔家,不能将孔家和儒家等同,更不能将孔家和孔子这位至圣先师给联系到一起,给等同。
这些都得按分开来看。
孔子传道,有教无类,三千门徒发展至今,早已遍布天下。
同样的一本书,不同的人去看,会产生不一样的感悟。
儒家时至今日,不断发展。
但是,那些孔家后人,仗着他们先祖的声威,无恶不作。
硬生生将孔府给弄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极大的败坏了孔老夫子的声誉。
我听说孔子当年周游六国,乃是仗剑而行。
其人亦有一些侠义之风。
而他的思想,与对各种事情的看法,留在论语之中。
可结果,如今孔家的这些后世子孙所干出来的事儿,又哪里符合孔子的言传?
早已是背离了祖宗,忘却根本,那就是最大的不孝不义!
不孝不义之人,逆于天!
从这方面而言,我将孔家的这些蛀虫给解决了,那么孔子他老人家泉下若是有知,高兴还来不及。
省得这样的一群虫豸,一群酒囊饭袋一群,外表神圣,内里肮脏的人,来败坏他的名声。
孔子若是泉下有知,就这些孔家之人的种种作为,早就亲自想亲自出来拿剑,将他们一个个全部都给诛杀,清理门户了。
我做这些事,不过是顺应天意民心罢了。
而且,那些被斩首之人皆可杀,没有一个冤枉他们的!”
朱元璋说的,把手一拍。
马上就有人抬着一口口沉重的大箱子前来,将之摆在地上打开。
是诸多的卷宗。
“景濂先生,且看一看,这些都是短时间之内,那些百姓状告孔家的人,以及所查实的诸多恶行。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这里!
天理国法难容!
这样的人值得宋先生去维护?
这样的人,也配为孔子嫡系?”
朱元璋神色郑重。
本来他就因为这些人,先前之时降金,后面又降蒙元的作为而感到不耻。
又在后世知道了,这些所谓的孔子后裔,在今后都又干出来了多少的事情来。
那是对他们丝毫的好感都没有了!
太清楚这些都是一些什么货色了!
这样的人,夹起尾巴做人倒也罢了。
偏偏在清丈田亩这样的大事上面还敢跳。
既然他们敢跳,那自己就敢杀。
且看是他们跳的欢,还是自己的刀利!
宋濂没有去看这些卷宗,因为这些他在先前便已知晓了,而且知道皇帝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作假。
可是……孔家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
看着神色难看,还想再说些什么话,俨然已经是有了必死决心的宋濂,朱标有些忍不住了。
不想再继续看自己家父皇卖关子,在这里逗老头。
都把自己老师快给吓死了。
当即道:“老师,我父皇在这上面还有别的安排。”
本来朱元璋还想再多磨一磨宋濂的,既然标儿开了口,那便一切从简了。
他道:“这事上咱确实有一些别的考虑。
北孔是一个什么货色,宋先生也看到了。
真的是败坏门庭,有辱斯文,败坏孔子,败坏儒家。
而且,这北孔他也不是孔家正宗。
宋朝之时,孔家分家。
长子嫡孙一脉带着孔家族谱,以及孔子画像随着朝廷一起南渡,是为南孔。
真的论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孔家嫡系。
咱已命人暗中调查,南孔这边虽然也有一些人手脚不怎么干净,但整体上面可比北孔好上太多太多,骨头也比他们硬。
不会那般轻易的给蛮夷去下跪。
咱准备让南孔的人来曲阜,来到他们应该生活的地方。
把衍圣公之位,给真正应该得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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