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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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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滂沱。

  呼啸而过的狂风,交织着点亮夜幕的轰隆雷霆,于天穹之上盘转回旋。

  “啪嗒!”

  穿了不知多久的破旧皮鞋猛地落下,踩在路边水坑当中。

  顿时溅起无数混杂着腥黑泥点的肮脏水花。

  乔伊紧紧裹着那身,宽大如斗篷般罩着自己身躯的麻布大衣。

  脑袋低垂,将脸颊隐藏在兜帽之下。

  脚下却是一刻不停。

  也不需要抬头认路,就像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熟练无比的穿梭于错综复杂的小巷当中。

  借着雨雾中偶尔渗漏的月光,和自己还算不错的视力。

  他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伴随着自己的不断深入,脚下原本坚硬扎实的石砖地板,逐渐变成了粗糙松软的碎石路面,再到最后的泥泞土路。

  眼角余光处,道路两旁原本亮着温暖灯光的齐整砖瓦房,也随之转为黑夜中只剩模糊轮廓的破旧木屋,以及在风雨中摇晃哀鸣的狭小草棚。

  没有停下。

  他的家不在这。

  遥想多年前,乔伊也曾经有过一个还算令人安心的住处。

  但当他的父母死去之后,那里便也就成为了叔叔婶婶的爱巢,自己反倒像是一个外人。

  没什么好怀念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狂风暴雨下的夜色愈发昏沉,小镇上仅有的仅有的几盏灯光也逐渐熄灭。

  那两条在水坑上不断迈动的纤瘦小腿,才终于停下,深深扎在泥地当中。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各处打着补丁的黄褐色小帐篷。

  “到家了。”

  随便把鞋底沾着的泥块在一旁的石头上蹭了下,乔伊掀开帐篷的门帘,快步走进。

  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篷顶因为积水凹下来一大块,但好在这个帐篷的材质还算坚韧,没有漏水。

  心中久违冒出些许喜悦。

  从角落里搬出了一个板凳,站上去踮着脚,右手向上轻轻推压凹陷处,让其中积蓄的雨水从帐篷两端滑下。

  指尖传来湿润厚腻的冰凉触感。

  说起来,这个帐篷还是英格拉姆送给他的。

  据说来自某个早已退休的冒险者,好像急着用钱的样子,最后便宜了自己。

  不禁回想起方才治安官皱眉训斥自己的模样。

  乔伊撇了撇嘴。

  虽然基本上没什么用,但他知道对方一直在帮助自己。

  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经常利用着彼此间的这种关系。

  从怀中掏出一块下午刚买的黑面包。

  原本如砖块般坚硬的外壳,在雨水湿润下,虽更加冰冷,却也稍微软了一些,更方便食用。

  将来自英格拉姆,贴身放置的干瘪钱袋藏在帐篷角落,乔伊从不知哪里拖出来一个废旧的火炉,娴熟点火取暖。

  他也不是傻子。

  今天遇到的那两位冒险者,其中一个喜欢傻笑的矮个子,看起来笨兮兮的,一副很容易骗的模样。

  另一个却让人有些可怕,绷着脸,冷冰冰,身后还背着两把长剑,看起来就不好惹。

  放在以前,自己怕是躲着走的来不及。

  方才之所以敢主动上前,就是因为知道英格拉姆就在附近。

  哪怕自己失手被抓,只要不被当场砍死,稍微发出点动静,对方就会过来帮自己解围。

  只可惜,他不仅被当场抓住了现行,还意外选到了一个刚刚在赌场输光了钱的穷光蛋。

  想到这,乔伊啃着手里的黑面包,不禁低声骂了一句:

  “臭赌鬼!”

  湿润空气中,火星点点,炉火艰难生起,颓废无力地燃烧。

  感受着自身前传来的阵阵温暖,乔伊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下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仲夏节,市场上应该马上就要热闹起来。”

  “到时候过去碰碰运气,指不定能遇上从外地来的大肥羊……”

  “啪咚!”

  自帐篷外传来的沉闷脚步,骤然将乔伊从思忖中惊醒。

  “谁!?”

  他压低着声音,喊道。

  没有回答。

  但那道在漫天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的脚步声却愈发靠近。

  乔伊下意识从腰间抽出一把缠着破布的发锈短匕,双手紧紧攥着。

  “是谁?说话!?”

  依旧没有回答。

  脚步声却忽地停下。

  坐在随狂风摇曳的帐篷角落,隔着橙红色的微弱火光。

  一道壮硕魁梧的身影,静静站在门帘外。

  “砰!”

  “砰!”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拍在桌面。

  “我跟你们说,老子当初面对那只穴熊,那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个滑铲……”

  满身酒气,喝得满脸通红的冒险者,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扯着嗓门吹嘘着。

  “哈哈哈,之前不还说是绕到侧面,用匕首刺穿脊柱吗,怎么几天过去又改说法了?”

  旁边有人揶揄道。

  “欸,你不懂!那只穴熊……”

  夏南坐在餐桌旁,身前摆着杯喝了一半的清水。

  感受着被填饱肚子中缓缓扩散全身的暖流,不由舒适的眯起了眼睛。

  身边的半身人阿尔顿,则饶有兴致地听同桌的冒险者吹牛。

  甚至偶尔还弹几下琴弦,为冒险者讲述的故事伴奏铺垫情绪。

  “哎,你们听说没有,最近卡兰福尔可出了点怪事。”

  似乎已经厌倦了那只有着上百种死法的穴熊,桌边一位冒险者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这屁大点小镇,能出什么事?顶多死两个人呗。”

  有队友不以为然,干冒险者这一行,早已习惯了生死轮回,普通凶杀案的吸引力甚至还没有路边随便一只哥布林来得大。

  “别急啊,你听我讲。”

  “据我那个在镇里当卫兵的朋友说,死者整条胳膊的骨头都被抽掉了!”

  “明明外面一点伤口都看不见,就只剩下一条烂肉!”

  轰隆——

  窗外雷轰迸响,半身人还恰到时候的高高拉了一下琴弦,发出颇为时宜的惊悚声响。

  那位讲述故事的冒险者,顿时被吓了一个哆嗦。

  然后才颇为窘迫地看向阿尔顿:

  “哥们,这个时候就不用……”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原本喧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一道道目光看向那扇,在敲门声中轻微晃动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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