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塔里安鼓动着羽翼冲入逐渐朽坏的城堡。
苦行者战团的战士们从废气弥漫的烟雾中冲出,挥舞着在至高天病毒洗礼下逐渐崩溃的武器。
这些来自蛮荒世界的子民试图拖住他,阻拦他。
他们在面对毫无胜算的强敌,但是他们的冲锋依旧毫无动摇。
披挂着同胞骨骸的战士们高呼着自己来自野蛮家园世界的战吼,在恶魔与混沌星际战士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来到恶魔原体的面前。
扑哧!
随手将这些抵抗的战士劈砍成两段,镰刀在地板上留下猩红的血痕。
尸体被收回镰刀时那随意的横扫扫入一道在地板张开的裂口之中,莫塔里安伸出手掌,想要先一步抓握这些灵魂,却被更为庞大的力量阻截在外。
来自亚空间那颗冰冷太阳的力量愈发强盛了,即使是在这颗已然被慈父彻底占据的星球。
“.该死!”
高大干枯的身影停滞了一瞬,随即低声喝骂,收起了利爪,终究是放弃了这些近在咫尺的灵魂。
‘让我看看你能保护多少!’
莫塔里安选择遗忘那人的力量,提着镰刀,继续沿着要塞交错的通道向内。
他现在正身处奇维塔韦基亚,港口世界。
在数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海洋世界,但随着大奥特拉玛特区的建立,极限战士子团的入驻,这颗星球也迎来了发展。
借助星球本身的优势,宏伟的空港在这里设立,星球两极冰层之中的燃料被开采,奇维塔韦基亚的子民们不再单纯以渔业为生,从而为过往的商船提供补给与检修服务,捎带卖一卖这颗海洋世界的特产。
繁荣与富足迅速笼罩了这颗星球。
据说马库拉格的居民们很喜欢来自这颗星球的一种蟹类食物。
嗯,这也是这颗星球能够在短时间发展起来的原因,那就是它距离马库拉格相对较近。
莫塔里安的脚步沿着空港钢铁不断向前,这座饱经摧残的宏大建筑是如此宽阔,它用来承载停靠商船的阶梯状港口层层迭迭,以环状结构一路向上攀升,就连他的目光也无法尽收眼底。
他并非没有见过这般繁荣的港口。
雄狮之门,土星之门.当年他们攻入泰拉时,比之更加宏伟壮丽的星港足足有四座,其一便被死亡守卫亲自击坠。
但什么时候这样一颗不起眼的星球都能够与泰拉媲美了?
这让他诞生了微弱的忌妒,嫉妒那位兄弟的国度只是一颗毫不起眼的星球居然都能够拥有此等繁荣。
如今每一面墙都布满黯淡的脏污,大部分来自港口内驻军的激烈抵抗,而随着死亡守卫进驻这里,霉菌和藻类形成的毯子开始在这些残留有余温的墙壁上蔓延,进一步污染腐坏了剩余的部分。
港口泊地如今已经挂满网状的藤蔓,连带着汁水臃肿下垂,嗡嗡作响的蚊虫在墙角堆积,与蛆虫交迭成鲜活的黑白色地毯,这座巨大得宛如奇观一般的建筑开始整体朽败,缓缓溶解为生物质。
在它下方的星球也是一样。
湛蓝的海水开始变绿,剧毒的雾气开始弥漫,两级冰盖之下吐出的不再是燃料,而是一团团粘稠的胶质,毒害着这颗星球为数不多的土地。
又是这样。
莫塔里安皱眉。
一直是这样。
每当占领了一颗星球,占领得越久,它就越来越像巴巴鲁斯。
这是莫塔里安刻意为之吗?
当然不。
他们全都痛恨那个世界,莫塔里安尤甚,当年得知莱恩摧毁那颗星球的消息时,死亡之主却感受到了微妙的快意。
他低头,见到自己那恶毒异形养父的灵魂依旧在提灯之中备受折磨,缓了口气。
轰隆!
爆炸的震动再度响起,活化的星港发出不堪重负的咕哝声。
死亡守卫的祝福能够让他们被重重保护以免受到炮火攻击,但是港口部队抵抗之激烈,这些瘟疫战士不得不在拥挤炮火之中穿梭,而敌军的伤兵和战损车辆居然还有机会送至位于防御枢纽外围的支援基地,那些运输车在短暂停留之后康复的士兵和修复的车辆也要送往前线。
从舰队的探测仪器上显示,防守方的补给卡车车流比进攻刚开始时相比已经稀疏很多,眼下,从基本口粮到弹药,一切都将告罄。
但是在他脚下依旧是不曾停歇的炮火声,地动山摇的冲击和敌人数公里长的行军队伍反冲锋时踏出的脚步声。
“.吸。”
莫塔里安被面罩包裹的脸庞又传递出一阵吸气声。
与子嗣的联系让他能够看到全局战况,那些遍布死亡守卫身躯的感知结构让他得以一窥外部。
星港范围内的图景大都是黑沉沉的,近两周以来一直都是如此,抵抗而诞生的爆炸掀起滚滚浓烟,烈焰与生物组织相互进攻着,从星港北部的物流中心参差蔓延,这让那些被包裹其中巨大建筑的废墟看起来像是惨白的骨头。
那些熊熊燃烧的大火,大部分是被磷化武器引燃,另一些则是由于燃料库与被刻意堆迭起来的燃料运输车辆,西部区域圆球形的虚空盾上方依旧闪耀着光怪陆离的涟漪,火焰便以其为中心蔓延如同永不停歇的炼狱之火,一艘死亡守卫的战列舰尖顶刺入这座熔炉,在各类武器爆破而不停绽放的涟漪中却显得弱不禁风。
星港的东部,穿过曾是繁荣交易所留下的废墟,延伸出一片纵横交错的战壕,大部分已经落入死亡守卫之手,莫塔里安曾在那里战斗过数日,参与了一部分行动,旨在将这片区域与虚空盾保护下的物流中心联系被完全切断。
那是场艰苦的战斗,即使是在原体的领导下沿着有毒的泥淖之中作战,但烈焰的灼痛与激烈抵抗也令作为进攻者的死亡守卫们倍感煎熬。
尽管如此,行动成功了。
腐化依旧能够进行,其中大部分人的灵魂依旧能够成为神瘟的养料。
不过还能持续多久是个问题。
视线断联了一部分。
从更远的成员视线中,莫塔里安能够看到那些被包裹在虚空甲中的凡人冲破烈焰,发动反冲锋,他们高呼着‘为了人类’,意图摧毁死亡守卫刚刚构建没多久的火炮阵地。
每维持一个小时的进攻都要消耗大量的性命和物资,饶是他们拥有了至高天的力量。
为什么?
为什么要浪费生命?
莫塔里安看到了他们灵魂之中燃烧的火焰,那份炽烈的复仇之火,只要围攻者依旧占据此处,洪流就不会减缓,更遑论停息。
他们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敌人要对他们做什么。
他们在捍卫自己现有的生活,他们认为绝对比投降要美好得多的生活。
道路沉入地下,莫塔里安低头,重新没入闪烁着流明灯,充斥刺鼻沥青味的阴影中,他越往里走,爆破就越频繁,来自凡人们向原体的欢迎就愈发粗暴。
其中一个刚刚建立没多久的大型哨站完全笼罩在火海中,进攻方与防守方的尸骨早就被灼烧成灰烬,来自亚空间的小生命们告诉他是破坏者所为,可能是敌方专业的突击队,抑或只是一个因为恐惧而发疯的士兵,有很多这样的人。
一旦见识过敌人的所作所为,任何稍有神智的人都不会投降,然而侵染灵魂的疫病无处不在,而且愈加严重,这些凡人再如何坚韧也无法抵御这样的折磨。
理应如此才对。
最后,他穿过所有站点,深入内廷,这是一座城中之城,守军完整控制的最后一部分。
太麻烦了。
莫塔里安一度以大远征的功绩而骄傲,或者说,即使是叛乱派也没有谁不为那个年代的荣光而自豪。
他们在短短百年之中解放了无数世界,那些抵抗世界在解放者的手中难以坚持一日。
他们甚至攻入了泰拉。
但极限星域不同。
这里的成员抵抗意志之坚定,武备之齐全,简直前所未有。
莫塔里安亲率死亡守卫发动进攻,却足足有近两周时间被卡在这颗平平无奇的星球之上。
即使没有原体,极限星域的防守都不像是当年泰拉那般漏洞百出,这些人也不像是泰拉那些守军一般各怀心思。
那是什么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莫塔里安想到了什么,那是他绝对不愿意承认的事。
也许这是少了禁军、泰拉守卫还有马卡多互相扯后腿的缘故,加上这些狂信徒的思维已经不支持他们思考自己应该侍奉的到底是谁。
莫塔里安自我安慰道。
“它已经成熟了。”
库嘎斯在投影中发出尖利的声音,同时还带有哭腔。
“我们万事俱备了。”
这位远在另一颗星球的大不净者流着泪,熬煮着坩埚。
“还没有。”
面对好伙伴的催促,莫塔里安的回答中透着不耐烦。
“所得不多,所失不少,我们依旧要有耐心。”
“耐心!”
库嘎斯高呼。
“已经不需要耐心了,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在进行怎样一场战争,你的耐心就像是磨磨蹭蹭,我亲爱的莫塔里安,你该收起那别扭的思维了.”
“停下,现在。”
原体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变成警告的低吼,让库嘎斯头皮发麻。
“这是个微妙的关头,而你没能纵览全局,我也没有。”
“我当然没有。”
库嘎斯深吸一口气,发出痛苦的声音。
“我父亲的决策被强行修正了,必须有孩子要死,这对于祂来说是那样的艰难,就是因为这种无谋的莽撞,就因为我们这些孩子的磨磨蹭蹭,你完不成慈父赋予的任务,现在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了。”
莫塔里安陷入踌躇,开口:“代价?”
投影短暂消失,又很快重建。
库嘎斯尽量避免盯着眼前的神疫,仿佛那些其实是同类的尸体。
这位大不净者顿了顿,似乎想要再次开口。
但突然之间,连接中断,投影碎裂为一团灰绿色的火花,渐渐消散。
作为他们通讯的节点,一位死亡守卫的瘟疫使者突然炸裂开来。
他的存在被抹去,灵魂化作的精魄被注入未完成的神疫之中。
他被杀死了。
被慈父亲手杀死了。
直到此时,莫塔里安的目光才投向天空。
直到此时,莫塔里安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
败血病陷在了自己半融化的脂肪中无法起身。
他是纳垢的宠儿,是第七重天的第七位守卫,是瘟疫之主最宠爱的第七名大魔。
此刻他身受重伤,倒在一片同类的尸骨之中。
在圣血天使的袭击下,在这颗无名的星球之上,它们被团团包围。
这些拯救了无数生命的天使是如此愤怒,愤怒自己的迟到,愤怒这些亚空间恶魔的残酷,他们眼中迸射着怒焰,抛下了一切礼仪,化作纯粹的杀戮者,就是血神都不禁为之瞩目。
战争总是能够带来愤怒与憎恶。
黄铜王座之上的巨人发出大笑,周围的兵戈也随之震颤,实体宇宙越来越多的星球被猩红雾气所笼罩,一场场战争随着战争双方对彼此的憎恶逐渐炽烈。
即使是恐虐魔军,血神的麾下也被投入其中,有的能够在躯壳毁灭之后回归荒原,接受嘉奖与升格,有的则是在针对性的手段中被湮灭,化作耗材。
但血神的投入依旧狂放,只为了战争本身。
与纳垢完全不同,血神期待着战争的升级,期待着能够激起更多亚空间浪潮的生死之战,血神从来都不害怕变化,更不怕流血。
哪怕是自己的血。
哧啦!
圣血天使们沉溺在对人类之敌的憎恶中,将眼前的一切还在活动肢体撕碎,猩红的织缕缠绕在这些战士身上,强化着他们的身躯,为血神攫取着更多鲜血。
而在败血病的周围,瘟疫守卫们要么死亡,要么正在走向死亡。
败血病注视着一群瘟疫蝇群在空中被解离雾气化作一片虚无,帝国军队乘着载具向前飞驰,履带将蹦跳的纳垢灵们碾成碎片。
身背飞包,宛如真正天使一般的圣血天使们包围了一位大不净者,败血病认识它,但还没想起它的名字时,这名大不净者便被搅动的链锯剑撕扯得粉碎。
它们的灵魂离开了,消散了,带着痛苦地哀嚎。
对重生总是充满信心的它们嚎叫着,最后归于虚无,留在亚空间中只有死亡时的永恒回响。
慈父的儿子们在死亡,从那颗来自曙光星区的撞针钉入花园开始。
败血病自己也担心这将是它的最后一次。
迦尔纳带着狂怒向它扑来,那发自内心的憎恶将这位圣洁天使织染成猩红之色,染赤之枪在空中划出一轮新月似的火焰,无触碰便烧伤了恶魔,炽热的烈焰让这些恶毒灵魂忍不住地蜷缩。
“别打了!”
败血病发出尖叫。
它挥剑接住了染赤之枪,整个躯体当场爆开,杀意凌然,它从未见过如此愤怒而嗜杀的存在,就像是另一个血神。
它的头颅滚落在地,深吸了一口气。
“让我们谈谈!我们这样只会便宜了血神。”
“谈?因为血神?”
迦尔纳吼道。
“你只是知道你要死了,而你的主子也慌乱了!”
一瞬间,败血病面前都是灼热的光芒,火焰在面前炸裂开来,将绝望无比,却反而因为这绝望的力量而变得更为强大,围攻上来的大不净者们烧成灰烬。
败血病瞪大了双眼。
他看到了化作天使力量的源头。
迦尔纳用他的实际行动融入了人类群体,他带领的圣血天使看着一群群普通人从繁重且毫无意义的劳作中被解放,看着他们真正为人类贡献力量的同时也能够拥抱自己的生活。
圣血天使们承接着人类的感激,这些超人融入到人群之中,将破晓之翼的羽毛覆盖于他们身上。
没有哪一支阿斯塔特与人类本身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顾及的群体如此之多。
人类活在他们编织的襁褓之中,自然而然便会忘却至高天的诱惑。
面对至高天的袭击,人类会抵抗理所应当,他们要捍卫自己的生活,这会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即使凡人永远无法如神明那般强大,但他们死亡之前的回响终究会成为守护者的力量。
萦绕在脑海之中的疑问骤然炸裂开来。
败血病不再能够思考。
“而现在,我只需要做我最擅长的事情。”
在这颗无名的星球,这片由无数人类尸骨所构成的腐植质上,永燃的天使宣告。
“我要杀死你们!”
“我要将你们抛入虚无,我将抹去你们留在现实宇宙的毒疮,不眠不休!”
这就是原因。
纳垢恐惧死亡,恐惧变化,恐惧希望。
但随着他一场因为贪婪的伸手,一场与过去每一场行动都没有多少差别的伸手,这些让生命之神厌恶的事物却是接踵而至。
祂不能再接受破晓之翼继续前进下去。
慈父要获得胜利,不择手段的胜利,哪怕手段已经违背了他的本能。
只要掐灭了这团火,那么一切都将会回到原点。
“不,吾主,您不能这样做!”
当手掌划过身侧的死亡守卫,触碰到的却是一片炸裂开来的脓液时,莫塔里安,死亡之主,这位以坚韧自居的原体发出哀号。
不断有纳垢的子嗣们炸开,信徒,恶魔,混沌星际战士.
在突然间死亡的孩子们是如此之多,他们的灵魂化作慈父触之可及的养料,他们的肉体化作浓水,化作稀稀拉拉的雨水以及天际偶尔闪过的闷雷之声。
这位曾经以拯救子嗣为交换成为纳垢奴隶的原体沐浴在子嗣们的死亡之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吾主,你为何!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
当最后一名自己能够触及的子嗣爆裂开,莫塔里安徒劳的向天空呼喊着,随着死亡而堆迭的绝望融入身躯。
他厌恶这些力量,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有点意思。”
网道,拉美西斯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这一切。
“亚师傅。”
他立即出声喊道。
“怎么了?”
桌前,依旧在与莱恩讨论军事部署的亚瑟抬头。
二人正在着手讨论对大漩涡区域的减压策略,休伦再优秀也只是阿斯塔特,大漩涡长达数年的折磨让这位大漩涡守护者也不禁心力憔悴。
亚瑟并非专精此道,他的确善于学习,也知人善用,但天赋的差距总是难以用学习来弥补,而莱恩的水准真的很高很夸张,也许他以后可以将精力更多放在军团的思想问题上。
亚瑟这么想着,干脆就向莱恩提了出来,之后去走一个任职仪式,让这位老狮子一愣。
还是那句话,这四个真的很难对付。
“你看看这个,纳垢的反应有些大。”
拉美西斯先是又扫视了一遍亚空间,这才抽出一张亚瑟看得懂的纸质文档。
他颇为意外的开口道:
“而且大得有些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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