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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倘若人心思汉,陛下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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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城。

  数骑自洛阳绝尘而来。

  未几,曹叡震怒,消息传出,随驾群臣如刘晔、辛毗、蒋济、裴玄等人,很快齐聚天子行馆。

  曹叡已压下愤怒,只沉闷着脸,一言不发,深不可测一如当皇子的那些年,侍立在侧的宦侍辟邪虽气不敢出,但看向座下群臣的目光,却颇有些凶狠冷冽。

  向来刚正不阿的少府杨阜,终于还是率先出列,朝席上箕踞斜倚的天子躬身一揖后沉声进谏:

  “陛下,恕臣阜斗胆直言。

  “皇子早殇,依礼制,追封王爵已是殊恩。

  “特设陵园,置邑守冢,此实逾制之举,非但耗费国帑,亦恐引天下人非议。

  “臣伏乞陛下三思而后行,循礼制依旧例可也。”

  曹叡闻言望色,心里已是怒极。

  这位少府杨阜,向来不畏天颜。

  曹叡登基以后,他撞见曹叡戴琦绣之帽,穿半袖缥绫之衣,便当面质问曹叡:陛下所着服冠,依的是什么礼仪?

  曹叡默然不答,但后来不依礼制身穿朝服便不敢再见杨阜。

  杨阜见后宫费用过多,又上疏,欲出宫中妃嫔不得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

  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对外宣露。

  杨阜怒,杖吏一百,骂之曰:

  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

  曹叡闻之,对杨阜愈发敬惮。

  就在丞相北伐前一年,曹叡在洛阳大治宫室,发美女以充后庭。

  值大雨震电,多杀鸟雀。

  杨阜再谏,说什么天地神明,以王者为子,政有不当,则见灾谴,力谏曹叡,莫再浪费钱财营建宫室,招纳妃嫔。

  最后甚至说什么:君作元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

  孝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臣虽驽怯,敢忘争臣之义?

  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将坠于地。

  使臣身死而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谨叩棺沐浴,伏俟重诛。

  海瑞抬棺进谏之事,杨阜早就做过了,而他这番话可谓狂悖之至,大逆不道之至。你不听我的话,你就等着国祚坠地吧。

  在半月前,曹叡得知唯一的皇嗣曹穆不幸夭折,心中忧郁非常,念及襄樊战事一时不会打起,便欲先回洛阳,亲自为子送葬。

  彼时,这位少府再次犯颜直谏。

  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

  何则?

  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

  今国战在即,陛下亲征,何至孩抱之赤子而送葬也哉?

  这番话,同样说得十分露骨。

  你连你爹你妈死都不去送葬,却为自己一个两岁的儿子送葬,天下人该怎么看你?

  曹叡彼时虽已忿极,但念及自己确实已升纛亲征,不好真回洛阳,否则恐丧前线军心,于是便遣使往洛阳传达旨意。

  追封繁阳王曹穆为平原王,谥曰愍,葬制依诸侯王之礼,在洛阳南郊设陵园,置邑三百户,奉守洒扫。

  然而不料,自己发出的帝命,这一次竟被驳回。

  这在汉军北伐以前,是几乎不可能发生之事,毕竟在这一件事上,他已经做出了让步,不再身回洛阳亲自为子送葬,尚书令陈群为首的大臣多少该给他一点面子。

  但他的帝命仍被驳回。

  毫无疑问,他的天子威严已经受到了挑战,有人想通过这一件小事试探他这天子底线究竟在哪。

  “少府一而再再而三讪君卖直,忠诤钓誉,是欺朕顾及所谓君臣之义不会动手吗?”曹叡虽已忿极,却仍然箕踞斜倚,貌似玩味地开口相询。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作为君王说出这般露骨威胁之语,这位天子着实是一点天家体面也不顾了。

  唯独杨阜,此刻迎着天子看似随意的目光,毫无惧意顶了上去:

  “非也!

  “陛下说老臣讪君卖直也好,忠诤钓誉也罢!

  “老臣心有自知,非是欺君,而乃不欺社稷,不欺天下,不伤陛下之明是也!”

  曹叡眯了眼,眸光锐利,最后轻蔑地冷哼一声。

  杨阜却是不管不顾,力言再谏:

  “倘若国家无事,不论陛下是欲扶棺,抑或建陵置邑,天下之人或可称陛下慈父之心,哀思可悯。

  “然值此多事之秋,陛下欲特设陵园,置邑守陵,大张旗鼓,于臣看来,此非为皇嗣增置哀荣,而乃授人以柄!”

  曹叡面上终于扯出一丝冷笑:

  “哦?国家元嗣夭折,朕为元嗣设陵置邑,竟成罪过?

  “少府且与朕说说,朕此举授何人以何柄?”

  “授了那西蜀刘禅、东吴孙权口诛笔伐之柄!授了天下万民人心思乱之柄!”杨阜声音陡然拔高,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可知,雍奴王植薨于幽州,平原王穆夭于洛阳,皇叔与皇嗣,几乎同时殒没!

  “刘禅、孙权会如何说?

  “天下人又会如何作想?

  “他们会说,此乃天谴是也!

  “他们会说,魏室代汉有违天命,故而上天降罚,先诛才盛之皇叔,再绝魏室之血脉!”

  “陛下!”杨阜重重一顿,已是痛心疾首。

  “去岁关中大旱,便已有洛水枯,圣人出之妄谶流传天下,结果如何?

  “洛水当真断流!

  “关中竟然易主!

  “那所谓圣人之名,如今正被蜀贼顶在头上!

  “此实殷鉴未远,覆辙犹新,陛下不可不察!”

  曹叡听到此处,终于一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滔天怒意与迷茫之情同时攻上心头。

  杨阜顿言,目光扫过在场诸臣,也不知是寻求认同,还是在质问在座之人,片刻后继续振声作言:

  “今日,若允陛下逾制立陵,明日,流言便将如野火燎原!

  “天道不容之语,将遍传宇内!

  “境内怀汉之辈,将异心四起!

  “境外虎狼之敌,更会以魏室不兴攻讦我大魏国本!

  “陛下,届时天下人心思乱,大魏国基摇动,又将如何?!

  “老臣今日劝阻陛下,非是不近人情,实乃为陛下、为我大魏堵塞祸源,以安社稷是也!

  “此实臣子尽忠职分所在,何来欺君之说?!”

  曹叡闻言至此,再也保持不住面如平湖之态,目眦欲裂、胸膛起伏的同时,终于不再箕踞斜倚。

  而座下诸臣如刘晔,蒋济,辛毗,裴玄…自对杨阜之言暗自认同。

  实际上,此前曹植这位悲情皇叔与皇嗣曹穆之死几乎同时传来,不少大臣私下便已对此有过议论。

  却是不敢,或不愿去与这位天子多说些什么。

  便是已经私下用类似言语劝谏过曹叡的蒋济,也不敢如杨阜这般说得如此露骨。

  但不论如何,杨阜此言一出,许多老臣都不免在此刻再度感到心惊与些许迷茫。

  须晓得,不止愚民黔首信谶纬,许多自幼受过君权神授教育的大臣同样也是信奉此道的。

  否则便也不会谁谁做个梦都要去寻人解梦。

  而眼下,曹魏皇叔与皇嗣俱死,太皇太后卞氏眼下也已病重,不知还能挺多久。

  皇室不幸本是寻常,然而偏偏在西蜀强势崛起之际,曹魏皇室屡屡不幸,这便给了很多前朝遗老遗少搅弄人心的机会。

  一旦消息因那些遗老遗少之口流传天下,思汉之人将之与去岁那洛水枯,圣人出的谶语勾连起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谁敢说人心无用?

  莫说思汉之人,便是朝中臣子,难道就没有因皇室屡屡不幸之事产生过什么忧患之议?

  自是有的。

  座中便有。

  从来忠贞的卫尉辛毗,朝着天子深深一揖:

  “陛下,聪明人自然知晓生死无常,与天命何干?

  “然天下多是愚夫愚妇,最易被这等耸人听闻之言蛊惑。

  “一旦流言四起,人心动摇,确有摇动我大魏根基之虞。”

  曹叡不再斜倚箕踞,却也无论如何坐不端正,整个人行色萎靡的同时眼睛几要喷出火来。

  杨阜、辛毗的话他何尝不懂?但眼下被臣子逼迫,连丧子之痛都要隐忍压抑的屈辱与怒火,此刻已击碎他心中理智。

  “好好好,好啊!朕连为殇子尽一份心意,都成了祸国殃民?朕这天子当得何其憋屈!”

  憋屈二字嘶吼而出,满室尽是愤懑悲凉。

  一直沉默的太尉刘晔见状,连忙出列圆场:

  “伏乞陛下息怒。杨少府、辛卫尉之言虽刚直不弯,然拳拳之心,天日可鉴。”

  观察了下曹叡神色,见天子并未因他之语变得更加愤怒,于是便稍稍宽了心,悲声作色道:

  “陛下之哀,臣实感同身受。

  “然社稷之重,又不可不念。

  “去岁,蜀虏北寇,窃据关中,吴贼北来,欲取襄樊。

  “若刘禅与孙权并力,狼视大魏,则国家有忧。

  “而蜀虏却失其智,不与孙吴并击大魏,反与孙吴破盟一战,东逆吴贼,此其狂妄自大故也。

  “今吴贼内外交困,正乃我大魏为天下先去一贼之机,不可失也。”

  言及此处,刘晔顿了顿,叹了一气后才继续出言:

  “只是…去岁关中之失,将士心沮,而关东又逢大旱,百姓乏食,国家乏财。

  “陛下一则御驾亲征以励士气,二则励精图治,停营宫室,示天下以俭约,繁阳王…平原王殿下若泉下有知,想必定不愿陛下因过哀而损国家大体的。”

  刘晔向来是个会逢迎的,虽然也是劝谏,却委婉太多,此刻夸了一番天子励精图治,体恤将士,显然让天子怒意稍减。

  杨阜却是不管不顾,肃容正色,再次进谏:

  “陛下,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平原王之葬礼,当尽量从简,非但不能设陵置邑,便连平原王薨逝之讯,亦当全力封锁,秘而不宣,不予人口实!”

  “如是,方能杜绝后患,稳固我大魏国本,乃上策也,万请陛下以社稷大局为重,暂抑哀思!”

  曹叡刚刚被刘晔安抚下去的情绪再度激了起来,巨大的悲伤、愤懑再度涌上心头。

  当年母亲横死,出殡之时,披发覆面,以糠塞口,文武满朝竟无一人劝曹丕顾及天下人心如何作想,为她求过一情。

  如今自己为天子,不过为夭折之子再置一份哀荣,这群臣子却要如此顾忌,如此算计?!

  “暂抑哀思?!

  “朕之皇子夭折,国家元嗣不幸,难道朕连为他多置一份哀荣都要看你们脸色,看天下人脸色?!

  “朕意已决!

  “平原王陵园,必须建!

  “平原王陵邑,必须置!

  “即刻命人择吉地,选良时,一应规制,由将作监全力督办!!!”

  言罢,这位天子目光转向曹休长子曹纂:“德思,此事由你协同将作监与太常卿去办,毋得有误!”

  曹纂连忙离席躬身,振声出言:

  “臣领旨!必竭尽全力,使平原王身后哀荣无缺!”

  “陛下!”杨阜显然没想到一众大臣已说尽好话,而曹叡竟仍是一意孤行,心中愤慨与文死谏之刚烈瞬间爆发出来。

  却是径直上前一步,怫然作色,苍躯笔挺,声如洪钟。

  “陛下!老臣今日之言,非为一己清名,实为江山社稷!为陛下身后之声名!陛下若执意行此,与暴君桀纣何异?!”

  桀纣二字一出,满室死寂,群臣骇然失色,便连刘晔、蒋济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此等比拟已是人臣所能出口的极限,形同诅咒!

  曹叡原本强压的怒火,登时被桀纣二字彻底点燃。

  他猛地从座上站起,脸色铁青,手指颤抖指着杨阜:“你…杨阜!你大胆!”

  杨阜却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豁出一切一般,整个人须发皆张,言辞更是愈发激烈:

  “臣非大胆,而是不得不言!

  “陛下可知,昔年周厉王弭谤,道路以目,终致国人暴动,身死彘地!”

  “陛下今堵塞言路,为一己私情而罔顾大魏国本,上干天和,下失民心!

  “去岁洛水断流,关中大旱,其应犹在眼前!

  “今若再行此不德之事,恐天降灾殃更甚于前!

  “老臣敢问陛下,届时九泉之下,何以面对武皇帝、文皇帝?!

  “大魏列祖列宗艰难开创之基业,莫非真要俾坠于地,毁于陛下之手?!”

  “够了!!!”曹叡终于爆出雷霆之怒,仅存的最后一丝克制,此刻荡然无存。

  “狂悖逆臣!讪君卖直,诅咒国运,至此极矣!朕容汝久矣,真当朕不敢杀汝?!”

  他朝杨阜鼻子猛一伸指,又朝着室外厉声暴喝:

  “虎贲宿卫何在?!给朕将此老匹夫拿下!剥去冠带,打入大牢!无有朕令,探视者并罪!”

  殿外甲胄铿锵之声骤响,数名如狼似虎的虎贲宿卫应声而入,毫不犹豫便架起那位昂首挺立、须发皆张的大魏少府、三朝老臣。

  而这位三朝元老虽被虎贲宿卫拖出行馆,却仍奋力回头,用尽全身气力奋声疾呼:

  “陛下!臣身死且不足惜,然臣死后,大魏骨鲠忠直之士,恐再不敢直言进谏矣!

  “史笔如铁,后世将如何评说陛下此举?!”

  这个此举,却也不知是说曹叡一意孤行要为子设陵置邑,还是说曹叡囚禁直谏之臣了。

  老臣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所有人耳中。

  室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满室群臣皆俯首躬身,不敢直视立于室中那位喘息未定、余怒未消的年轻天子。

  许久之后,曹叡终于跌坐回席,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是暴怒与疲惫交织。

  适才杨阜所言桀纣,及周厉王弭谤,道路以目,终致国人暴动,身死彘地之事,在他脑中不住回荡。

  周厉王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而面对国人批评与议论,周厉王并不反省国策,反而施以高压,雇佣了一个卫国巫师监视百姓,一旦发现有谁胆敢议论朝政、批评天子,便立即处死。

  于是百姓果然不敢再公开交谈。

  熟人在路上相遇,只能用眼神示意一下,便是所谓道路以目,整个国家死气沉沉。

  召公向周厉王进谏,道出那句千古名言: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欲堵百姓之口,比堵塞大河后果更为严重,大河堵塞便会决堤,民怨甚之,当疏不当堵。

  结果三年后,积蓄的民怨终于爆发,国人暴动,百姓围攻王宫,周厉王仓皇出逃,最终死在山西彘地。

  此后十四年,西周再无天子,由召、周二公共同执政,史书称周召共和。

  天子不语,室中一众元老重臣眉宇忧色更深了几分。

  又是许久,曹叡不再理会室中诸臣,自顾自拂袖而去。

  汉水北。

  曹休中军大营。

  曹叡甫一步入,便察觉到营中诸将神色怪异,显然惧他,便明白杨阜讪君卖直,诅咒国运被自己囚入大牢之事传到了此处。

  曹休将上座让出,退至一旁。

  曹叡也不以为意,落座后看着曹休问道:

  “大司马,蜀虏吴贼动向如何?

  “夷陵、江陵、夏口诸要地,可有何要紧消息?”

  夷陵是汉吴战地。

  江陵是孙权所在。

  夏口则是夏水、汉水汇入大江之处,武昌脚下,江夏太守胡质负责在彼处监视孙吴援军动向。

  曹休犹豫再三,终于出口:

  “禀陛下…夷陵……夷陵落入蜀人之手了。”

  帐内瞬间死寂。

  曹叡霍然起身,瞳孔骤然收缩:

  “你说什么?!”

  “何时之事?!”

  “如何丢的?!”

  夷陵已克的消息着实惊人,纵使嚣张跋扈如曹休,到此刻仍是不能置信,讪讪出声:

  “陛下,有斥候于夷陵、枝江附近得一樵夫。

  “夷陵,在二月十二,为蜀军一日攻破。”

  “一日?!”曹叡失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如何可能?!”

  “朱然江东宿将,昔年江陵之围尚能坚守半载。

  “夷陵之坚虽不如江陵,可也算城坚粮足,亦有准备,纵蜀军百万来攻,岂有一日便破之理?!”

  曹休摇了摇头:“陛下,臣不敢妄言,那樵夫已被擒至此,虽言语粗鄙,但所述情形实骇人听闻。”

  “你且说来。”曹叡连问。

  “他说,蜀军先是投石发砲,后又以投石车抛射火球,引燃城头,城中大乱。”

  曹爽在侧眉头紧锁:

  “陛下,火球攻城…火球竟能抛射而不灭……不知蜀人何时竟有了这等攻城利器?”

  曹叡不可思议之色更甚。

  而曹休此时又道:

  “非止如此,据那樵夫所言,更更有城内吴人身着吴军衣甲,臂缚赤巾,趁乱为蜀人夺夷陵北门,与城外蜀军里应外合……”

  曹休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被揉得皱巴的白纸,向天子座前递去:

  “陛下,此物乃蜀人以投石砲射入城中的檄文。”

  宦侍辟邪快步上前,从曹休手中接过那张皱纸,呈给天子。

  曹叡展开,目光飞快扫过。

  曹休参军桓范捻着胡须,沉吟片刻道:

  “陛下,此檄文恶毒至极,专揭孙权疮疤,动摇其治下根基。

  “更兼以悬赏诱之,朱然纵有守城之能,奈何城内民心已乱,军心已摇,内外交困,故有此败。”

  曹休听得脸色发青,他不久前刚在孙权手下吃过亏,更能体会到蜀军一日攻破夷陵的战绩如何骇人可怖。

  他对着曹叡道:“陛下,若那樵人所言非虚,蜀军之势,吴人恐难遏制了。”

  曹叡闭目片刻,复又睁开,眼中已恢复几分冷静,片刻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晔:

  “太尉,依你之见呢?”

  刘晔上前一步,缓缓道:

  “陛下,老臣以为,此樵夫所见,或许不假,然终究是管中窥豹之语。

  “夷陵一日而克,实在过于匪夷所思。老臣揣度,其中或有隐情。”

  他顿了顿,迎着曹叡和众臣的目光,继续道:

  “或许,并非蜀军当真强悍到能一日摧垮朱然镇守的坚城,而是…孙权或有密令,命朱然主动弃守夷陵,收缩兵力,固守江陵。

  “毕竟,巫县、秭归已失,夷陵悬于外,补给困难,久守未必有益。

  “壮士断腕,亦未可知。

  “那火球、内应,或许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或是朱然撤军时制造的混乱假象。

  “否则,老臣属实不知,蜀人安能旦夕间攻拔如此重镇?”

  刘晔的话,让帐内紧张的气氛稍稍一缓。

  曹爽立刻附和:

  “太尉所言极是!定是如此!

  “孙权陆逊向来狡诈,必是见势不妙,主动放弃夷陵,欲集中兵力于江陵与蜀人对峙!”

  蒋济、辛毗等老臣也微微颔首,似是更愿意接受这个解释。

  毕竟,承认蜀军拥有一日攻破夷陵坚城的可怕能力,对大魏将士士气的打击太大。

  曹叡听着众人议论,目光再次落回那份《讨孙檄文》上,忽而想起早时杨阜所言,内心深处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蔓延。

  “传令下去,多派斥候,再探再报!朕要确切的夷陵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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