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真人入刘贺一家,时逢有人借米,真人张望,但见是一穷酸书生,他只张望一眼,便收回目光。
那书生与刘贺家借米后,便打发其离去。
刘贺再是行至真人桌前,说道:“真人,你言读书不为功名,我却有不同看法,真人怎个不与我言说,真教我心中瘙痒难耐。”
姜缘坐于桌前,笑道:“我不与你争辩,你尚心痒,此作何理?你觉你所说有理,那便依你所言罢,我不与你多说。”
刘贺摇头道:“若这般,却是无趣,我听真人所言,有理有据,那般才是有趣的。”
姜缘听闻,觉刘贺此人有些古怪,他笑道:“也罢,既你如此言说,我成你之美,与你谈说无妨,你觉读书是为考取功名,此理何在?”
刘贺来了兴趣,侃侃而谈,说道:“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读书若不为考取功名,学之怎有用处。”
姜缘摇头说道:“若是你仍是这般言说,却不消我与你言说,且教我师弟与你分讲。悟空,你且与他讲说。”
悟空闻言,上前领命,遂说道:“你这书生,怎说读书为功名?官至极矣,你年老到头,不过一场空罢,镜花水月,怎能当真。”
刘贺说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若读书不为功名,却求那等虚无鬼神之说,方是一场空,你若读书连功名尚不曾有,妻儿老小尚是养不活,更别谈其他,终日只如丧家之犬,更如邻舍刘彦昌,腹饱尚难得。”
悟空笑道:“如你所说,若是为官,考取功名,家财万贯,方不负读书之苦?”
刘贺点头道:“当是如此。”
悟空指定左良,说道:“你可知,此人在跟随真人修行前,乃是何人也?”
刘贺细细看了看左良,摇头说道:“却是不知。”
悟空说道:“左良小子,你且告知他。”
左良上前拜礼,遂说道:“我本是边郡左氏一家家长,家财万贯,自幼继承家业,那等钱财,莫说我一人,便是我家中上百人一同吃喝,花个三世亦花不尽,若说读书,我虽不曾有功名,但亦博学多才,读过许多书籍,你所读过之书,我皆曾读过,你不曾读过之书,我亦读过。”
刘贺瞠目结舌,说道:“有这般家财,你为何跟随那位真人做个‘苦行僧’?寻求那等鬼神之说,岂非荒谬。”
左良摇头笑道:“你却年轻,故不曾知得罢。家财万贯有何用,正如佛爷爷所说,到头终是一场空,镜花水月罢。我年轻时亦如你所说这般,不信鬼神,是以有财自得真自在,世间无有钱财不可得者,有钱财我享万般之物,后来我年老,方知昔年所想,何等之可笑,鬼神之说,方可得自在。”
刘贺沉默些许,摇头说道:“不敢苟同。”
左良笑道:“我非使你认同我所说,乃将我之经历与你述说罢了,你是如何所想,与我无关,我今一心跟随真人修行,绝无二心。”
说罢。
左良落座,不作言语。
刘贺沉默些许,张口欲说,却不知该说些甚,最后只得作罢。
孙悟空笑道:“读书为取功名也好,为家财万贯也罢。你却不可否认,读书者为儒,是以儒在于礼,在于德。以读书修身养性,明礼重德,以此之后,再考功名无妨,再取家财万贯亦无妨,但主客从不可颠倒。”
刘贺闻听,说道:“主客颠倒怎说?”
孙悟空掩嘴笑道:“昔年真人曾教于我,主客颠倒,为心法之说,是以心为主,法为客。以心为主,修行修心,心即功成,那时生法,心法皆得,主客有序。你读书亦是此理,主客不可颠倒,礼德为主,那等官财者,为客也。”
刘贺再问道:“主客颠倒可能细说,我却有不明。”
孙悟空摇头道:“主客之说,甚易也。正如你今有此房舍佳人,你二人便是主,但若有客而入,此时你为主,身子羸弱,而客却强盛,见你有佳人房舍,心起歹念,故以欺你,抢占于你房舍,自此客为主,主为客,此谓之主客颠倒。”
刘贺闻听,沉吟许久,说道:“如你所说,读书非为功名,并非说教我不能考取功名,而是读书当明心以德,功名那等而后可取,而非不可取。”
悟空笑道:“正是如此。”
刘贺起身拜礼道:“我却有所明,拜谢诸位。”
悟空摆手道:“谢真人便是,我这等皆为真人所传。”
刘贺遂拜礼于真人,口中称谢。
姜缘道:“不必言谢,你若能明便好。”
刘贺再与真人在桌前谈说许久,比起之前,此时的刘贺言语间敬重了许多。
一众谈说许久,眼见天色将晚。
刘贺说道:“真人,可在我房中居住一晚。”
姜缘笑道:“你房中怎有屋与我居住?”
刘贺闻听,哑然失笑,遂道:“真人只入此处,怎知我房中无屋?”
姜缘道:“有与没有,我能不知?”
刘贺笑道:“真人却是说错了,我房中尚有一空屋,可招待真人。”
姜缘笑而不语,遂与孙悟空等言说,牵了白鹿,便是要离去。
牛魔王等人自是领命,一众往外而去。
刘贺留不得,只得相送姜缘等离去,待辞别真人,方才回归家中。
狐女上前来说道:“良人,真人可离去了?”
刘贺点头道:“已是离去,真是奇怪,我家中有屋舍,为何真人不留,言说房中无屋,却是走眼。”
狐女道:“良人不可胡言。”
刘贺笑道:“我知得,知得。”
他说着正要去关门读书,忽闻房外有声传来。
“贺儿,贺儿!”
刘贺抬头细看,但见他有亲人而来,他霎时便知,为何真人言说房中无屋,若是先前真人留下,此时他亲人来访,必是教他犯难。
刘贺心中大惊,如何能不明,那真人果真是一位有道仙真,竟能未卜先知。
却说真人一众在城池之中行走着。
孙悟空说道:“大师兄,那个书生,却有些悟性。”
姜缘笑道:“能听进去便好,我等且继续前行,可寻个驿馆住上一夜,明日再出发。”
左良上前说道:“先生,若为我,可无须去驿馆,我尚不觉累。”
姜缘问道:“果真?”
左良拜道:“不敢欺瞒先生,今时果真不觉有累。”
姜缘笑道:“你今行数日有余,不过在刘家少歇罢,与往日果有不同。”
左良恍然大悟,他竟不觉他行走多久,今教真人所点,方是知得,他已行走数日有馀。
他遂拜道:“劳累先生教我修行。”
姜缘摇头说道:“道在脚下。”
左良再三拜谢。
姜缘将之扶起,一众遂不作停留,意要出城而去。
行得多时,一众正要行出城门之际,姜缘忽是停下白鹿,心有所感,朝城外一山张望。
姜缘指定城外一山,说道:“悟空,牛儿,且往那山中而去。”
孙悟空牵着白鹿,问道:“大师兄,那儿可是有妖邪作祟?”
姜缘摇头说道:“不然。老君正在那山中,且与同去见之。”
孙悟空笑道:“竟是老君,这般我便快些赶去。”
说罢。
孙悟空牵鹿前行。
一众加快了脚步,入了那山中,姜缘下了白鹿,步行上山,以示尊重。
真人一众在山上行得多时,终至高山绝顶,但见顶上有一草庐,自有祥光绕其户牖,又见庐顶祥云缥缈,清气汪洋,自有仙圣于其中。
孙悟空与牛魔王行至此处,不敢胡闹,毕恭毕敬。
姜缘将拂尘,真武剑取下,放于鹿背,曳步上前,朝草庐拜礼,说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师门下大弟子广心,拜见老君。”
孙悟空与牛魔王闻听,俱是下拜。
左良不知何等,但他仍是下拜,他知得真人乃是个有大神通的神仙,但能教真人下拜者,必为他难以想象之辈。
真人拜礼不久。
草庐之门悄然而来,太上老君自里走出,见了姜缘,面有笑容,将姜缘扶起,说道:“广心,且快些起来。”
老君在将姜缘扶起后,复望向牛魔王与孙悟空,左良,说道:“你等不必多礼,且起身罢。”
一众拜谢老君。
老君听着孙悟空答谢,指定笑道:“你这猴儿,怎个在此,前者听西方如来言说,你已功成,位列为佛,端坐莲座,是为‘斗战胜佛’,怎个在此言谢于我,教我受宠若惊,恐你将我兜率宫丹药再偷去。”
孙悟空拜道:“再不敢,再不敢。那时年幼无知,故行那般事,今不敢缠账无礼,老君莫怪,莫怪。”
他拜完,遂道:“今闻我大师兄行走人间,为玄帝共修律法,故来为我大师兄同行,护我大师兄无恙。”
太上老君闻听,点头说道:“你这猴儿能教这般想,便足以言说,你修行功成。”
孙悟空笑着称‘不敢当’,全无昔日二心时,桀骜不驯之状,今时只得虔诚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