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外道上,姜缘自老道口中知了‘西圣’之事,他却不曾想过,昔年他入函谷关,伴老君西出函谷关之事,竟教尹喜记下,流与后世。
如老道所说,关于他的记载并不多,但记载之中,他是一位自西方来的圣人,有休粮守谷之能,数月不饮不食,毫无影响,有降龙伏虎的神力,乃老子的学生,同出函谷关去,了无踪迹。
但尹喜曾画一幅他的画像,流传后世,以至于有他的神像。
姜缘知得,沉吟许久,他不曾想过,会在后世留下这般传说,那时他早与尹喜说过,他并非是圣人,怎奈尹喜仍将他记为圣人。
如今竟有人信奉他,为他立神像,以他为信仰立道观,名为‘西圣观’,眼前老道正是那西圣观观主。
老道拜在姜缘身前,行得大礼,说道:“先生尊容与西圣神像一般无二,先生相貌堂堂,神满灵足,定是西圣,还请受我一拜。”
姜缘坦然受之一拜,他说道:“你便这般确信,我乃是你口中西圣?”
老道拜道:“我自幼便亲扫西圣神像,一扫便是四十五载,纵是我为观主,亦亲扫西圣神像,我怎会不识西圣,见先生容颜,我便心中有声,先生定是西圣。”
姜缘将之扶起,说道:“既你言说,诚心拜我,可能带我去一观西圣观?”
老道喜不自胜,跪伏在地,道:“西圣愿往,不胜荣幸,但请西圣随我来,弟子为西圣扫清道路,以迎西圣降临。”
说罢。
老道行到姜缘脚下道路,以衣袖为姜缘扫开尘埃,虔诚至极。
姜缘要将扶起,老道决计不肯,商议之下,使左良取些树枝叶子,成一帚子,教老道为姜缘扫开道路,往西圣观去。
行至半途,牛魔王驾云归来,言说已与城隍言说。
一众再是往西圣观而去,行有半个时辰,便见前边有座小道观,乃几座房舍堆在一处而成,有些败落,门首旁有三字‘西圣观’。
老道指定那处,说道:“西圣老爷,那儿便是西圣观,我等无甚本事,只修个微末之法,不得光耀门楣,西圣观故有些微小。”
姜缘摇头道:“阎浮世界有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道观虽小,但观门前一尘不染,足以见你平日用功打扫。”
老道说道:“诚心敬奉,不敢有误。”
姜缘道:“且走,入内一观。”
老道诚心扫道,以迎真人降临。
少顷间,一众行至西圣观前,老道迎真人入内。
牛魔王上下打量,心知此道观极小,里边说不准二十人都不曾有。
老道走入,观内十几个道童走出,朝老道拜礼参见,此亦应牛魔王所想,此道观极小。
老道引道童参见真人,说道:“此便是西圣,乃是我等日日参拜之神仙也,你等莫要失礼,快快参拜。”
那些道童小的只有五六岁,大的有十二三岁,最大的不过十八九岁。
五六岁的道童茫然,只管叩拜。
十二三岁的道童闻听,问道:“师父,西圣不正是我等祖师爷,我等是否该拜见祖师爷?”
老道闻听,有些犹豫,他与真人言说,自是知得真人并不知道自己有供奉,更不知有‘西圣’之称,故他不知当如何是好。
姜缘行至道童身前,轻抚脑袋,说道:“若你等不嫌,称我一声先生便是。”
道童等闻听,俱是拜礼,称‘先生’。
姜缘笑着点头,便让老道唤那些道童离去,老道吩咐一声,年长道童领着众等去中堂做功课,真人遂问道:“你法号为何?”
老道答道:“弟子法号清虚。”
姜缘道:“观中便只有这些弟子不成?”
老道说道:“弟子无能,只有这些弟子。”
姜缘沉吟良久,不曾言说。
牛魔王上前问道:“这些弟子年幼,修行不曾有成,你这道观无甚家私,年长者只有你,你怎个养活道观这些弟子的?”
老道答道:“老兄有所不知,我道观弟子年幼,故不曾有甚法力,我却身中有一二法力,平日里乡人遇着些邪事妖祟,皆会唤我过去一看,若是解决了,便有些银钱,靠这些银钱,却也养得起这些徒弟。”
牛魔王问道:“你这厮,与那书生去降龙,可是要赚些银钱养着这些弟子?”
清虚说道:“正是,正是。但我不知他要教我降龙,我怎有降龙的本事,却是我财迷心窍,为一枚马蹄金,不曾多问就过去,险些害了性命。”
牛魔王道:“若是一枚马蹄金,可教你养活观中弟子数年,你不曾多问亦是正常。”
清虚摇头道:“老兄,一枚马蹄金是挺多的,但养不活我这些徒弟数年,你却不知,我那大徒弟无心修行,今年近二十,当要娶妻,他却无父无母,我当为其备足该有之物。”
牛魔王称赞道:“你却是个好师父。”
清虚拜道:“当不得,当不得。”
姜缘道:“可能带我入中堂?”
清虚道:“西圣老爷,此地本为供奉老爷处,自无不可。”
姜缘摇头道:“我并不曾有‘西圣’之名,我法号为广心,若你仍有心供奉,不若将观名改上一番,但若无心,亦无大碍。”
清虚只道遵令,他晚些便去改上,清虚带着真人走入中堂,行入中堂,便见十几个道童盘坐神像前,正在诵经,道童虽无甚法力,但胜在心诚,异口同声下,经文声悦耳。
姜缘朝神像张望,但见那神像果真与他有五分相似,但到底乃是泥塑像,未有他的仙相。
清虚低声道:“广心老爷,是我无能,不能为老爷塑造金身神像,待我日后富足,定会补全。”
姜缘摇头道:“但你心诚,我自护持,不需金身,仅一泥塑像便可。”
他张望中堂许久,遂道:“你且将记载我的书籍取出,与我一看。”
清虚闻听,入后房取了数本书籍出来。
姜缘接过翻看,果真看着记载他的一些文字,但记载的并不多,寥寥无几,多是尹喜所记,也有后来者因尹喜所记,而想象他,从而记下一些故事。
比如其中一本书籍,便有说一篇故事‘汉武帝天汉三年,帝巡东海,寻仙问道,西圣为帝诚所感,赐灵药一株。武帝不知妙处,以付外库’。
简简单单的一篇故事,便有西圣的出场。
姜缘见之,无奈一笑,他何时曾与汉武帝见面了,西方圣人这个称呼,他可从未听过有人称呼他。
清虚问道:“老爷,可还有何不对之处。”
姜缘摇头道:“这些书中所记,多为虚假,少些观看。”
清虚抓耳挠腮,说道:“虚假?”
姜缘点头道:“与你述说无妨,昔年我自西入函谷关,乃为老子牵牛护法,而非是甚西方圣人,我曾与那时关令尹喜说过,怎奈他不肯相信,记下这些文字。”
清虚道:“还请老爷矫正,我等一心供奉,不知老爷真名。”
姜缘道:“你且记住‘广心’二字便是,书中文字你知便是,不必宣扬,但你有三分心诚,我便有七分感应,若有危难时,诚颂我名,危难自解。”
清虚闻听,拜伏于真人身前。
姜缘教清虚备上一间房舍与他,他会在观中居住七日,期间清虚可来问他修行之事,他会为清虚解答。
清虚闻言大喜,他再三思量后,再问真人,能否带一些道童一起。
姜缘自是应允。
清虚遂备上房舍,请真人入住,待是姜缘入住之后,他又准备了两间房舍给牛魔王与左良。
姜缘入住房舍,他本以为清虚会迫不及待的入房舍之中询问修行,但他不曾想清虚并未进来,而是留足时间给他歇息。
真人得知后,满意他这信徒的心性。
不觉夜半深沉,话表魏郡城池处。
城隍亲‘请’那书生而来,书生浑浑噩噩间,其魂被带入城隍府中。
待是入城隍府正殿,城隍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书生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张望四周,不明自己在何处。
城隍呵斥:“大胆陈清缘,你可知罪?”
书生陈清缘战战兢兢的,慌道:“我,我有何罪,这是何处?”
众鬼判喝道:“此乃城隍府是也。城隍府君当前,还不速速下拜!”
书生慌张跪拜,朝城隍磕头,不计其数。
城隍道:“你今可知罪?”
书生道:“府君,我一生孤苦,诚诚恳恳念书,只望考取功名,我何罪之有?”
城隍喝道:“你今还在此胡搅蛮缠?你蒙受一河龙王养育之恩,传道之恩,不思报恩进取,反害龙王,欲图谋龙王龙筋,致使龙王大怒,险些水淹郡城,害人无数,幸是有仙人指点,方教龙王息怒,你尚不知悔改,外出寻人,意再害龙王,你莫以为此事无人知得。”
书生似被道破心事,教人唬得一跌,说道:“你胡说八道,你可有证据说是我做的?”
城隍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这厮,作恶多端,今我已查明,自当判你刑罚!”
书生似知他所做,已被发觉,他颤颤巍巍的问道:“仙人指点龙王?那来的仙人,为何不指点我!”
城隍道:“你早已见过仙人,乃你无有福气!”
书生道:“我何时见过仙人?”
城隍说道:“你在城外请人来降龙时,不就曾见过了。”
书生闻听,方才那骑鹿之人,竟是仙人,他心生惶恐,竟朝城隍府外就要逃离,耳旁隐闻城隍震怒呵斥之声,自有公差上前来,要将书生捉拿住。
这书生伸手就施展自己所学,打了三四个公差措手不及,城隍勒令鬼判齐齐出手。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书生不消多时,便被捉住,城隍大怒,数罪并罚。
一夜无话,翌日天晓,姜缘便听闻观中道童在诵经,待是诵经功成。
清虚方才小心翼翼的叩门,询问姜缘是否需要用茶饭。
姜缘摇头婉拒,清虚方才忆起,西圣在书中记载时,曾有数月不饮不食之举。
这般至午后,清虚方才来请教真人修行之事。
清虚所请教的,都是一些道经之说。
姜缘精通三家学说,自是轻易为其解答,往往出自他口,皆会将道经之精义,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讲与清虚所听。
清虚听之,即恍然大悟。
姜缘与之讲完后,问道:“我本以为,你会问甚修行之法,怎料你先问起经文。”
清虚摇头道:“老爷,我道观中,素来无有甚精通经文之辈,多是自己所摸索,故传至我这一代,亦不怎知晓经文之意,我虽有些微薄法力,但不通经意,根基不稳,今得见老爷,自请补足根基,不敢有误。”
姜缘笑道:“你觉修行,以何为贵?”
清虚道:“以诚为贵,心诚则灵,我心诚以待,故得见老爷。”
姜缘摇头道:“我再问你,你觉修行,修心重要,还是修法重要?”
清虚闻听,沉吟良久,摇头不解,他法甚浅,怎会知这等问题。
姜缘道:“你且取纸笔来。”
清虚闻听称‘是’。
少顷间,清虚取纸笔来。
姜缘望着手中约二十馀寸的纸张,他笑着点头,取笔在纸张上书写,他所书写,乃是主客之说,在后边还有一些简单的修行之法,所修的皆是旁门之法。
他不怎通旁门之法,但他知道的些许微末,亦足以教导这一处道观。
姜缘写一旁门之法,写到一半时,发觉纸张已写到尽头。
清虚见之,说道:“还请老爷少待,我这便去取新纸张。”
姜缘摇头道:“不必,缘法至此,你且将此物收着,好生阅读,莫要忘记。”
清虚领命,双手捧着纸张,再三拜谢真人,正是要退出去,忽见外边有人走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清虚握紧纸张,唯恐被撞翻,污了纸张。他细细一看,竟是他那大徒弟。
清虚刚要说什么,但念身后正是老爷所在,忙是将房舍门关上,拉着道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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