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观音菩萨得了佛祖吩咐,与惠岸行者往东土去,一路半云半雾,行至流沙河地界,菩萨但见此河水汹涌,不由停下。
菩萨问道:“惠岸,此处却难,取经人乃是浊骨凡胎,怎渡此处?”
惠岸行者观望,答道:“师父,此处果是难渡,但既真人有言,请那大圣为取经人徒弟,怎渡不得?昔日那大圣神通广大,十万天兵奈不得,此河与其,定无难处。”
菩萨道:“惠岸,此却不同,那大圣神通再大,渡不得取经人过河也。有道是‘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再者,取经人取经,须是苦历千山,询经万水,不得腾云也,故此河,取经人难渡。”
惠岸行者行教说些话,忽见水中跳出一妖魔,举着降妖杖就打,竟是那李兴实。
昔日李兴实得真人静心言,却无守心之行,今番教黄婆所害,恶向胆边生,朝菩萨行凶。
惠岸行者喝道:“大胆。”
说罢。
惠岸行者持浑铁棒挡住,上前与之抵敌,二人一场恶斗,浑铁棒与降妖杖似两条银蟒缠斗,俱乃有本事在身的。
双方战上五十合,不分胜负,平分秋色。
李兴实架住惠岸行者铁棒,知来者不简单,如此本领,若是久战下,他必败也。
他喝道:“你是那来的,怎入我地界,与我抵敌?”
惠岸行者道:“我乃南海观世音菩萨座下大弟子惠岸是也,今随我师往东土寻取经人去,你是那来的,怎敢拦路。”
李兴实恍然大悟,遂问道:“菩萨何在?”
惠岸行者道:“你管往岸上看,那不正是我师父。”
李兴实抬头一看,但见菩萨正在暗中,笑着张望,他怎敢放肆,将降妖杖收去,任是惠岸行者揪着,往岸上去。
行至岸边,李兴实倒身下拜:“但请菩萨恕我之罪。”
观音菩萨道:“你身中有神气,是天界来的?”
李兴实道:“不敢欺瞒菩萨,我非是妖邪,如菩萨言说,乃是天界来的,我本是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是也。盖因在大会上,打碎琉璃盏,教打我八百下,贬下界来,教七日一次,将飞剑来穿我胸胁百馀下方回。幸是二三百年前,得广心真人怜悯,传我静心之言,奈我不成器,失了心神,教恶念欺心,行凶此处多时。不料冲撞菩萨,万望恕罪!”
菩萨道:“你因此事有罪,今又行凶,罪上加罪,此苦海你何渡之?”
李兴实跪伏道:“恳请菩萨指明道路。”
菩萨道:“今我领佛旨,往东土寻个取经人,西行往灵山取经,此道可成正果也。你何不皈依,入我门下,与你取经人作个徒弟,上西天拜佛,若是功成时,你亦可有正果也。”
李兴实答道:“菩萨不知,我在此流沙河日久,向来有九个取经人来,被我吃了。我这个水,人骨绝不能浮,唯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不沉,我觉异宝,故取索儿穿在一处。如此,怎会再有取经人来此处?”
菩萨说道:“其自会到,你方安心。”
李兴实道:“如此,我愿皈依也。”
菩萨与其摩顶受戒,去凡间姓名,指沙为姓,起个法名,叫作‘悟净’。
缘是黄婆居中宫调和,滋养造化,有使五人,元神团结一心之效力,然黄婆未降之际,乃是身中五人最凶最恶者,正是应全‘阴阳’也,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最凶者亦最善,此谓之‘黄婆’。
菩萨别了流沙河,遂与惠岸行者往东土去,行至半途,又见一山,那山是福陵山,山中有个妖魔,乃是天蓬元帅转世,错投猪胎,木母为困,得菩萨点化,皈依佛门,菩萨起法名,作是‘猪悟能’。
再者点化救济一白龙,使其皈依佛门,为取经人脚力。
菩萨与惠岸行者同往东土去,行入南瞻部洲,近了一山,但见那山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惠岸行者道:“师父,此山便是五行山了,那大圣正压在此处。”
惠岸行者言说间,忽有五方揭谛现身,礼赞观音菩萨。
菩萨问道:“那大圣近来在山下如何?”
五方揭谛说道:“大圣近来安好,乃教数百载前,广心真人所来,变作一牧童,与其分说道理,使大圣安分多,然其本性未变,凶恶难断,菩萨近前,须是当心。”
菩萨笑道:“未想广心真人来过。”
五方揭谛说道:“数百载间,只得广心真人到来探访,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来看大圣。”
菩萨问道:“常闻那大圣广结四海五湖之豪杰,怎今方受伏,无人敢妨?可是世尊有吩咐?”
五方揭谛摇头道:“未有。”
菩萨再问:“玉帝有旨否?”
五方揭谛摇头:“未有。”
菩萨道:“斜月三星洞有言?”
五方揭谛再摇头:“亦未有。”
菩萨问道:“既如此,怎说?”
五方揭谛道:“未有缘由,或是大圣交友不慎,未有人来拜访,我等不曾阻拦。”
菩萨道:“且容我与大圣一见。”
说罢。
菩萨驾祥云近了五行山,张望石闸间那猴头,惋惜不已,道:“堪叹此妖猴,当年狂妄,大闹天宫,十万天军奈不得,九重天上显威风,今时遭得重山困,怎见昔年神威气?”
此番言说,惊动到石闸下猴头,那大圣叫道:“是那个在那述说,揭我短?若是故人,怎不来一见。”
菩萨按落祥云,在石闸前听,问道:“那大圣,可识得我?”
大圣睁眼一瞧,叫道:“你不正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昔时我翻跟斗自南海过,远远拜过,今时我在这受此山降伏,度日如年,无有一个相知的来看我,却是得了菩萨看顾。”
菩萨笑道:“你怎说无相知来看你?广心真人曾来看你,你怎说这等。”
大圣问道:“大师兄何时曾来看顾,我怎地不知?”
菩萨道:“五方揭谛有言,广心真人数百载前,曾变作一牧童来看你。”
大圣闻说,满眼堕泪,不作言语。
菩萨道:“今时你在此,有几个年数?”
大圣道:“实不瞒菩萨,有五百馀载矣,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老孙,我却知错,认罪。或是请菩萨转述与我大师兄,我情愿修行,认清身中魔障,一心向道,绝无二心。”
菩萨道:“救你甚易,我今此来,乃去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人,你若肯护持其西去,将得正果,再无二心,那时你方得真自在,你觉如何?”
大圣道:“愿也,愿也。”
菩萨道:“若如此,你在此处等候,那取经人行至此处,定救你出来,那时你好修善果。”
大圣应下,却是知悔,心中更是感念大师兄教导之恩。
菩萨闻说大喜,与大圣相说良多,方才是离去,往大唐国寻取经人去。
话表,灵台方寸山。
山后一座树洞中,姜缘正在此处与牛魔王见面。
牛王见了姜缘,行得大礼,说道:“老爷,二百馀不曾相见,今见老爷,老爷威气不减。”
姜缘手拈拂尘,张望牛王,但见牛王心神有定,不曾失了修行,他方安心,说道:“你这牛儿,不忘修行,将我教诲听进,可贺。”
牛王道:“老爷教诲,自不敢忘。”
姜缘问道:“我闻你有子,在何处?怎不引来与我一见。”
牛王喜道:“请老爷少待,我那孩儿正在山中修行,此间不知去何处戏玩,我此方去叫其来拜,但请老爷等我一二。”
姜缘道:“你且去,我在此处等你。”
牛王欢欢喜喜,往山中去,真人在原地等候。
不消多时,牛王归来,其身后带一孩儿。
姜缘细细一看,但见这孩儿‘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正是个好灵童。
牛王近前来,道:“老爷,此正是我那孩儿,乳名唤‘红孩儿’,其正名叫牛圣婴。”
那红孩儿见了姜缘,抬头问道:“你便是我父主人公?”
姜缘低头笑道:“正是。”
红孩儿闻说,当面跪下,朝上叩首道:“牛圣婴拜见上老爷。”
姜缘将此灵童扶起,问道:“你无须多礼,你却怎个称我作上老爷?”
红孩儿躬身道:“上老爷,你乃我父老爷,我晚我父一辈,便是晚您两辈,是故称你为上老爷,是老爷之上。”
姜缘闻说,指定红孩儿,笑道:“是有灵性的,你近来在山中,可有修行?”
红孩儿答道:“上老爷,我入山中,闻高上老爷所教,修行些门道。此乃高上老爷见我无事,故以传我,所传乃是些饮露餐风的本事,教我养灵。”
姜缘笑道:“高上老爷怎说?”
红孩儿道:“我父称老爷,我称上老爷。是故上老爷之师,便是高上老爷。”
姜缘哭笑不得,道:“你这童儿,着实有趣。”
红孩儿道:“此乃礼数,我修行未有多少年数,不曾读数,是故不知真礼如何,称上老爷,高上老爷,乃是我之礼数哩。”
姜缘道:“你既知礼数,可有向道心?”
红孩儿道:“上老爷,自有道心,我饮露餐风,日日不停,今时有百载矣。”
姜缘道:“既你有道心,又知礼数,可愿随我修行?”
红孩儿拜道:“愿也,愿也!”
姜缘道:“我如今尚未开府,却收不得你为徒,故你先随我学礼。”
红孩儿笑道:“能学礼,我亦心喜。”
姜缘道:“如此,你方去戏玩,莫伤山中灵兽。”
红孩儿应承,拜礼牛王,复拜礼于姜缘,方才退去。
牛王上前道:“老爷,我这孩儿如何?”
姜缘笑道:“你这孩儿,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元神灵足,是个知礼的,好生教导,使其不失修心,将来定有一番成就。”
牛王喜不自胜,说道:“当不得老爷这般言说。”
姜缘笑道:“你这牛儿,说当不得我这般言说,眉开眼笑。”
牛王道:“老爷,怎有父母闻他人赞子不喜的。”
姜缘道:“你喜之有道,却须让其修心,悟空迷心之状,你须谨记,你这牛儿,亦是随我修行多时,当是明矣。”
牛王拜道:“老爷,我自当明,不使我这孩儿失心迷面。”
姜缘答道:“如此甚好,你且照看孩儿去。”
说罢。
真人往三星仙洞走去,归于静室,未曾往天而去,而是在静室安心静修,养性修真。
他闻佛老讲法多年,正是须个时间,待他将法理尽悟之,方是上天,习全外丹道。
光阴迅速,不觉有半载去。
此半载间,姜缘在府中静修,悟尽法理,习全寂灭,再者闲时,教导红孩儿习儒之礼,不使其失本性,祖师亦常常开讲大道。
然则此间开讲大道,府中不得弟子,只有四者,乃是姜缘,真见,牛王父子。
府中无弟子,祖师亦会开讲大道。
姜缘闻听大道,再悟法理,进展颇快。
一日,姜真人室中修行,忽得室门敲响,真见在外呼喊。
“大师兄。”
姜缘遂起身,将室门开了,真见笑意盈盈站于外,他问道:“师弟,往日你我亦有叙旧论法,今日来寻,为论法乎?”
今时此师弟法力不弱,于禅之见解,更胜于他,已非昔日教身命不保者。
真见摇头道:“非也,非也!大师兄,乃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在府外,着我通报,师父有言,乃寻你来,故使我来请你见菩萨。”
姜缘闻说了然,拜道:“劳师弟通报,我此方出洞府,与菩萨相见。”
真见道:“怎敢言劳,分内之事。”
姜缘恐怠慢菩萨,遂别真见,往府外去,行至府外,但见菩萨与惠岸行者俱在,风尘仆仆,料是从东土归来。
姜缘上前迎了菩萨与惠岸行者,依次见礼,将其引入楼台,设席以待。
他不见祖师到来,心中了然,知是祖师有意让他主持以待菩萨,祖师早有意将洞府与他,是以衣钵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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