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怪陈执安惊讶。
这一枚乾坤宝物中的东西确实极为贵重。
其中有三株承载了先天之气的药材,药材各有不同。
又有一个如同食盒一般的檀木盒子,盒子里却是十二颗丹药。
这是十二颗玄色丹药,神蕴接触这丹药,立刻就能感觉到这些丹药中蕴含着极为厚重的养分,并非白玉丸、辟神丹能够相提并论。
“这必然是六品天丹。”
天丹颇为贵重,哪怕只是六品的天丹,比起寻常的丹药来说,药效不知好上几倍。
即便是在那些连绵数百年的世家中,天丹也是珍贵之物,寻常的世家人物,唯有破境这样的关键时期,才能分润到天丹。
而卢海汇、卢生玄这等天才,恐怕也不能月月分润六品天丹。
除了这先天之气,十二枚六品天丹以外,更令陈执安惊讶的是,其中尚且还有三本秘籍。
他神蕴粗略扫过,便知道这三本秘籍并非什么寻常的玄功妙法,而是真正的神通秘籍。
神通……
普天之下,光是神通二字就颇为珍贵,天下七国,各大玄门任何一处所在,神通秘籍都被牢牢握在上层人物手中。
像现在这般,同时获得三本神通秘籍的情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称得上少而又少。
三道先天之气、三本神通秘籍、再加上十二枚六品天丹……
山亭玉这一件一品灵宝,也值得说一说。
徐溪月之前送给陈执安,以表答谢的承露戒同样是灵宝,其中的乾坤不过五尺见方。
可这山亭玉中的乾坤,只怕有一丈见方,空间比起承露戒足足大出差不多四倍。
正因为玲珑公主送来的东西如此贵重,陈执安才会疑惑于她的用意。
“还有一封信?”
陈执安神蕴感知到一张纸,他心念一动,那一张细腻的洛神纸就落入他的手中。
这张纸上寥寥写了几句话,笔记显得有些仓促,纸上还有墨香,应当是刚刚写就。
陈执安仔细看去,就见那纸上写着:“因我原因,令陈先生招致玉下的祸患,玉下向来乖张,我会与她写信,让她莫要放肆。
只是陈先生也需小心这些东西便算作赔罪之礼。”
“就因为这个?”陈执安顿时有些无语。
这玲珑公主似乎过于大方了,只是因为那魏灵玉一句威胁的话,便如此自责,送来这般多的宝物。
就好像神通秘籍、先天之气、六品天丹,都是路边的白菜一般。
可陈执安却知道,对于玲珑公主这等并不曾仔细修行,有并未掌权的人物来说,想要短时间里凑齐这些东西,其实也称不上简单,更算不得路边的白菜。
“如此慷慨,莫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陈执安皱起眉头,忽然想起玲珑公主在坐朝节那日与他说过,自己想要离开悬天宫。
“公主不会是想让我助她逃离悬天京吧?”
陈执安吓了一跳,这可不算是什么容易的活。
哪怕他心里对于当今的天下,对于当今的世道颇有不满。
可若是想要持本心行事,一味气性猛烈,莽撞行事,恐怕就成了一介莽夫,成不了什么事。
关键时刻,还要借势而行,借皇家之势,再等自己本身成势!
帮玲珑公主逃跑……那还怎么借皇家之势?
陈执安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起来,不知该拿这些东西怎么办。
他一边思索,一边回了东城小院。
院中不见陈水君的踪影,陈执安倒是并不担心。
今日他离开小院时,陈水君就与他说过,自己晚上要去做一些事,见一个人,让他晚饭莫要等他。
陈执安了解陈水君,这里是悬天京,再过不久就是司李两家的婚约,陈水君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也知道悬天京并不算是什么安全之地。
他既然不怕,想来是有些依仗,不至于遭遇危险。
陈执安回了房中,拿出那三本神通秘籍来。
逐日八步、甲子杀侯指、霸下龙躯。
三种神通秘籍映入眼中,陈执安逐个看去,眼神忽有变化。
这逐日八步,与那甲子杀侯指,竟是五品神通,极为珍贵。
而那霸下龙躯……
陈执安深吸一口气……
“四品神通!”
神通与神通各有不同,四品神通比五六品神通要强出不知多少。
只是相应的,四品神通极难修行,寻常先天修士哪怕获得了这四品神通秘籍,只怕也无从练起。
既需要极高的悟性,还需要天生的根骨,除此之外还需要名师教导,需要很多相应的修行资粮。
“这霸下龙躯乃是一门炼体神通,运转霸下龙躯,人身便如同龙躯……相应的,修炼这等神通,也能够熬炼自身肉身,让肉身变得越发强悍。
只是……熬炼肉身,还需要许多丹药作为养分,根骨更是缺少不得。”
陈执安仔细思索。
“这般说来,这霸下龙躯岂不是极为适合我?我天赋超绝,骨骼惊奇,白玉丸虽然差了一些,可若是数量能够弥补,应当也能撑起这龙躯法门的修行来。”
一时间,他大为心动,只是心中仍然有些迟疑。
即便玲珑公主只说这是补偿。
可对于陈执安来说,魏灵玉的威胁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在这之前,他与魏灵玉早就是生死大敌,今日之事只能算是二人仇怨中的点缀,又如何值这么多宝物?
以陈执安的气性,若是收下了这宝物,必然就要记下玲珑公主的人情。
往后还起来……只怕也就更难了。
“不过……玲珑公主久在悬天京中,应该知道逃离悬天京的难度,想来就算要逃出去,也要仔细谋划,不至于马上就走。
以我现在的修为,也远远不足以相助于她……这件事情,应当还会延后。”
陈执安想到这里,忽而咬牙:“算了,且不去理会,这一枚乾坤玉佩以及其中的珍宝也算是我的机缘,此时我正需要这些资源,若是不受,难免太过可惜。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玲珑公主的人情也暂且记下。”
陈执安想到这里,便就此盘膝而坐。
早在前日,他已经将那青绿色的先天之气引入先天胎宫中。
紫清玄微阐真第二重也已经被他在闿阳阙中参悟透彻,以此功法消化先天之气对于陈执安来说,就已经算是水到渠成。
他当即运转功法。
元关中的真元熠熠生辉,第二道先天之气消融于那些真人中,让陈执安的真元逐渐变作青绿色,青绿色真元极为厚重,比起先天一重的时候还要重上二三倍。
又有胎宫中的先天神蕴同样因为这一道先天之气而越发壮大。
原本小臂粗细的先天神蕴,变得更加粗壮,如美人腰。“先试着刻录四品神通霸下龙躯,如果有难以理解的,就去闿阳阙中,用紫气黄庭加强自己的悟性,仔细体悟。”
陈执安探手之间,手中多出十余枚白玉丸来。
原本白玉丸还有许多,只是不久之前陈执安又送了些给郑玄泽,所以便只剩下十余枚。
“明日清早,还要再炼一些白玉丸。”
陈执安仔细记下秘籍中的内容,闭起眼睛,开始参悟神通。
白玉为堂金做马的安国公府中,有一处极为高耸的楼阁。
这名为持天楼的楼阁虽不如望星宫,但在悬天京诸多奢华楼阁里,却也算独树一帜。
此时此刻,一身玄衣的安国公在那持天楼中举目而望。
他清楚的看到玲珑公主女扮男装出宫,与陈执安一同游玩,继而再归皇城。
儿媳与其他男子相会,寻常人物应当会大发雷霆。
可这安国公嘴角却流转出几分笑意。
他眼中闪着光辉,远远看向已然入宫的玲珑公主,隐约间看到玲珑公主眉心有一点光辉闪耀,便如同天上的星辰。
原本这一点眉心星辰,已然暗淡了许多。
可当玲珑公主见到陈执安,那星辰却骤然亮起,与陈执安分别,星辰又显得暗淡许多。
于是,安国公嘴角的笑意越发灿烂了。
他目送玲珑公主入宫,继而转过身去,又踏上楼梯,来到这一座楼阁顶层。
却见那楼阁顶层空空如也,只在一处香台上,摆放着一个个巴掌大的泥塑。
这些泥塑塑的都是一个个五官俱全的小人。
安国公拿过两个摆在一起的泥塑小人,探出手指,轻轻在其中一个小人上一点。
那你泥塑小人上,顿时亮出光芒,那些光芒汇聚,最终化作一个人名。
魏离阳。
这名字上,有气息流转,落在另外一个泥塑小人上。
安国公手指点在另一个泥塑小人,同样有名姓显露出来。
乘商令。
乘姓……
乃是大虞皇室之姓。
这乘商令,便是玲珑公主的名讳。
这两个泥塑小人气息相连,安国公却随意弹指,小人之间的气息就此断去。
安国公又拿起第三个泥塑小人,探指在那小人上写写画画。
光辉流转,最终化作一个人名。
陈执安。
被写上陈执安三字的泥塑小人同样流出气息,与那玲珑公主的泥塑小人相连。
安国公做完这一切,随意将魏离阳扔在一旁,颇为满意的看着陈执安与玲珑公主的泥塑,眼神中仿佛有漩涡流转,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今夜过了子时,已然是八月十三。
李伯都策马而行,一身真元与这一匹名马流转,如松名马风驰电掣,几乎与风同速,遇水过水,遇山趟山,快到了极致。
正因为有此名马存在,李伯都不需损耗浑身真元飞行,便可以来往于松槐军驻军之处,颇为便捷。
李伯都今夜要回一趟军中,安顿好军中大小事宜,才好中秋佳节归家。
直至他一路过了东南万壑山,到了燕辞河河畔,李伯都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年轻人,正坐在河畔钓鱼。
“洲白?”
李伯都大为惊讶,顿时勒停如松马,仔细看去。
那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听到了李伯都的呼喊,也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二哥。”
李伯都喜出望外:“你从养龙观中回来了?”
李洲白一身书卷气,面容白皙,倒不像是一位修行之人,反而如一位翩翩公子。
他放下手中鱼竿,站起身来点头说道:“中秋将至,我正好前来悬天京中,凑一个团圆。”
李伯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点头说道:“你能有此心,父亲必然喜出望外,今年中秋佳节,等你几位兄长回来,也带来儿孙,再加上你,正好团圆。”
李洲白就站在不远处,神色中却带着些迟疑,询问说道:“若要论团圆,四姐可还在红豆院中,中秋佳节,她孤苦了十八年,应当也值得一个团圆才是。”
李伯都眼神顿时微变,可他却未曾收敛脸上的笑容。
李洲白拜入天下玄门第八的养龙观,对于他云州李家而言,也算是光耀门楣。
可他这七弟心性却似乎十分淡薄,对于亲情也好像并不看重。
自从他拜入养龙观中后,往往几年都不曾回家一趟。
悬天京中许多人都已经忘了尚书大人府中,还有一位天下第八玄门的高徒。
今年中秋,李洲白愿意回来,李伯都总要按捺下一些气性才是。
于是,李伯都点头说道:“你愿意回家过节,已经是极好的事,等回了悬天京,你我二人一同劝一劝父亲,父亲见你回来一时高兴,必然也会让你四姐,走出红豆院,也和家人团圆。”
“和家人团圆?”李洲白抬起头来,满是书卷气的脸上多出一些疑惑来:“二哥难道说的是与李家的家人团圆吗?”
“可是四姐已经对李家失望了,和李家人团圆也许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恩赐。
如今陈水君、陈执安都在悬天京中,不如二哥与我一同劝一劝,父亲即便不愿放姐姐出去,也该让陈水君、陈执安前来红豆院中,一同看一看天上的圆月才是。”
李伯都瞬间明白李洲白的意图。
他神色转冷,摇头说道:“司、李两家的婚事将至,又如何能够引陈水君、陈执安入府?”
李伯都语气生硬,看向李洲白的眼神也多了些失望。
李洲白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远处的山头。
那山上,有一位白衣的人物正盘膝而坐。
今日,此人腰间配着剑。
是那一柄黄雀风。
五月风发,六月乃至,是时海鱼变为黄雀,乃为黄雀风。
如今时值八月,强劲的东南风应当已去,可不知为何,这燕辞河畔忽而刮起大风来。
ps: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