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赵倜看着这些人微微眯起双眼。
这些所谓的洞主岛主,在江湖上是一批既不属任何门派,又不隶任何帮会的旁门左道之士。
这些人武功有高有低,人品有善有恶,几乎个个独来独往,各行其事,并不被江湖中人摆在重要地位。
他们有的散居在大海诸座岛屿,有的则住于各地名山大川,甚至昆仑、祁连这些遥远地方,不过虽然名号在外,却其实没什么太大作为。
赵倜目光在这些洞主岛主身上打量几圈,这些人此刻应该都已被天山童姥用生死符控制,成为了缥缈峰灵鹫宫的附庸手下,为童姥使唤,就不知跑来嵩山少林寺干什么?
他又瞧向前方那两名少女,两名少女生得俏丽,身材窈窕,却眼神清寒,同样对他望过来。
赵倜心中思索,这两个少女明显是这些旁门左道的头领,但看起来又非哪家洞主岛主,难道是灵鹫宫自家之人?
缥缈峰灵鹫宫有九天九部的直属力量,直接效命于童姥,除此之外还有梅兰竹菊四名剑侍,乃是天山童姥身边侍女,最为信任。
梅兰竹菊四名剑侍为孪生姐妹,生得极其相似,眼前二女便容貌相像,只是穿着衣衫颜色不同,一为浅红,一为月白。
赵倜回想记忆中关于灵鹫宫人等的特征,推测两女便是剑侍里的梅剑与兰剑。
这时韦寒沉跨步上前,内力鼓荡,声音恍如洪钟:“你们喊什么,少林乃清静之地,哪容你等这般喧嚣?问我们来干什么,我还没问你们这些人到此何事呢!”
对面一百多号人不少,但他们这边也足有五六十名,声势并不算弱。
这些人听韦寒沉开口,内力雄厚,顿时面面相觑,都望向前方两名少女。
两名少女露出思考神色,没有说话,这些人里面走出一个长臂长腿的黑衣人,怀抱一柄绿光闪闪,厚背薄刃儿鬼头刀。
他哼一声道:“我们受天山童姥之命前来提醒少林寺一件事情,在此期间任何人不能进入寺内,否则就是与我们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作对。”
韦寒沉闻言奇道:“你们提醒少林寺事情?提醒过后为什么不离开,居然还堵起寺门来了?”
黑衣人冷笑道:“少林和尚愚钝,不相信我们所说,我们只能在这边看守戒备,不叫外人进入!”
韦寒沉皱眉道:“你们怕不是得了疯症,这般举动和打上少林有何区别?也就是和尚们脾气好,没赶你们下山!”
此时对面人群中又走出一名大头老者,脑袋光秃秃,没有一根毫发,远远望去便如皮毬一般。
他声音沙哑道:“我们可不是攻打少林,和尚们也知道我们乃为好意,只是不相信罢了,我们又不阻和尚进出,只是不许外人来往进入,尤其女子!”
他说着眼光在韦寒沉身后乱扫,落在抱着水晶壶的阿朱身上:“你们中间有女子存在,想进少林却是万万不行。”
韦寒沉气极而笑道:“你们这些旁门左道之徒好大的胆子,敢在中原之地生事,莫非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他此话一出口,那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立刻叫嚷起来,有的怒吼,有的冷哼,有的不怀好意阵阵阴笑。
这些人既然被江湖列为旁门之辈,便是从不服任何管束,江湖规矩都不能够束缚,这段时间被童姥用生死符控制,早便心下憋了无数怒火没处撒放,闻听对方说他们生事,顿时火气冲天起来。
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黄袍老者,来到两名少女面前,高声道:“二位姑娘,这些人不知是何来历,出口狂妄,侮辱我等,要不要出手教训一番?”
月白色衣衫的少女声音有如银铃:“你们莫非一天不打打杀杀便难过?我们要拦的是外来不认不识之人,你知寺内与他们认不认得?是不是寺内请来的客人?我们不过阻那名女子罢了,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要与其混战一团吗?若被那女子趁乱潜入寺内,岂不顾此失彼?”
赵倜闻言瞅了瞅对方,这月白衣衫的是兰剑,虽然和红衣梅剑同胞,却看起来俏美更胜一筹,声音悦耳,有条有理。
韦寒沉回头望向赵倜,见赵倜没什么表示,嘲讽道:“我却是听懂了,你们要挡一名女子进寺,还提醒了少林,谁知道人家不理不睬,你们就在这里自行其事,免费充当护卫,热脸贴冷屁股。”
此言一出,对面的洞主岛主立刻大怒,纷纷亮出了兵器。
红衣少女见状不由颦眉,刚想开口,却瞧着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中等身形,长须之人,低声道:“姑娘,我认识对面那名少年。”
红衣少女道:“左洞主认得此人?此人看起来虽年纪不大,但却似首领。”
赵倜这时瞅去,长须之人正是无量剑的东宗掌门左子穆,去年他跟着马五德上无量山,正好遇见神农帮受灵鹫宫指使攻打无量剑派,后来他离去后,无量剑被灵鹫宫收服,改名为无量洞。
左子穆小声将赵倜曾去到剑湖宫的事情说了一遍,红衣少女惊讶道:“他武功这般高吗?是什么来历?”
左子穆摇头:“这个属下便不知了,属下后来问过马五德,马五德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穿月白色衣衫的兰剑望了赵倜一眼,转头道:“姐姐,我觉得他们应该和那女人无关。”
红衣少女思索道:“有关无关,得看寺中认不认得,那女人寺内却绝无可能认识,但他们这么多,就算认得带头的几个,可其他人……”
就在这时,童贯上前敲门,半天山门打开,出来个中年和尚宣佛号道:“诸洞诸岛的施主,少林知道你们乃是好意,早便记下你们所说的事情,防备有人盗经,就劳烦你们赶快离开此处吧,不用各位施主在此地守护维持。”
童贯闻言知道是在说那些灵鹫宫人,皮笑肉不笑道:“大师傅认错了,我们可不是那些江湖人。”
中年僧人闻言一愣,往外仔细看去,见竟是新来的一群人,和那些旁门左道的洞主岛主并不在一处,纳闷道:“施主们是……”
童贯昂了昂头,嘿嘿道:“我们从东京往过,玄慈方丈此刻在寺中吗?”
中年僧人是少林寺知客头领,最识眼色,辨别高低上下身份,心窍玲珑。
他听童贯说话声音有异,再看后方众人,穿戴打扮与江湖不同,不少脚下都是黑鲨皮的官靴,望见赵倜扎着玉带,身上隐隐现出贵气,不由神情立刻一凛:“诸位贵人是……”
童贯回头瞅了一眼那边的洞主岛主,微微撩起袍摆,露出宫中行走腰牌:“我们过来嵩山乃有要事,这里人多眼杂,倒不好明说,不过……”
他回身冲后面白战示意,白战走上前捧出锦匣,打开之后露出圣旨卷轴,知客僧一看之下大惊,他却是见过圣旨的,自嘉佑年来,少林方丈皆受敕封,都有圣旨下达,在一座独立大殿供奉,这时神情不由急剧变化。
本只以为是东京的贵人过来添香油,没想到竟然是朝上来旨,他匆忙低头道:“诸位贵客稍待,小僧马上去请方丈迎接。”
他说着转身往寺内跑,看得那边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全都露出疑惑之色。
最先出来说话的长臂长腿黑衣人道:“这知客僧对咱们一直冷面冷脸,不爱搭理,此刻怎么一反常态,急切不说,瞧着还有些谄媚之色?”
一名中年女子皱眉,她乃是东海恶浪岛的岛主,接言道:“莫非这些人有什么来历不成?是江湖上哪个名门大派人物?还是哪个世家出行?”
旁边大脑袋光头之人眼珠转了转:“这些人刚刚给那势利眼和尚看了样东西,装在匣内,恐怕是金银珠宝之物,和尚见钱眼开,自然低几分头,我们前来提醒他们小心有人盗经,却反而受了冷落。”
人群中有个铁冠道人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我见山门前那个焦黄脸的汉子先给和尚看了袍下腰间,估摸是腰牌身份之类,至于那匣子窄长,怎能装下什么宝物,说是画卷才对,至于身份倒还真的难猜。”
月白衣衫兰剑闻言望向梅剑道:“姐姐,我观那知客神情不对,只怕这些人真和寺内认得。”
梅剑沉吟道:“看看再说,知客僧进去通报,就算认得,他们这么些人也不可能全部进入,顶多一两个罢了,若非女子,不用去管。”
童贯这时回去赵倜面前,小声道:“公子,卑奴看那边江湖人多,未直接袒露身份,叫公子站在外面等候,卑奴该死。”
“合该如此。”赵倜瞅了眼那边梅剑兰剑一群人,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不透露身份最好,一会进去寺中再说不迟。”
只不过片刻之后,就听少林寺里竟然响起了钟声,本来晨钟暮鼓,这个时候临近中午,但却响起了钟鸣,便听那钟声分明与早晨之时节奏不同,悠扬祥和,长远隆重。
人群中一名头陀惊讶道:“居然敲钟了,怎么会敲钟?”
黑衣人问道:“敲钟有什么说法?寺庙不是天天早晨都敲钟吗?”
头陀深深吸了一口气:“乌老大,这却是你不懂了,我当年在五台山清凉寺挂过单,好住了一段时间,这寺内除了晨钟之外,其它时间敲钟都是有大事发生,我听这钟点轻重,为迎接贵宾的节奏。”
“贵宾?什么贵宾?”黑衣人乃三十六洞黑风洞的洞主,在这些人里声望很高。
“佛宗领袖,贵重宾客,会敲此钟,十分稀罕少见。”头陀诧异道:“就不知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能叫少林寺敲钟相迎!”
这时前面月白衣衫的兰剑道:“姐姐,这……”
梅剑面无表情道:“管他们哪里来的,我们自办好姥姥的交待之事,旁的不用掺合。”
此刻就见少林寺正中山门向两旁缓缓开放,木鱼、磬、钹等乐器齐鸣,清净祥和,里面走出一大群僧人来。
这些僧人足有上百之多,并无普通和尚,都是在寺中有牵头执事身份的僧官。
所有僧人都戴僧帽着袈裟,但其中有不少穿着并非那么整齐,显然是因为出来有些匆忙,没有整好衣冠。
首的是一名高大瘦削约莫五六十岁的僧人,这僧人容貌柔和慈悲,身披罕见的紫色袈裟,带领众人径直走出寺门之外,在刚才的知客僧指引下,来到赵倜等人面前。
童贯这时侧身一旁,瞅着僧人们道:“这是我家公子。”
紫裟僧人望向赵倜,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实属少林之过。”
赵倜看着紫裟僧人点了点头:“玄慈大师?”
紫裟僧人道:“正是贫僧,还未请问贵客……”
赵倜笑了笑,轻声道:“我姓赵。”
玄慈闻言双眉颤了颤,再宣了一次佛号:“赵施主,快请入寺一谈。”
赵倜颔首,向前走去,想了想又道:“我与大相国寺的方丈灵德大师乃为至交,以前倒没问过灵德和尚,与少林寺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
玄慈双手合掌道:“相国寺灵德大师乃是贫僧师伯,贫僧师尊灵门禅师的师兄。”
赵倜闻言微微一笑,原本他未想相国寺与少林有什么关系,毕竟相国寺没有武僧,也没什么功法流传,都是些念生意经的和尚,此刻顺嘴问了一下,竟然有所渊源,看来回去要去见见灵德,老和尚这些年居然一直在瞒他。
他走在前方,后面几十人跟随,直向寺内进入。
那边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众人见状傻眼,一名身背双斧的矮胖大汉道:“怎么这便进去了?我们来这里几天,别说不叫进门,连在正门前站片刻,都出来和尚赶去一旁。”
一个须发皆白老者冷笑:“牛岛主,你看这是进去吗?这分明就是鼓乐喧天隆重请进去的,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少林的僧人这么齐整整地出来接人,你看那些和尚,怕是整座少林的僧头都到全了。”
乌老大这时沉吟道:“那名锦衣少年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只怕就算大派世家的掌教家主前来,少林寺也不会这般兴师动众吧!”
一个做账房先生打扮,豆眼鼠须,怀抱只宽大铁算盘的肥胖男子哼道:“江湖上的人哪里有这般面子,这是非富即贵,还不是一般的富贵呢,这少林寺盛名难副,实乃见钱眼开趋炎附势之地!”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众人这时都脸色难看,他们来这里是受童姥之命,提醒少林有人想要盗经,结果一片好意对方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曾感激不说,连大门都不叫进入。
此刻他们瞧见眼下情景,震惊之下,都有些愤愤不平,个个神色不对,有几人将兵器往地上一插,竟气呼呼直接席地而坐。
穿月白衣衫的兰剑这时一脸惊愕,看着梅剑道:“姐姐,全都进去了……”
梅剑闻言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高声道:“诸位大师,且慢!”
她声音虽然响亮,但这时寺内法器乐声更大,将她的声音盖去不少,那些后面跟随的僧人虽也有听到,却根本瞅都不瞅过来,就当她不存在一般。
梅剑心中恼怒,运足内力,再次加大声音道:“少林诸位大师,还请不要放女子进门。”
这次声更加响亮,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但却依然没人理睬她,她咬了咬牙,刚想上前,却被兰剑一把拉住,小声道:“姐姐,来时姥姥交待,要和少林的人好好叙说,不要与其动手,我们虽然人数不少,但少林更是举寺武僧,几名玄字辈和尚武功高强不提,还有五百人的罗汉大阵能摆,一旦动手占不到什么便宜。”
梅剑咬了咬牙,低语道:“我是怕那李秋水就此混入寺内,我们在少林四周埋下眼线,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她进寺便能感知,她动手伤害监视之人更能够确定,唯有与旁人一起走正门入寺,不便觉察。”
兰剑道:“姐姐,我瞅这些人不像与李秋水有什么关系,寺中开大门迎接,显然认识。”
梅剑摇头:“李秋水阴险狡诈,说不定胁迫那为首少年,你瞧他这队里那名女子,抱着古怪水晶瓶不离左右,甚为可疑。”
兰剑思索道:“姐姐,若是这般说来,光拦女子有何用处?李秋水若假扮男子不是一样混进寺中?”
梅剑道:“我才仔细观察了,其他人都有喉结存在,不是女子假扮,这队人中只有那一名少女。”
兰剑呆了呆:“姐姐,那若真是李秋水要如何办?姥姥交待,千万不能被其盗取易筋经,少林寺自家不在乎,我们阻得住吗?”
这时所有人都进入了寺中,梅剑望着缓缓关闭的山门,深吸了一口气:“实在不成,也只好冒一冒险了……”
(还有在写,这两天争取补完,谢谢大家,此段不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