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冷冷地道:“少废话,全都止步,不得上前!”
孙仁智看向前方亭中乔峰,旁边还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皱眉道:“难道诸位不知这乔峰乃是契丹贼子吗?莫非被其迷惑,受其哄骗?”
乔峰在亭内闻言神情大变,悲愤之色涌起,迈步便要出亭。
赵倜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我与乔大侠同去看看。”
他说着走出驿亭,乔峰道:“赵公子,此事不可,此乃乔峰自家事情,不能连累公子。”
赵倜淡淡道:“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乔峰听到同室操戈四个字后,身体猛地一震:“赵公子你……”
“我倒是听说了乔大侠遇见什么事情,却有些不太认可。”赵倜缓缓往前行走。
乔峰看着赵倜,目光有些怔然,急忙跟上。
这时童贯周侗和王承宗拦在路间,后面的白战苏大侯三也都跑了过来,朱四则回去调遣军马。
童贯看着前面的孙仁智道:“哪里来的老花子,满嘴胡咧咧甚么,谁被迷惑哄骗?再敢胡说八道,自家跪下掌嘴!”
他瞅出赵倜对乔峰看重,此刻说话也不客气。
孙仁智后面的人纷纷敲起手中木棍,另外一些江湖打扮的都脸带怒色。
孙仁智听着童贯声音不太对劲,疑惑道:“你们是何门派?为何维护这契丹奸细?”
童贯道:“奸不奸细又岂是你们这些花子说了算,上有朝堂,下有州府,焉能你们开口便把罪给定了?”
“你……”孙仁智脸上出现意外之色,打量童贯,又打量另外几人:“你们,你们难道是官府之人?”
童贯哼道:“是什么不用和你讲,赶快离开此处。”
“若是官府,老朽更要说了,这乔峰是契丹狗贼……”孙仁智一副义愤填膺表情。
“他不是你们丐帮的帮主吗?”赵倜这时走得近了,开口道。
孙仁智看见对面少年走来,乔峰跟在一旁,心中猜测必然是这一行的主人,立刻大叫了起来:“这位衙内莫受乔峰哄骗,他乃是契丹之人,狼子野心,潜伏我丐帮多年,如今正要逃回辽国,我得到消息在此拦截,衙内若是能够拿他,必然大功一件。”
赵倜闻言心中好笑,这丐帮大武分舵的舵主倒还会使计策,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扫视前面众人,语气平淡地道:“你们以为本王不知他是契丹人吗?”
他话音落下,后面军马步伐声传来,童贯见赵倜表明了身份,立刻宽了嗓子喝道:“燕王停驾在此,还不赶快行礼!”
一众丐帮弟子还有江湖人等闻言不由愣住,随后看到尘烟滚滚,无数军兵过来,顿时脸色大变。
“还不见礼!”童贯再一声喝。
孙仁智神情震骇,感觉脑内阵阵发懵,双腿不自觉就是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后面人见状都面露惶惶,不由自主跪了几排,脑袋全都低下,不敢抬起。
乔峰已此刻神情震惊,急忙错出五步之远,躬身行礼道:“草民不知是燕王千岁,之前冒犯,实乃大罪。”
赵倜道:“不知者何罪之有?乔大侠莫想太多。”
乔峰嘴唇颤了颤,刚要说话,就看赵倜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看向那些跪地之人。
“都抬起头来吧。”
这些人都心中错愕慢慢抬了脑袋,但不敢直视,只敢眼角余光微微瞅着前方。
赵倜看着这些人,叹了口气:“你们知道本王为什么叹气吗?”
后面的人不敢回答,孙仁智壮着胆子,嗫嚅道:“草民,草民们不知千岁为何叹气。”
赵倜踱了两步:“你们……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啊!”
下面人本来以为赵倜会怪他们冲撞,说些斥责话语,问罪说词,没想竟然是这样一句褒奖之言,不觉心中没来由的一热,周身血液似乎都被点燃,瞬间有些激奋起来。
这可比被其他人夸赞要强上百倍千倍,这是当朝亲王的夸奖啊,几乎就代表了大宋皇家的肯定,对他们这些人爱国的肯定。
“本王知道你们爱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范文正公曾经说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虽然你们栖身江湖,亦或草莽,但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却断然不可抹杀。”
下面人虽然对这些话半懂不懂,但也明白还是夸奖,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好感动,好激动,热血仿佛沸腾,这可是朝上亲王说的,哪怕就是对方现在叫他们前去杀敌,杀夏狗,杀契丹,死在沙场,他们也都心甘情愿了。
“燕王千岁,说得,说得是……”孙仁智老脸涨红。
赵倜摇了摇头:“本王此番南下剿贼归来,一路之上听江湖人谈起乔峰之事,心中颇有感慨,本王曾经派人调查过,乔峰……并非什么奸细。”
“千岁!”乔峰在旁闻言低声道,险些潸然泪下。
赵倜叹口气,继续道:“至于乔峰是不是契丹人,现在河北两路的边军中也有不少契丹兵存在,难道你们也要跑去杀他们吗?”
“这个……”孙仁智立刻把脑袋低了低。
赵倜又道:“这些年来多与西夏党项开战,而西军将门的折家就是党项一族,除了折家,西军还有不少党项的将领,你们也都是要去杀了吗?”
“草民们不能,草民们万万不能……”下面人立刻嗫嚅说道。
大宋西军的党项、吐蕃将领极多,甚至专门有独立成建制的蕃兵,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其实北面边境汉人契丹混杂,汉人为契丹官职,契丹为大宋官职,他们也都晓得,只是乔峰出身丐帮,还是丐帮帮主,才叫他们心中无法接受。
“今日回去都传本王话语,乔峰并非辽国奸细,你们起来走吧。”赵倜缓缓道。
童贯上前一步:“都听见殿下的话了吧?全都回去吧。”
这些人纷纷起身,然后行礼,这时心中哪里还有乔峰之事,都是当朝燕王的夸奖之词,打算回去找人说起,不然憋得难受,全都心情复杂快速走去。
乔峰看着赵倜,神色激动,便要大礼参拜,赵倜托住他:“不必如此,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本王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
乔峰道:“草民谢过千岁,草民得千岁之肯,已是百死无憾!”
赵倜点了点头,微微沉吟道:“本王要回东京,你是要去雁门关吗?”
乔峰道:“草民要验证一些事情,不解开此事,草民日夜难安。”
赵倜知道他要去雁门关看萧远山留于石壁之字,便道:“且去吧。”
乔峰道:“千岁……”
赵倜微微沉吟道:“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忘记本王今日所说的话。”
“乔峰不敢忘记!”
赵倜道:“哪一天若是遇见解决不了之事,可来东京见本王,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办法,切莫冲动。”
“是,千岁,乔峰记下了!”
赵倜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回去队伍,上了黑玫瑰后,军马启动,往东而行。
乔峰站在原地,看着大军过去许久,才迈步向西北方向,步伐坚定,脸上的悲愤之色也几乎消失殆尽……
东京,晚间大雨,天地仿佛陷入永夜。
赵煦坐在龙椅之上,猛然睁开两眼,一双眸子这时竟然呈现雪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