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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藏龙卧虎,二十载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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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江县,塘沽桥头。

  朱怀安乘坐车马,刚到桥前,就见到桥头一处卦摊前围了好些人。

  他见状笑道:“这卦师许是十分灵验,不然怎会有这许多人前来看卦。”

  赶车的老者轻抬眼皮,同样笑道:“江湖卦师多以骗术欺人,谁又知这些人里究竟有没有托儿。”

  一旁,另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看出了朱怀安的意图,他笑眯眯道:“我看未必,你瞧那些看卦的人,男女老少,各等人皆有,便是真有托儿在里面,这卦师也得有些真本事才行.”

  朱怀安不等随从话落,便跳下马车,径自往那卦摊行去。

  几人见状连忙跟上。

  朱怀安布衣简从,来到卦摊前。

  摊主乃是一位卦姑,面貌甚是朴素,观之平常,不觉有异。

  案上陈龟甲一只,铜钱三枚,卦杯一对。

  一旁立木牌,上书‘一日三卦,过时不候’字样。

  此时,卦摊前正有一名乡绅面如土色,叹道:“今岁我家田产收成减半,母亲亦染重疾,敢问卦姑吉凶?”

  白秋雨拈指掐算,观其气色,相面言灾道:“居士印堂晦暗,平日少攒阴德,结怨者众,不日内当有破财之厄,更有官刑加身。”

  乡绅本就流年不顺,闻听此言顿时怒道:“我素来与人为善,平日里也常拜文武财神,母亲更是在家兴建佛堂,整日诵经礼佛,何来德行有缺一说?更遑论什么官刑!”

  白秋雨也不着恼,她有理有据道:“居士面色寡薄,易怒至此,已是祸端前兆。”

  乡绅不信,见卦金写着一至五文,便从袖中掷出一文钱,愤然离去。

  然而,乡绅刚行至桥头,便有一名五十来岁的捕头领着一班衙役将其堵截。

  那捕头嘿然笑道:“黄大有,某正要去寻你,你倒自己撞上门来。如此正好,跟我往衙门走一趟吧!”

  被称作黄大有的乡绅惊愕之余,怒道:“我所犯何事?赵捕头无凭无据怎就要锁我去衙门?”

  一旁皂吏捕头开口叱道:“你侵占邻亩,霸人田产,以本金三倍赊放印子钱,还敢自称无罪?”

  “今日人证物证俱在堂上,县尊亲自升堂问审,你若真有冤屈,又怎会惧怕对簿公堂?”

  黄大有转身欲逃,却被赵中河一把抓住,而后一行人等便将其架往了衙门。

  卦摊前,旁观前因后果的众人尽皆哗然。

  怪不得人都说这桥头的卦姑算卦甚是准验,今天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一旁,一商贾见状,立刻上前问卜。

  白秋雨手掷卦杯,静观仰俯,断卦道:

  “居士财帛宫阴逆不顺,月内必有小人作祟,需慎防家贼!”

  商贾悚然道:“前日我之妻弟赊欠赌债,问我借银,我不肯借予,莫非小人便是我那妻弟?”

  见卦姑不置可否,商贾心中恍然。

  他连声称谢,并奉纹银一锞,不过却被白秋雨阻拦道:“师门规矩,卦金至多五文,你若没有碎钱,可以去往杠房找兑。”

  “有,有!”

  商贾一边感叹卦姑讲究,一边取出五文银钱放于卦摊之上。

  朱怀安旁观多时,心中甚以为奇,遂移步上前道:“先生且为吾卜上一卜。”

  “居士要卜何事?”

  “先生即是卦师,怎还要询问与我?”

  朱怀安似笑非笑。

  白秋雨抬眼细审,只见眼前中年男子虽然衣衫寻常,但却身姿挺拔,气度雍容自若,眉宇间似有紫气萦绕。

  不对!

  白秋雨头皮发紧,身上汗毛倒竖。

  这是人君之相,如今大晏开国不过三年,能有此相的唯有大晏的开国君主。

  似这等如日中天,汇聚一国气象的人君,对妖魔最是克制。

  白秋雨隐约间已经感受到周围有帝皇气场将这一域之地笼罩,她若有丝毫异动,怕是下一刻就会被一国气运打出原形!

  怎么办,怎么办!

  白秋雨此时忽然想起自个是猫仙堂的仙家,她神思沉入仙堂法界,急忙沟通堂单,然而却只得到了一句淡淡回应。

  “他不为难你便罢,若是为难,你报我名字便是。”

  白秋雨心中一松,在掌教声音落下后,她紧张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

原来,这就是背后有靠山的感觉  白秋雨见多识广,自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当即起身,作势收摊道:

  “师门规矩,一日只算三卦,居士来的不巧,我却是要收摊了。”

  朱怀安人未动,只是使了个眼色,身旁随从便拦住了想要收摊离去的卦姑。

  “我且问先生,是先生的师门规矩大,还是这大晏律条的规矩大?”

  见白秋雨面色变换,朱怀安转而伸出一指,点向桌案道:“今日我许你破例多算一卦,此为君子之言,你师门若是怪罪,大可过来寻我!”

  白秋雨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朱怀安好整以暇的坐在马扎上,也不说要算什么,就那么面带笑容的等着眼前卦姑卜卦。

  白秋雨深吸一口气,言道:“贵人从京城而来,若论身位,此间无人能及。”

  “哦?”朱怀安眸光一闪,故作姿态道:“先生可不要胡言,你怎就一眼能够看出我是贵人?”

  白秋雨伸手指向卦摊上摆放的木牌,上面写着‘一日三卦,过时不候’。

  “我一日只算三卦,雷打不动,从不多算一卦。”

  “而贵人今日却逼得我多算一卦。”

  说话间,白秋雨从签筒里随意取出一支签来,却正是一支上上签的红头签。

  白秋雨手持红头签,另一只手则拿起笔来在桌案上写了个三字。

  “签为竖签,一字竖过来便是今日多算的一卦。”

  “三加一竖,便是王字。”

  白秋雨继续道:“我本姓白,贵人找我算卦,便是王字加一个白字。”

王字加白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有通文识墨者面色忽然大变,但随即又面带疑惑的看向朱怀安。

  不能够,他们何德何能,能在这里见到开国皇帝的尊容?

  要么是卦算错了,要么就是他们理解有误,王加白也可能是别的字.

  然而,下一刻众人便见白秋雨深揖见礼道:

  “除却卦象,贵人龙行虎步,目含日月,此为”

  朱怀安立刻抬断,接着命身旁随从驱散众人,等到没有闲杂人等后,他追问道:“此为什么?”

  “此为九五之相。”

  “山民白氏,见过陛下。”

  这下不止朱怀安惊诧,就连身旁护持的几人也都愣了愣神,这人还真有点东西。

  “先生神机妙算,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朱怀安眼前一亮,只是他心中仍有狐疑,他是一朝天子,见过他的人数以万计。

  若对方以前就见过他,如今在这儿故弄玄虚.

  朱怀安压下心头思绪,继续道:“先生既然知晓朕之身份,便该明白朕先前之言,皆是金口玉言!”

  “今日朕在此立下口谕,特许你为朕再卜一卦!”

白秋雨微微皱眉,她想起掌教为她托的底,但她又不想为掌教惹来麻烦,再欠恩情  思索片刻,白秋雨试探道:“只此一卦?”

  “只此一卦!”

  白秋雨舒了口气,重新返回摊位,问道:“陛下要卜问何事?”

  朱怀安沉吟道:“朕听闻瞿阳郡云梦山白云洞里有一只妖魔,此事是真是假?若真有此事,朕谴强军征伐,可能将之除灭?”

  白秋雨眨巴眨巴眼,心思电转。

  稍顷,她做出掐指卜算的动作,说道:“乾坤未定,此妖应天地造化而生,自有命数。陛下若要强启兵戈.”

  “需得折损大晏二十年国运,才能重新将之镇压。不过天道贵生,除魔卫道亦有功德,或许可以反哺一二,但终究凶吉难料。”

  朱怀安眉头紧锁。

  这分明就是一场豪赌,若按最坏的结果,他替徐青斩妖除魔,虽然能得一能臣,却要以二十年山河气运为代价……

  但话又说回来,若没有徐青,他又哪来的江山社稷。

  “然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公而不任私。朕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不以天下为公”

  朱怀安面色沉凝,久久不语。

  直到卦姑伺机准备收摊遁走时,朱怀安这才回过神来。

  “朕观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不知先生可否屈尊入京?朕可许先生为钦天监灵台郎,专司天机变化,占卜吉凶”

  入京?

  白秋雨摇头摆手,她在猫仙堂吃香喝辣,还有女鬼做新衣服穿,可谓是吃穿不愁,就这仙堂每月还给发香火薪资,年底若是评为优秀仙家,还有额外奖励。

  她放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不做,去什么京城,做什么狗屁灵台郎?

  不去不去!

  再说,她可还等着掌教挖.探索自己家青丘遗址呢!

  朱怀安仍不愿放弃,然而正当他打算恩威并施时,打桥头却又走来俩和尚。

  那两个和尚一个身着破衣烂衫,脚上踩着一对露着脚趾的僧鞋;另一个二十来岁,顶平额阔,目秀眉清,端得是丰姿英伟,相貌不凡!

  朱怀安打眼一瞧,下意识忽略一旁的癫和尚,此时他的眼里唯有那两耳有轮,一脸圣僧相的年轻僧人。

  “此人当真不俗!”

  饶是阅人无数的朱怀安,都不禁为之侧目。

  一旁,白秋雨察言观色,眼看大晏皇帝移神他顾,她立刻瞅准时机来了个祸水东引。

  “陈留儿!”

  细皮嫩肉,气质俊美的陈留儿望向声音传来方向。

  “白师叔?”

  陈留儿年幼时,常在井下街玩耍,绣娘的干女儿莳月和陈留儿也是朋友,可以说井下街的人他都认识。

  只不过后来年纪稍长后,他便正式剃度出家,跟随心缘和尚一起拜入了佛门。

  心缘对井下街一直都很排斥,总神神叨叨的说那地方邪性,与他八字不合,平时也不愿陈留儿往那地方跑。

  不过陈留儿却跟自家师父的感触截然不同,他反而觉得井下街的人十分亲切,尤其是当年常带他玩的徐先生。

  可惜先生一走就是十年,直到最近他随师父云游回来,方才听闻徐先生已经归来。

  而今日,他便是要去往井下街,看望徐先生。

  白秋雨拿着打包好的简易卦摊,一手拄着神机妙算的卦幡,当看到陈留儿走来时,她又小声向朱怀安问道:

  “陛下可对佛理感兴趣?”

  朱怀安想起自己曾经当过和尚的黑历史,果断摇头道:“不感兴趣!”

  白秋雨眉头一挑,在陈留儿还未过来前,她便已经迎上前去:“好世侄,师叔给你介绍个贵人,瞧见这位居士没,他说他对佛理不感兴趣,不信佛,这你能忍?”

  一旁,心缘和尚正惊疑不定的看着朱怀安,当听到白秋雨拱火的话后,他脸色瞬间一黑。

  这狐狸明摆着没安好心!

  “徒儿,快跟为师回去,咱不去访友了!”

  心缘伸手欲要拉着徒弟远离是非,但显然已经迟了。

  “敢问这位法师尊号?”

  朱怀安饶有兴趣的看着陈留儿,他虽不愿提起过往剃度出家的黑历史,但不可否认的是,佛门庇佑了他,让他得已越过层层关隘,走到北疆。

  如今天师府独揽占卜、祈福、祭祀礼法等事,朱怀安早有抑制天师府的想法。

  他或许可以凭借昔日出家经历,说自个承佛护佑,借此来扶持僧众,建立国佛教义,让之成为天下寺庙表率.

  见朱怀安上前询问,陈留儿打了个佛号道:“小僧三觉,见过陛下。”

  朱怀安气息一滞,这怎么来到临江县,是人都能认出他的身份来?

  “法师以前莫非见过朕?”

  陈留儿摇头。

  朱怀安眼睛微眯道:“那法师如何就敢断定朕的身份?”

  陈留儿微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虽未目睹陛下天颜,但陛下眉宇藏威,身旁亦有紫气氤氲,此乃真龙天子之象。小僧修行多年,略通相术,故能识得。”

  朱怀安眼中异彩连连,这小小的津门当真卧虎藏龙。

  前年被他升任津门知府的陈光睿已然是人中龙凤,不世之才。

  而今除了徐青,又有眼前仪表不凡,习得妙法的高僧,还有那能掐会算.

  朱怀安想起先前的卦姑,急忙往身旁寻找,却哪还见得对方的身影!

  他四处逡巡,这才在街道尽头拐角处,看到夺命奔逃似的卦姑,以及那跑得比卦姑还要快上几分的癫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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