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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周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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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周昌两手空空,已没有了那柄可以直接威胁朱贵性命的刀子,朱贵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已被他方才那两下子吓出了心理阴影。

  朱贵故作和善地点点头,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行!这就给石蛋子结清!”

  “来,领钱!”周昌冲石蛋子招了招手。

  石蛋子浑浑噩噩地走上前来,看着那一枚枚铜板掉进自己掌心里,叮当作响。

  他忽然一个激灵,在看向惨白脸儿的青年人,热泪盈眶:“周大哥!”

  少年人大抵是觉得周昌这一去必定回不来了,是要慷慨就义去了。

  周昌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临酒坊那家‘李卤肉’,已经垮杆了,你琢磨着用这点工钱,请我吃点别的什么吧。”

  “好!好!”石蛋子赶紧点头。

  周昌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周三吉,叹气道:“你老人家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处理事情理智些嘛,你看,像我这样和人家和颜悦色,有商有量的,甚么事情不能商量成?

  好了。

  我先走了,晚上回家吃饭。”

  周昌随后揽住朱贵的肩膀,推着朱贵往院外走去。

  先前爷爷说酒坊这两天都没有放那些治疯病的人回家,周昌便猜测,酒窖中一定生出了大变故。

  再兼‘温三’、‘温四’两兄弟说过,‘温老祖’要成了。

  周昌觉得,温老祖而今或许即将彻底掌握那道由世宗皇帝头颅赐下的‘草头龙猖’神旌!

  酒窖已非善地。

  但周昌毫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自觉。

  他而今也快要死了。

  将死之人,何惧之有?!

  更何况,石蛋子在窖池之中,受温老祖飨念侵染的时候,曾产生过一个幻觉迷梦——他迷梦中的种种事物,都已在后来,被周昌证实。

  在石蛋子的迷梦中,新娘潭边站着一个留老鼠辫的清朝人,不停地诵念着青衣镇的清净经。

  这场迷梦来自于温老祖的飨念,清朝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明,就是温老祖!

  温老祖不停诵念清净经——这篇经文,大概率是由温老祖创造,而后在青衣镇流传开来的。

  他留下这篇经文,或许就是为了他今朝成为俗神铺路。

  他用一篇清净经,为青衣镇百姓设下种种不可逾越的规矩、禁忌,那些禁忌成了人们心中深锁的城墙,一旦规矩被触碰,人心里,就可能钻出一头头恶诡!

  若一切皆如周昌推测的这般,那些诡类,难道不是财宝天王为聻尸定好的食粮?

  周三吉看着周昌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愣神良久,才挪了挪眼珠,看向旁边的杨瑞:“他、他方才说啥子?

  他说我——太冲动?!

  他才是和人家有商有量的?!”

  老人的面皮抽搐起来,满面皱纹挤在一起,写满了纠结。

  杨瑞也看着院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孩子说得对啊,你确实太冲动了……你看他,就把事情办得好好的。”

  “他也没能把自己留下来啊!不还是得跟到那个朱贵走?

  哎!那个酒坊,现在根本不是好地方!

  不只是酒窖里头关着的那些治疯病的人,酒坊不让他们出来——就连先前放出来的那些治过疯病的,最近据说也开始死了、疯了好些个了……

  已经有人上酒坊闹事去了!”周三吉满面懊悔与担忧,“这可怎么办啊,他这是自己往火坑里头跳哇……”

  杨瑞转回头看着周三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阿常都说了,他晚上会回来吃饭的,不用太担心,我看他就没有事情。”

  “我看你早都疯球了!”周三吉瞪了杨瑞一眼,“他也是个癫子!你们一个杨疯子,一个周癫子,互相肯定越看越对眼!”

  “周癫子……”杨瑞重复着周三吉对孙儿的称呼,忽然笑了起来。

  他抬目看向院门口的方向,彼处已不见了周昌的身影。

  杨瑞喃喃低语:“我看你这个孙子,可是一点都不癫啊,以后说不定能成些大事。

  虎豹之驹,虽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

  鸿鹄之毂,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周昌随朱贵一行人来到酒坊后院的时候,后院里除了那些干活的伙计之前,便只有稀稀拉拉三四人站在角落里,等着进窖治疯病。

  他们神色不安,显然也听到了一些酒坊的不好传闻。

  窖池管事钱朝东也懒得安慰这些人,毕竟他们都被送到了这儿,既然来了,再想走却是没门。

  钱朝东怀里抱着他宠爱的那只小白狗‘白儿’,正将一条条鲜血淋漓的嫩肉,投喂给那条白狗。

  ‘白儿’吃得酣畅淋漓,满嘴血腥。

  “呜……”

  拇指上的骨扳指里,传出几头獒赞本示警的呜咽声。

  周昌而今终于与这些獒赞本有了些许默契,他听懂了它们的叫声,深深地看了钱朝东怀里的小白狗一眼——这只小白狗,必定有些怪异。

  说不定会变成诡类。

  不过变成诡类,先死的也是钱朝东,关他甚么事情?

  是以周昌也只是看了那白狗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然而椅子上的钱朝东,见得朱贵带来的周昌,却是目光大亮。

  “钱管事……”

  朱贵凑到了钱朝东跟前,他神色紧张,斟酌着言语,思考着怎么将自己未能带回石蛋子这件事,委婉地讲出来。

  未想到钱朝东将怀里的‘白儿’交给他抱着,沾着血迹的手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钱朝东从椅子上站起身,笑道:“朱管事,你做得好啊!东家那边会给你记功的!”

  听其言,朱贵更摸不着头脑,以为钱朝东是在说反话,他抱着白狗,哆嗦着肩膀,道:“钱管事,我事儿办得不好,没能把那个石蛋子也一并带过来……

  您要罚就罚……”

  “哈哈,能把这个人带过来就行了!

  石蛋子不重要!”钱朝东笑着安慰了朱贵两句。

  朱贵壮着胆子抬起头,见钱朝东面上表情不似作伪,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讪讪地笑了起来。

  钱朝东这时又看了后头的周昌一眼,他并未与周昌言语甚么,只是与要下窖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跟上,转而令朱贵把自己的‘白儿’送回家中安置好,即迈步走开。

  周昌等一众要下窖治病的人,被打手伙计们推搡着,跟上钱朝东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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