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寻找到历史印痕的一瞬间,陆远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模糊的画面。
暴风雪!
那恐怖的暴风雪是大自然最狂野的怒吼。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原本清澈的蓝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灰白。
寒风如同锋利的刀刃,呼啸着席卷而来,裹挟着密集的雪粒,疯狂地拍打着大地。这一棵“雪花树”在雪地上摇摇欲坠,树枝与空气刮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陆远沉迷于这信息,深陷其中,甚至感受到了那空气中传来的温度,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好冷!”
这暴风雪长久持续,雪花树最终“咔嚓”一声断裂,生命走到了最终尽头。
陆远从幻境中弹了出来。
“这是大树的最后一刻?唔……”
没办法,植物对比动物的生活,还是有一点淡薄了。
曾经的“农夫1号”山谷大蝗,虽说是最低级的虫族,却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最终记录下的信息相当丰富。
可这大树,最终也只有那么一丁点的求生欲。
“不行,这一点单调的暴风雪,想要生成场域还是太难了。”陆远眉头紧锁。
工匠大宗师也并非无所不能,这意境和“灵植场域”南辕北辙,他就算技艺再高超,也是强扭的瓜不甜。
“难道只能走另外的路子吗?”
陆远并不着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感受着曾经发生过的“暴风雪”。
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白色漩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场风暴吞噬。风声如同野兽的咆哮,低沉而震撼,时而夹杂着尖锐的嘶鸣,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片狂暴的天地中,生命显得如此渺小。
更甚至……没有生命能够存活!
雪地里动物们,早已躲进了避风的角落,蜷缩着身体,试图抵御这场无情的风暴——可无一例外,它们全部被冻死。
在这棵大树的一个小树洞中,恰好有着几只长着厚实皮毛的松鼠状生物,彼此之间相依为命。
然而气温实在太低,千年难得一见的暴风雪下,松鼠们缩在一起,颤抖着,敬畏着。
它们死了,变成了毫无生命气息的冰坨。
就连这一棵大树,也倒下了,它的躯干被积雪掩埋。
在这片混沌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风雪的咆哮与冰原的沉默,交织成一曲无声的天地之歌。
“真是万径人踪灭的灾难……不过,有了一点可以利用的地方。”陆远的意识,从那历史印痕中,重新弹回了现实。
他伸出手,在那个小树洞里掏了半天,找到了一缕松鼠的毛,白中带了一丝灰,没有什么光泽——稍微触碰一下,还断裂了不少。
这些小动物连超凡生命都算不上。
但历史就是这么神奇,松鼠的命运和大树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这可如何是好……松鼠肯定有更强的生存欲望,但只留下一根毛。大树只有一点求生欲,根本形成不了场域。”
“难道真的只能使用酒元素,交出一份不完美的答卷?”陆远有些纳闷。
围观人群中的大部分都不是工匠,他们耐心等待了老半天,陆远几乎什么都没做,很快就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陆先生,究竟啥时候开始?”
“耐心一点。”
“叮咚需要饮料的朋友,请随时招呼我。”服务机器人们,端来了免费的可乐、雪碧、矿泉水。
有几个屏幕甚至播放起了最新的电影,算是给无聊的众人解解闷。
“你们这就不懂了,这叫观察材料的运势,是一门细致的活。”鼠工冶这下得意了,反正陆远肯定能给出答卷的。在有保底的情况下,大家并不发愁。
鼠人工匠,好歹也是异人,必须得趁机奠定自己的大师兄地位。
“材料也有运势?”果然,有工匠上钩了,瞪着眼睛发问。
“死物当然没有运势,那些冶炼出来的金属材料其实都差不多,但只要是生物材料,皆有运势!”
“它们活着时候的七情六欲,对盘古大陆的改变,都会对材料本身带来反馈。”
“辨别这些运势的好坏,可是一门大学问,需要丰富的经验与人生阅历……相应的技巧嘛,我们自然也研发了很多。”
《场域工业化》,自然不可能公布所有的学问。很多细节,才是真正的底蕴。
于是这些工匠眼巴巴地望着他。
鼠工冶提高了嗓门,越发得意:“我听说,有顶级工匠,找不到趁手的材料,干脆把自己的肉身给冶炼了,融合了自身全部的运势与血肉。”
“那传闻非常恐怖,一件上古神话,吞天神罐,就是这样诞生的。”
一位长着獠牙的工匠,站起来:“受教了,敢问陆大宗师平时创造一件物品,需要多少时间?”
“这个嘛,和正常的工匠差不多。时间的多寡,得看思路顺不顺。”
“你们耐心等待就好!”
另一边的矮人工匠们听在耳里,郑重探讨起来。
“这老鼠说的玄乎,是真是假。”
矮人异人沉默了片刻:“有这回事,算是很高端的技术,借助历史的运势,四两拨千斤。”
“但这需要非常大的巧合才行,陆先生也有一些犯难,是否需要更高级的材料?”
“时间匆忙,我们就只能准备这点……”
鼠人立刻拒绝了:“这是瞧不起人,你别小看了神话宗师的实力!”
矮人们有点尴尬:“不敢……不敢!”
陆远通过耳机,听到他们的争论,一时半会有些愣神,有高端的材料不好吗,为什么给我拒绝了啊!
他关掉耳机,斜着眼睛瞥了那鼠人一眼,心中有些气愤:“你莫不是在为难我老陆!”
后退的路子也被堵上了,只能耐下性子,认真思考起来。
再一次闭上眼睛,感悟了历史中的那一暴风雪——冰原上的积雪被狂风掀起,形成一道道雪浪,那铺天盖地的雪崩翻滚着、奔腾着,仿佛要将一切掩埋。
只有一棵大树在雪崩中苦苦坚持,树洞中的松鼠一家已经被冻死。
这样的场面,完全就是灭绝一切!
“确实有挑战性!”陆远渐渐亢奋起来。
他这人本身就有一种松弛感。
“简单的东西没意思”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倒不是说傲慢什么的,工匠的每一次创造都是珍贵的,创造欲望用在了垃圾上面,岂不是浪费?
唯有困难的挑战,才能他产生那浓浓的激情!
渐渐的,他心中产生了一些有趣的想法,脑海中大量的知识就像气泡一样,一个个就像旋涡一样不断涌现。
其中包括同伴们在一个月内的各种奇思妙想,“酒元素”,还有他创造“农夫1号”时的一些见解。
他从包裹中取出了一件的锻造工具,一双名叫“历史的尘埃”的手套,传奇级别,就是专门用来感受“历史运势”的。
带上手套后,双手抬起那一段带有历史印痕的木头,抚摸着充满了坎坷的粗糙树皮,那神秘的历史印痕,果然更加清晰。
这一根木头总共有6米之高,1吨的重量,硬度惊人,中间的大裂缝为其裂开地方。
其综合品质为“一般级”。
陆远招呼两个矮人督察员,把木头搬运到机床上:“就选它了,帮我一把。”
这两个身材强壮的矮人,“哼哧哼哧”搬运着,一边询问道:“您已经有思路了吗?这雪花木的品质是不是太低了一些?这才一般级。”
“不,这品质刚刚好。不知这树洞中的小动物,哪里去了?”陆远指着树木中间的一个小洞。
矮人督察员,很无奈地摊了摊手:“不知道,这木头是我们从其他文明那里购买到的,可能中间转手了很多次。原先的主人是谁,难以追查。”
“要么换个更好的?这种雪花木,还有好多根。”
这些督察员虽说也是工匠,但还处于以品质论高低的级别。
在他们看来,稀有级就是比一般级强。
陆远心中叹气:“可惜了,这树木的原先主人不识货,将那些松鼠的尸体给丢出去了。”
“否则,尸体反倒比木头更加有用。”
他回复道:“不用了,这一根就好。你们再给我弄一些冰属性比较强的矿物来,不用太好的。”
陆远又转过头,挑选了一块生命属性比较浓厚的木头,开始雕刻几只相依为命的松鼠。
他的想法很简单,还原历史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在暴雪天气中,松鼠们躲在树洞里瑟瑟发抖,这一棵雪花木顶着狂风,苦苦坚持。
至于场域的意境如何构造?很简单,创造一个庇护所。
庇护场域。
又有谁规定了,一定要做灵植场域呢?
“你们,一定很想活下去吧。”
“虽然你们最终还是死去了,只留下了一丝小小的绒毛,但我,依然为你们创造一个可以遮风挡雪的庇护所,可好?”
沿着这一切入点入手,陆远就像是一个暴风雪中穿着单薄的流浪汉,看着那满天的雪花降临,感受严寒一点一点地入侵自己的肌肤,流入心脏。
死神,马上就要来临了。
可我,什么时候能寻找到庇护所?
他的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四肢开始发抖,脸色变得发紫。
木屑翻飞,手中的松鼠,愈发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但取而代之的,陆远,好像就要被冻死了一样。
看着陆远开始雕刻,所有的工匠都瞪大了眼睛,想要从中看出某些端倪。
结果陆远只是在雕刻松鼠,简直令人迷惑。
更甚至,他没有用上某种深奥的锻造技巧,就只是将松鼠雕刻的惟妙惟肖。
更加古怪的是,陆远本人居然在不停地发抖……这真的太古怪了。
鼠工冶嘿嘿解释道:“这叫融入意境!历史留存的能量是庞大的,利用好这能量,是让材料等级提升的关键!”
“愿闻其详!”
“文明积分的本质是时空潮汐能源,三级文明的典型标志,就是对文明积分的利用。”
“但工匠其实也可以利用时空潮汐能源,也就是借助历史的印痕。一个强大的工匠,自己一个人就是三级文明!”
“当然了,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极难。”
“原来如此。”其余种族的工匠们将信将疑。
另一边的岩拳·深炉摸了摸下巴,他也知道这一点。
但知道和能做到是两回事。
更何况这些超凡材料,都是矮人提供的。北境中的植物生活在苦寒之地,想要出现那种特别适合制造“灵植场域”的意境,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能随意使用这种方法……确实……有些神奇。”
“但他,真的能做到吗?”
不知不觉间,鼠人工匠给众人拉了一波极大的期待。
这其实不是好事,因为期待越高,就越容易失望,人类这边的工匠隐隐冒汗了,连忙让鼠人闭嘴。
三个小时后,一大三小,四只松鼠,完成了,就好像在陆远的掌心上跳动,散发出澎湃的生命力。
思绪,开始飞扬。
灵感,正在迸发。
陆远仿佛陷入到了那数千数万年前之前的时光当中。
他顶着暴风雪,在快要冻死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庇护所——一棵不算太大树,却又还算坚韧。
“如果你能再结实一点,或许,就能庇护很多吧。”
他走向那一棵大树,开始将其改造。
这一下用的可是真功夫了,陆远没有使用任何锻造工具,使用的只是自己的“永恒火种”的火种雕刻之法,尽可能地保留物品原本的属性。
火种的力量,渗透入这一棵大树的体内。
在沉睡了千百年的生命属性,开始悄然苏醒。
“这又是在做什么?”普通工匠的视线,被树皮遮挡住,完全看不懂其中的端倪。
唯有拥有“贤者之眼”的岩拳·深炉,眯了眯眼睛,看到了这根木头的内部,一个个奇怪的能量回路,聚集在了木头的年轮之上。
那些沉睡已久的唯心能量,似乎枯木逢春般,纷纷激活。
这种神奇的手段,他研究了很久。
最终,喟然长叹:“看不懂,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