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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一条蛟龙进谢府,二先生的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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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人凤脸色阴沉,问道:“老爷找他何事?”

  青衣小厮恭敬地答道:“老爷和友人在楼中需要一个执笔书童,听李家六小姐说观公子擅长书法,便派我们来请。”

  “书法?”

  谢人凤心中暗自思量,他深知下人不敢擅自做主带你前来。

  然而,父亲回府后既不见自己的儿子,也不见女儿,母亲也是不见,偏偏要见一个外人,这让他心中不服。

  想到从小到大,父亲一直对他冷漠以待,两个哥哥对父亲又敬又怕,谢人凤更是拼命读书修行,只希望能得到父亲的一缕目光,或是一句夸奖。

  可是,越是修行,越是读书。

  谢人凤袖中的五指攥成拳,捏的指尖发白。

  大齐最年轻的点燃神火的元神修士、连中三元、两榜第一、北出大漠宰辅一国千里拒封侯、西出大隋有白鹤公主相送、十六岁文章冠十三洲府,二先生忘年交的挚友……

  一重重名声,父亲的身影在他心中就越是高大,他拼命追赶,直至遥不可及。

  甘芝轻声提醒道:“少爷……”

  他们总不能在门口拦住老爷请来的“客人”。

  谢人凤眼神冷漠地看了你一眼,最终还是让开了门口的道路。

  擦肩而过。

  谢人凤目不斜视。

  你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谢观,你和梧桐的命我要了。”

  你听到梧桐二字身形微微一顿,脸色却一直平静,便随着小厮走入等春楼正门。

  谢人凤盯着谢观进去的背影,如同恶狼。

  甘芝自幼侍奉谢人凤左右,昔日谢观拒梧桐入二院之事,少爷性情绝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见你进入等春楼,她深知谢人凤心中早已气极,对你厌恶不已。

  她低声劝道:“少爷,我们还继续在此等候吗?这里风大,要不等晚些时候再来,别伤了身子。”

  谢人凤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

  “儿子求见父亲,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裳,闭目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你步入等春楼,但见此处更像一方雅致庭院,小厮愈发低头,恭敬至极。

  “观少爷,您请自行入内,小的在此守候便好。”言罢,小厮止步于一扇竹屋前。

  竹屋门口,种一株桃花。

  一头健硕黑驴正酣睡其下,鼾声如同捶鼓。

  此时,已有下人通报在内。

  你轻声致谢,轻推竹门,步入其中。

  屋内空间不大,只布置一张书桌置于中央,两把简陋座椅分列两旁。

  书桌后端坐一人,乃是谢鸿,正凝神审阅桌上几行字迹,眉头微蹙。

  两把座椅之上,坐着两人。一男一女。

  女子你已然相识,正是戴着白纱斗笠的陆华,此时她手持书籍,哈欠连天,见你进来,如同不认识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另一把座椅之上,则坐着一位黑袍之人,身材高大,头戴兜帽,面容尽掩,看不出男女。

  黑袍人见你踏入,微微仰首,兜帽之下,只有一双金黄眼瞳显露,闪烁着摄人心魄之芒。

  两道视线交汇,你顿觉天旋地转,周遭景象迅速模糊,仿佛走入晨雾之中,难以看清楚眼前一切。

  你再次抬头看去。

  朦胧之中,一对金黄的“灯笼”在白雾中燃起,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与鳞甲摩擦的窸窣声,令人心生厌恶,胃酸翻腾。

  霎时间!

  一头盘踞如七八层楼高的“蛟蛇”破雾而出,其头生双瘤,腹藏三指白嫩小爪,气势滔天。

  “蛟蛇!”

  你却未及细看,那大蛇已猛然撞来,你心海翻腾,元神震颤,几乎失魂落魄。

  “这……”你心神难以自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海深处一抹微光乍现,随后愈发耀眼,化作一柄长剑,劈开重重迷雾。

  蛟蛇吐着信子,一双竖瞳紧盯那剑光,似有畏惧。

  你胸中渐生清静之感,神魂亦随之恢复清明。

  你连忙运转起《阴符经》中的“养志法灵龟符”与“五龙盛运符”,一符以静心,一符强精气神,勉强助你稳住元神。

  “你若寻死,莫要牵连于我。”

  “这里是汴京,不是你的地盘。”

  一道略显慵懒的女声自白纱斗笠下悠悠传来。

  瞬间,那令人心悸的幻象消散无踪,你重回竹屋之内,周遭一切如初。

  尽管头脑一阵昏沉,你却仍咬牙挺立,未曾失态半分,方才恢复。

  头戴兜帽的男子,那双金黄竖瞳逐渐恢复为黑瞳圆眼,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随后低下头,整张脸再次隐于兜帽的阴影之中。

  你心中惊骇,面上却不动声色。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是元神修为已臻化境的修士?

方才那幻境蜃景中的“大蛇”,又究竟是何物  你镇定地向谢鸿行礼道:“谢观见过茗山叔父。”

  谢鸿缓缓抬起头,眉宇间神情黯淡,仿佛藏着重重忧虑。

  “谢观,你很不错。”

  这句话若是由谢人凤听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么多年来,父亲谢鸿几乎从不轻易夸赞他人。

  然而,谢鸿话锋一转,又摇了摇头,叹道:“只是可惜,你不该出生在谢家。”

  一旁的陆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明明是谢先生你自己不该出生在谢家,怎么又怪起人家来了呢?”

  谢鸿竟也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我谢鸿不该出生在谢家。”

  你心中暗自惊讶,这位名为陆华的女子,似乎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她在这位谢家二爷面前,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显得从容不迫,还敢说出如此之话,谢鸿竟然也没有生气。

  你心中不禁好奇,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出自大隋三真教,又为何会来到大齐的汴京?

  陆华再次开口道:“谢先生,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反正我是无所谓,就当来汴京看看风景罢了。”

  黑袍男子听后,抬头看着谢鸿。

  谢鸿摇了摇头道:“此心不改。”

  黑袍男子这才缓缓低下头去,再不说话。

  你不经意间瞥见了黑袍男子兜帽下刚刚抬头,露出的一小半脸庞,上面布满了细碎的银色鳞片。

  你并未露出震惊之色,反而生出了一个念头——妖魔种?

  你曾听谢原提及过,妖魔种除了由精怪演变而来,吞人吃心增加道行,随之它们会慢慢呈现出人形。

  而当它们修炼到大妖的境界时,就已经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了。

  这时,谢鸿将目光转向你,说道:“当日你在鸿景院中谈论的仁人志士的体悟,说得很好。”

  “今日我叫你来,是听说你书法出众,想请你帮我书墨。”

  谢鸿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静静地等待着。

  你微微躬身,走向书桌,目光瞬间被那张纸上的字迹所吸引,眼神不由得一震。

  字迹苍劲有力,透露出书写者的深厚功底,你心中断定,这应该是谢鸿亲笔所写。

  你早就听闻谢鸿以书法和文章闻名于世,与二先生更是挚友,他的书法尤其出色,工于楷书,同时也擅长隶、行、草书。

  如今,他的字体被称为“楷鸿体”,深受世人追捧。

  书院的三先生盛赞其说:“世人尽学终南贴,欲换凡骨无金丹。谁知汴京谢家子,下笔便到乌丝阑。”

  终南山贴,乃是二先生游历终南山祭拜燕王陆沉所写,后被抄拓传遍天下。

  世人喜书法者,无不在家中“奉为圭臬”。

  你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字迹,只见其笔画清晰,结构严谨,上面写的话倒是熟悉。

  “心迹无两全之势,而捐躯赴难,以善天下之道者,虽灭身而无悔。”

  “善念发而知之,而充之;恶念发知之,而遏之。”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这寥寥几行字,却尽显谢鸿书法风格的清丽刚劲。

  董绍董先生给予你的字帖,据说乃是他临摹二先生的字拓下。

  二先生的字多是形散神备,在于神不在于形。

  当年大先生也赞曰:“为古今之冠,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何人得一分,便是当世大家,已不似人间之字!”

  两人风格迥异,并不相同。

  在大齐,书坛亦有定论,谈及书法,若偏爱楷书,则谢鸿之名,必为绕不开的“不周山”,要是其书法的技艺学之深后,领悟其精髓,方能再拜二先生的之门径。

  你一时凝视其字,内心不禁对谢鸿的书法造诣生出敬仰。

  盛名无虚士。

  谢鸿已经缓缓出声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你拿起毛笔,点燃墨汁,有谢鸿的字在前,你更是写的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谢鸿走到书桌旁,看向你所写,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之中,竟然露出些许神采,嘴角也是露出几分笑意。

  “写的好!”

  “天下学他者,都是先学楷书立基,才敢学他的字。”

  “可是哪里知道,他自小从没有临摹过一份字帖,全是随性而写。”

  “你也是如此,从没有学过其他之字,初生牛犊不怕虎,方才有了他的真意。”

  他平静的语气的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陆华也是走近一看,笑道:“果然是,笔若八面出锋、风檣阵马,就像寡妇失了身。”

  此话乃是书院大先生对二先生字的“别开生面”的评价。

  书院四位先生,性格大不相同。

  书院大先生,性情豁达不羁,偏爱游历四方,以笔墨记录天下奇景,其游记名动天下,更写下:“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

  书院二先生,一生如同游侠,行走四方,四海为家,快意恩仇。

  书院三先生,为人严谨,出身北方显赫贵族,乃是全才,性情不苟言笑,其游历天下诸国之时,曾挂六国担任相印。

  书院四先生,即今日之苏相,棋艺天下无双,昔日不过陋巷之中一介书生,脸上常挂和煦笑意。

  你停墨悬笔,沉思片刻,此句乃《圣语》之精髓,其后更有深意:“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谢鸿不由发出一声叹气,却没有念出后面的句子。

  谢鸿轻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你再次提笔,将这几句话落于纸上,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此等言论,非儒家经典所载,而是道家之言。。

  陆华听后,倒是轻轻一笑。

  谢鸿继续道:“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你又是落笔一气呵成,这两年你除却儒家四书五经之外,也是其他书籍也有涉猎,此句出自佛家六祖惠能的《坛经》,是一句佛家之经书,乃是讲本心自足,心生万物之理。

  谢鸿的声音继续传来:“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你提笔疾书,这是兵家之精髓,道出了善于用兵者必先立于不败之地,洞察先机,不放过任何一丝胜机。

  谢鸿转过身来,淡淡道:“也就这几句话了。”

  你缓缓放下笔。

  谢鸿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看了你一眼道:“下去吧,有劳了。”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学他的书法,我这里有一本字帖,是他当年亲手所写,就当作这次的酬劳吧。”

  谢鸿从书桌后拿出一个黄木厚重木盒,有些缅怀的打开,里面是一个系着红绳的书卷。

  你恭敬地接过谢鸿手中的字帖,深深一礼道:“多谢茗山叔父。”

  你眼中有着火热之色,握着字帖,便告辞退出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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