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
知县李仲平正坐在书房中,一边喝茶一边唱着小曲。
“仔细思量下不的,将他恶语戗。我这里强烂当,他故意将咱晃。嗏,不由我泪汪汪,又参想。扯起情人共入绡金帐,再将这海誓山盟莫要忘。”
咿咿呀呀的小调尽是闲情逸致。
这小曲还是从他刚纳的小妾口中听来的,想着小妾唱小曲的样子,想着小妾那玲珑的身段,想着小妾那眉目含情的样子,李仲平这心里就忍不住痒痒的,他决定今晚还去小妾的房中过夜。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惨叫。
紧接着又是一阵滴零当啷的嘈杂声。
“杀人了!”
“救命啊!”
“快跑!”
声音越来越嘈杂,李仲平猛地站起。
杀人了?
有刁民冲击县衙?
他惊慌的来到门前,透过门缝朝着外面望去。
只见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青壮正在追着县衙的差役和文吏打,还看到县衙的县丞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不好,真有刁民作乱!”
李仲平大惊失色,慌里慌张的在书房内四处张望。
最终他看到后面的窗户,想也不想就爬上桌子,想要跳窗逃走。
他成功了,此时青壮们正在外面忙着抓捕那些衙役和官吏,还没有人顾得上寻找知县老爷。
不过他也失败了。
他慌里慌张的朝着后宅跑去,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快,快,收拾东西,我们快走!”
看到自己的老仆,李仲平连忙喊道。
老仆也知道前衙发生了大事,闻言也不拖沓,立即招呼宅内的仆人收拾财物。
而李仲平则跑到后院去,老婆也不要了,孩子也不管了,小妾也顾不上了,抱起装银子的箱子就朝着后门跑去。
“老爷,老爷”他的发妻在后面呼喊,他都不回头。
李仲平抱着沉重的箱子,跑起来倒是非常的利索,只是当他快到后门的时候,突然从墙头上跳下一个人来。
“你你你”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李仲平都吓得结巴起来了。
李程也是杨明昭从星月岛上带来的,今日他负责带人冲入县衙的后宅,捉拿知县老爷的家眷,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等他们到位之后再行事,谁知道杨明昭在城门临时起意,直接下令行动了,所以他们也就来的稍微晚了一点。
李程看着李仲平,咧嘴一笑,“你是县尊大老爷!”
说着他还打开了后门,二十个青壮手持棍棒进入了后宅。
“你们,你们是何人?”
“我告诉你们,冲击县衙如同造反!这是要掉脑袋的!”
李仲平色厉内荏的说道。
“哈哈,你居然知道我们要造反!”李程笑道。
“拿下,拿下,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死了,留着他还有用!”
几个青壮上前,毫不客气的将李仲平按在了地上,来了个五花大绑。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不过两刻钟,陈不渝就控制了县衙,同时还关闭了城门,还有青壮在街上巡视,禁止百姓外出,以免外出。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事情还没有结束。
冲击县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查抄城内的大户。
县衙内的武力稀松平常,但那些大户就不一定了,有可能是武者当家,也可能会雇佣武者做护院。
而整个过程总共杀死官员两人,县丞和主簿,主要是这两个家伙不长眼,非要朝着青壮的刀子上撞,杀死衙役两人,两个武者,都是被陈不渝给射死的。
青壮伤亡一人,嗯,有个家伙冲的太快,被县衙的门槛给绊倒了,右手和波棱盖被磕破了。
陈不忍看着手下唯一受伤的青壮,那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
“你小子做事能不能不要毛毛躁躁的!”
少年挠挠头,有些憨憨的说道:“我想抓个官。”
“怎么了?”杨明昭走来问道。
“这小子不小心磕倒了!”陈不忍说道。
杨明昭看了看少年磕破的波棱盖,“陆波那边有金疮药,你去找他给你擦擦!”
“公子,不用,我没事!”少年有些拘谨的说道。
“赶紧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干,别想着偷懒!”杨明昭说道。
“是!”少年连忙应道。
县城内的百姓,一开始看到起事的青壮时十分的惊慌和恐惧,不过很快他们发现乱军并不会乱杀无辜,甚至还有人在街道上维持秩序。
百姓们从最初的惊慌和恐惧逐渐安定了下来,然后又对街道上的青壮好奇起来。
林柏涛,也就是之前在城门外被衙役欺辱的少年,他的确是城内的居民。
原本林家也算是小有家产,在城内有两家店铺,做着杂货生意,家中还雇佣了五个长工。
但是在四年前,他的父亲得罪了县衙的典吏,那典吏指使县衙的衙役三天两头的去他们家的店铺找茬,一来二去,店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他的父母还被街头的混混殴打重伤。
衙门欺压,父母重伤,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林柏涛无奈之下,只能变卖家产为父母治病。
那典吏还想趁火打劫,逼着他低价将店铺卖给典吏。
店铺卖了,钱却没有得到几个,连给父母买药都不够,就这样父母接连撒手人寰,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人。
林柏涛已经很努力的在养活妹妹了,但是那个典吏依然没有放过他们,是不是会有差役上门找麻烦。
到如今,兄妹两人连饭都吃不饱。
没办法之下,林柏涛只能去城外寻些吃的。
那个衙役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小叫花子,他的那些稻糠就是讨来的。
此时林柏涛躲在家中,透过门缝观察着门外巡逻的青壮,他在犹豫着,迟疑着。
他先是回到屋内,看了看还在发烧的妹妹,咬咬牙,猛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巡逻的青壮见他出来,看了他一眼后喊道:“不准闹事!”
林柏涛连连点头,小心的说道:“我不闹事,我妹妹生病了,我要去找大夫!”
青壮见他瘦的跟个弱鸡似的,也觉得这家伙应该不是个会闹事的人。
“去吧!”
“谢谢,谢谢大爷!”
林柏涛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只不过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见青壮不理自己,他加快脚步朝着医馆的方向跑去。
医馆大门紧闭,他敲了半天才得到了回应。
“谁!”门外的声音带着颤抖。
“李爷爷,我妹妹生病了!”
门被拉开,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容,大夫在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
“快进来!”
见街上没有其他人过来,大夫将林柏涛拽进医馆中。
“外面是怎么回事?”大夫问道。
“不知道!这些人是突然冒出来的,领头的似乎是一位公子!”林柏涛道。
“你见过他们?”
“嗯,入城的时候见过,刚才过来时也碰到了!”
“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没有,他们应该不是坏人!”林柏涛道。
李大夫靠在门后,朝着门外观察着。
“李爷爷,我妹妹病了,从做完就开始发烧,现在更是昏睡过去了!”林柏涛有些焦急的说道。
李大夫看了看他,轻轻的叹息一声,说道:“你等我拿上药箱!”
都是街坊邻居,林柏涛兄妹两个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本来他就可怜这两个孩子,现在他更是不忍心不管不顾。
背上药箱,叫上自己的儿子,李大夫就跟着林柏涛出门了。
他们出门后又碰上了那对巡逻的青壮,林柏涛连连躬身说道:“这是李大夫,给我妹妹治病的!”
青壮看了看李大夫父子两个,微微点头,“快去吧,只要不生事,你们可以随意出门!”
“谢谢,谢谢”林柏涛又是连连道谢。
三人一路小跑来到林柏涛他们家中,院门关上之后,李大夫惊异的朝着门外看了看,“奇怪,这些人似乎没有恶意!”
“李爷爷,先给我妹妹看病!”
“哦,知道了!”
李大夫也不再多想,开始给小姑娘看病。
而县衙大堂,知县、典吏、以及十几个文吏和衙役被五花大绑的押在大堂外。
“公子,这狗官居然想带着银子跑!”李程将缴获的木箱子放在杨明昭面前。
杨明昭打开箱子,里面大概有十多锭五两的银子,还有三十多张银票,差不多是三千多两银子。
“这是你的?”杨明昭来到李仲平面前,问道。
李仲平被破布堵着嘴巴,呜呜的叫唤着。
杨明昭扯下破布,李仲平立即说道:“公子,这这是我的!”
“哪来的?”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家财!”李仲平颤颤抖抖的说道。
杨明昭冷笑一声,“居然还敢骗我!”
“给我打!”
两个青壮立即上前,拿着棍棒就是一顿乱锤,直打的李仲平惨叫不止。
“停,本公子再问一次,这是哪里来的?”
李仲平看了看旁边的青壮,又看了看杨明昭冷俊的脸庞,身体哆哆嗦嗦的。
“这是小人这几年截留的税银!”
“哼,狗官!”杨明昭冷哼一声,直接一脚把这个家伙给踹翻了。
这时马岩也带着几个青壮走过来了,“公子,县衙的帑库只有不到十两银子,常平仓只有不到三百石粮食!”
杨明昭笑了,这些官吏都是硕鼠,一座县衙居然只有不到十两银子和三百石粮食。
“抄家!”
“你们带人去把这些人的家给抄了,妻儿老小全部抓来!”
“还有城内的乡绅富户也一并抄了!”
接着城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少大户人家都被青壮们闯入,不管男女全部捉拿起来。
比起进攻县衙,进攻这些大户人家居然更有难度,两百多青壮忙碌了大半天,才把城内的七八家大户给全部拿下。
期间居然还出现了死伤,死了一个,重伤两个,轻伤六人。
当然,被青壮们杀死的人也不少,足有五十多人。
这一天就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度过了,夜晚城内的百姓睡得不是很安稳,生怕有人闯入他们家中,滥杀无辜。
不过这一夜还是安稳的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城内响起了敲锣的声音。
“县衙门前审判官吏乡绅,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县衙门前审判官吏乡绅,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青壮们沿街呼喊着,时不时还敲响一户户百姓的门,告知百姓。
一开始百姓们还有些畏惧,不过见青壮们态度非常和善,他们也就打消了几分畏惧。
一些胆子大的人出门跑去县衙,不过两刻钟,县衙门前已经汇聚了数百百姓。
见时间差不多了,杨明昭走出县衙,两名青壮将县衙大堂的桌子给抬出来了。
二十多个青壮扮演着衙役,立在两侧。
“上堂!”
啪的一声,杨明昭拍响惊堂木,喊道。
接着青壮们喊道:“威武”
不过他们似乎有些不专业,喊得有些不够整齐,相互之间还挤眉弄眼的,似乎感觉颇为好玩。
“带犯人!”
杨明昭喊道。
立即有青壮,押着一家富户上来,男女老少十几口人,还有五六个奴仆,整整齐齐被押了上来。
杨明昭翻看着手中的小册子,“这户人家姓安,在城内经营粮店、布庄,城外有良田千亩,你们都认识吧!”
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无人吱声。
杨明昭见他们不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喊道:“有冤申冤,今日本公子给你们伸冤,只要有人敢站出来说明他们的罪状,本公子定会严惩他们!”
围观的百姓还是不说话,但是已有人开始跃跃欲试。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没有指认他们,本公子可就把他们放了,到时候你们就算是有仇也报不了了!”杨明昭喊道。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了,“公子说话可当真?”
“哈哈,本公子骗你一个小民做什么?来来来,只要你敢说,本公子就给你主持公道,砍了他们都行!”杨明昭也不坐着了,直接站了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一脚踩在桌子上。
“公子,他们打过我!”
“哪个打过你?”
“就是他!”汉子指着安家的一个儿子。
“好,来人,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杨明昭二话不说,直接打板子。
啪啪的打板子的声音响起,呜呜的哀嚎声跟着响起。
百姓们一个个看的大呼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