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一路追将上来,面上余怒未消,道:“在黄庭宫,有我师傅护着,咱们不必受这鸟气,此等窃功之举哪有半点师长风度,同阉狗何异?!”
季明知道元刃师太就在附近,丁敏君此话定有师太的授意。
“替我谢过师太,不过我心中已有应对之策,待山上事了,定来拜谢师太。”
丁敏君松了口气,道:“修行重在性命双修,那泰禾真人重命轻性,它日必有恶报。师兄渡过眼前劫难事大,至于那泰禾真人,可暂忍一二。”
见丁敏君提点自己勿要急着给予报复,季明失笑一声,微微颔首,而后说道:“朝勾山不是久待之地,元刃师太此来助阵,并无守山之责,可去岭南等我消息。”
岭南,江浦穸山。
钱庚前脚刚来,季明后脚已至,由于罡风迅猛,二者抵达的时间没有相差多少。
当他落下,即刻有三五阴僵来迎,季明也没废话,着即令他们将穸山上熬煮尸骨的那口大鼎搬来,并准备化尸水,鬼火符和搜魂阴符数道。
穸山上,季明在北方算准癸地(极阴之地),掘开此处的腐泥朽骨,扫开烂皮血筋,将大鼎打入其中,一桶桶的化尸水被搬来后,注入鼎中。
此时,师傅飞鹄子在蒿里天狐院下任职的狐火坟丘里刚刚点卯,才接到穸山上的传告,匆匆的赶来阳世。
因见季明在北边鼎前升帐施法,隔绝内外,飞鹄子没有冒然过去打扰,先是吩咐穸山众僵严守此处,而后才去找到钱庚了解具体的情况。
钱庚一口气将朝勾山事末说完,没多久穸山上的重重阴云里,有头灵鹤飞下,鹤上乃宣景道人,还有一头阴僵。
宣景和那阴僵齐齐落下山中,其中宣景神色恍惚,对飞鹄子说道:“师傅,雷将坏穴,泰禾争功,师兄危矣,我鹤观危矣。”
“泰禾争功?”
飞鹄子瞥了钱庚一眼,令宣景细说。
钱庚知道那什么泰禾争功定是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当下细细听去。
宣景仔仔细细说完,飞鹄子令他同钱庚对照起来,从不同视角来补全此事完整的脉络。
在听完所有事情,考证一切细节后,飞鹄子暗自思量起来。
“灵穴被坏后,金童未曾领导东南二路的总攻,反而是霖水接火二君撑起了二路先锋的压力。按照我这徒儿的性子,定有比攻下朝勾山更重要的事情,这事情还排在将功补过之前。
再大胆一点猜测,这事情可能是我徒儿领导东南二路打上朝勾山的根本目的。
另外,泰禾真人本该在岭西幽融子一路坐镇,在这个时机赶来助弟子窃取大功,还舍了自己面皮不要,他的背后定然是有某个人支持。
三峰一府中,有这个能力的,屈指可数,有这一份“闲心”的,更是寥寥无几。”
飞鹄子想到这里,已是抓住事件背后的脉络,隐隐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他相信自己的徒儿也猜测到了这个身份,毕竟那人手段并非了无痕迹。
“泰禾此獠这些年真是毫无长进,难道因为总活在离朱法师的阴影里,连脑子都不大好使了,不过这也是我鹤观的机会,也是我那徒儿的机会。”
飞鹄子心中已想出一条将计就计的谋划,几乎是一条信手拈来的计策。
“高兄!”
飞鹄子看着随宣景一道而来的阴僵,镇定下来,抚须笑道:“先前一直在朝勾山联系高兄和常道友,来穸山共参我尸道造化,如今朝勾山被破,蝎公蛛婆归附,高兄终于肯择木而栖了。”
“明人不说暗话。”
那阴僵开口便是硬气言语,后意识到灵虚子也在左近,语气微软,道:“自伏蛰铁窟内有见道将威灵,便知穸山未来定有一番前途,可惜我那兄弟死活不肯过来,还要和鬼爷死守伏蛰铁窟。
何其可笑,铁窟交接就在眼前,连伏背公都没有异议,他小小阴僵又能如何。”
“你倒是有眼光。”
钱庚在一旁说道。
选在这个时机前来投效,这是需要一份魄力。
“哈哈~”
高姓阴僵得意的大笑,以佩服的口气说道:“朝勾山一战,我观灵虚子仙师从头到尾,神不动,色不变,便知其是潜龙在渊,早晚飞龙在天.”
“高兄慧眼如剑!”
飞鹄子不由出声赞道。
“您是灵虚子师傅,我岂敢称兄。”
“那”
飞鹄子思索迟疑之际,那阴僵一副打蛇随棍上的模样道:“要是您不弃,便收我做个小徒弟,以后我喊您师傅,喊灵虚子师兄,岂不美哉。“
“如何使得,你可是蝎仙一脉宿老,即便是转成阴僵,在修行上的深度和资历,连我都比之不及”
“师傅,迂腐啊!”
高姓阴僵执弟子礼,大拜不起道。
飞鹄子自五转化僵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活得越老,脸皮越厚这一特质,在这位资深旁门修士的身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到自己还有大任务交付于对方,只得先随了对方,认下这层关系。
“好,好徒儿。”
阴僵大喜,一对浑浊泛绿的招子似乎都因兴奋而冒光,当即道:“弟子高明,拜见师傅。”
飞鹄子象征性的送下一件阴器,还有几瓶灵丹,接着进入正题,道:“高明我徒,为师有件要事须你立即去做,片刻功夫都耽误不得。”
“师傅您说。”
“速回朝勾山,引导泰禾真人门下弟子来.毁我鹤观。”
“是!”
高明刚刚应下,一旁宣景已是大急,不明所以,又不敢莽撞出声,只得急在心里,暗自思量其中深意。
飞鹄子将高明和宣景的反应看在眼里,暗道这高明无愧为盘岵蝎仙一脉的宿老,被伏背公授以守库重责,单单这一份简单直接的执行力,就胜了宣景不知多少层了。
飞鹄子没有过多解释,高明刚刚投效,信任未曾建立,须在事上见真章。
他在穸山上目送高明而去,并在其走前留言道:“以我徒儿的阅历,此为小事尔,但切忌不可走露风声,也不可诱那徐偃子做下此事。”
“师傅,小徒明白。”阴僵高明抬手作揖道:“徐偃子此子虽进取不足,但是胜在为人稳健,同他接触恐有波折,所以得另找一个人选了。”
飞鹄子点头道:“不错,泰禾真人还有一位弟子,名唤杨乾,此子有小智而无大谋,可为你所惑。”
待朝勾山的阴僵高明走后,飞鹄子看向自己的大徒弟,道:“宣景,可曾明白为师这一步棋。”
宣景道人因想通一点,呼吸急促起来,情绪激荡不已,三花五气俱在翻涌,他道:“师傅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要.要引子明仙人的关注。
可咱们鹤观自鹤山祖师驾鹤西去后,这层关系早已淡去,譬如江河日下,穷追不得啊!”
“当年钓龙翁在小福地钓龙而得仙缘,受我观中祖师的兄长,也就是那子明仙人的接引和指点,这才终成大修。
可惜那时鹤观子弟重修行,而失德行,显此败法之象,令钓龙翁受了莫大委屈和心伤,故而发誓永不归观。”
说到这桩往事,飞鹄子也是心中一叹,钓龙翁之事让鹤观不再广招门徒子弟,对于心性的重视也逐渐提升上来,不然鹤观早已分崩离析了。
可以说,鹤观就是太平山三大道商的前例—浮华在表,盛极而衰。
“不过,鹤观有错,终是钓龙翁学法之地。”
飞鹄子话音一转,语气冷酷的道:“其弟子泰禾真人欺辱我徒,那也休怪我借他徒孙之手,来谋算一番。鹤观被毁引不来子明仙人,那小福地呢?
我倒要看看,此事一出,他钓龙翁有何面目再见子明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