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写小说了。”
睦月真白紧紧地抱着我,仰起头,她的手也从身后抚摸着我的头,泣不成声地嘟哝道,“....春希哥哥,我再也不写小说了,求求你别哭了好吗?”
我有在哭吗?
我的心的确很痛,但我想,那是因为我的情感和我的行为发生了背离,我明明希望她能作为小说家出道,却又希望她失败,不要从我的笼子里逃走....
所以,我才会如此心痛的吧。
可是。
不会长出羽翼的幼鸟,对幼鸟来说,真的是幸福的吗?
不对。
不是这样子的。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明明是即将长出羽翼的幼鸟,快要被我拔掉羽毛了不是吗?
“不行,真白,你得写小说,那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我....
真的好虚伪啊。
连这种违心的话,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明明我的谎言,已经被怀里的她看破,可我还是选择了说谎。
难道说,我内心真正渴望的是“不断努力追求梦想却失败的她”,而不是“愿意乖乖当我金丝雀的她”吗?
倘若真是如此。
那我....
也太过分了吧。
我竟然希望我最宝贵的她受伤,让她来寻求我的安慰,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过分的男人吗?
如此想着,浴室外的冷风,蓦地拍打起了玻璃窗,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响。
而我怀里的她,也好似受了寒,把那娇小的身子微微一缩,就又抬起眼眸,宛若第一次被关进牢笼里的雏鸟般,紧紧地、紧紧地,盯住了我的双眸。
“....可是,春希哥哥,我总觉得你不希望我成为小说家呢。”
说着。
她又不自信地低下头,把那柔软的手指头抵在我的胸口,来回地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怎么会呢?我刚刚就是太困了,所以才会流眼泪的啊。”
刚刚结束的泡沫时代,那个时代随处可见的欺诈师,是不是也是像我这样子的呢?
一张口就曲解了真相。
“....是、是这样子的吗?”
而涉世未深的她,听我这么一说,就啪地圆睁了双眸,明明刚刚还要哭要哭似的,说着要放弃梦想的她——
瞬时间,又点亮了那双纯真的眼眸。
看来。
她真的好喜欢写小说啊。
回想起来,刚遇到她的时候,她也是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匿名博客上写些东西,如今看来,就像那个爱好的延长线般,她会喜欢写小说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可我明明深知,我应该支持她写小说,努力工作帮她实现梦想的。
可我又不得不承认....
我有点害怕,害怕她成功的那天,低收入的我会再也配不上她,然后让她感到厌烦、被她抛弃。
应该不会的吧?
我知道不会。
因为她是如此地依赖着我、亲近着我,她也不是那种金钱至上的女人,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可是,我心中的那团焦躁感,却如烦人的苍蝇般,仍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
对了。
我不是有药吗?
是因为我没有遵从医嘱,擅自停药才会这样子的吗?
“真白,真的啦,我没骗你。等下我吃下药就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洗完澡就回来找你。”
于是,为了不让她发现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便从凳子上站起身,推着她的背,把说着“可是可是”的她,推出了浴室。
很快。
我也没有磨叽,跟她约好的那样,迅速冲了个澡,就回到了卧室。
“春希哥哥,你回来啦。”
而那个喜欢写作的她,白天是趴在窗台,晚上则是窝在床头灯下,哒哒地写着她的新作品。
见我推门进来,可能是心中还存有疑虑,又立马停下笔,转过身,乖巧地对我打了声招呼。
“真白,你这次写好,也要第一个给我看哦。”
而刚进屋的我,发现她在看我,于是我也看向了她——
今晚的她,那双眼眸似是带了些愧疚,又仿佛做了坏事的小朋友般,浮动着水光,轻轻地眨巴着。
明明不该是这样子的。
虽然此时的我,也已经不明白我到底希望她怎么样了,但我还是出于本能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希望她能先安心写作。
“嗯、嗯呐!”
而听到我这么说的她,是因为太喜欢写作了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竟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我的话,把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话,全都当真了。
可我能做的,也只是走到床头柜,打开抽屉,把里面一个多月来碰都没碰过的药片拿出来,拆出一粒,送入口中咀嚼....
没过多久。
朦朦胧胧的我,躺回了被窝,而发现我吃药了的睦月真白,也停下写作,侧躺到我身边,用那柔软的手心,轻轻拍打起了我的胸口,温柔地安抚着我。
我朦胧地看着她,她也用朦胧的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而就在我闭眼的同时,我的耳边,却又响起了那个久违的机械音——
原来,“系统”没有消失啊。
是我太久没有服药,所以才误以为它消失了吗?
我在得知上个月没有汇款的原因是睦月真白、犬饲硝子的收留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才没有奖励的时候,不知为何,又深深地松了口气。
虽然当初设想的是,跟她们同居就能一直获得收留奖励,但事到如今,犬饲硝子把她的工资交出来了,也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至于睦月真白,只要她肯留在我身边,我就很心满意足了,也根本不会再奢求更多。
睡了吧。
事情的真相已经明了,剩下的事就交由明天再说吧。
可是,也就在我如此想着的时候,那个机械声在提示收留任务完成之后,又跟以往一样,无机质地继续在我耳边,提示出了新的任务。
而昏昏沉沉的我,只能听到救助对象是深城美雪,奖励也是50w円,然后就彻底昏睡过去了。
“糟了!”
“呜哇!”
次日清晨,想着深城美雪有危险的我,猛地掀开被子,却吓到一大早就在窗台写作的真白宝宝了。
“春、春希哥哥,你做噩梦了吗?时间还早哦,还能再睡一会的,我呆会叫你。”
而那个趴在窗台,以手托腮,转着笔,啪嗒着腿的小可爱,一大早就努力在写作的逐梦家,说着些软绵绵的话,安抚着我,告诉我还能继续多睡会。
“不是,真白,美雪前辈好像有危险。”
而且,是昨晚就有危险了。
急匆匆地说着,我揉乱本就跟鸟窝似的头发,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给深城美雪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