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合的意识消失不见，下一刻，已经来到元始天尊的道场。
他作为阐教名义上的二代第一人，却从未来过玉虚宫，只在常驻角色生成的零星记忆中，见识过这个恢弘壮丽的洞府。
杨合不禁面露恍惚，脑海闪过大量画面。
那是…紫气东来，霞光万道。
琉璃碧瓦流转温润的仙光，白玉阶旁琪花瑶草摇曳生姿，万千仙鹤衔灵芝盘旋，九重宫门次第洞开，可见无数修士驾祥云而至，璎珞垂旒映照着漫天星斗。
杨合睁开眼睛，此刻的玉虚宫，只剩令人窒息的空无，一片漆黑的传道殿破败不堪。
鼻腔闻到淡淡的霉味，夹杂着牲畜的血腥味。
忽的。
一盏盏烛灯毫无征兆的自行亮起。
微弱的光亮笼罩传道殿，几乎所有事物都已经腐朽，有十二个蒲团摆放在中央，后面依次是近百个二三代弟子的蒲团。
如今蒲团早已积灰，唯独为首的蒲团坐着一具尸体。
除此之外，传道殿只有角落的祭台，三清像已经化为碎片，落得满地都是。
“唉。”
杨合不禁有些感叹，毕竟自己好歹也曾是阐教弟子。
他来到尸体前，注意到尸体的装扮有几分熟悉，随即在腰间找到代表身份的法印。
玉虚宫法印 元始天尊用品云石炼制的上品阴器，代表着昆仑山玉虚宫一代弟子广成子的身份。
“当初在九曲黄泉阵中，十二金仙遭受劫难兵解转世，没想到广成子竟然会选择放弃，独自一人回到玉虚宫坐化。”
杨合面露复杂，十二金仙鲜有善终。
投靠佛教的几人都死在自己手上，已知顺利投胎的只有太乙真人，待在火焰山当山大王。
杨合有想过带走红孩儿，奈何佛教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后续只能随缘了，况且红孩儿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到底是不是太乙真人都难说。
“我这个阐教杰出弟子，结果十二金仙差不多一半都死在我的手里，元始天尊不会报复吧？”
杨合收起广成子的尸体，准备万化天道场找个角落安葬。
啪嗒。
广成子攥紧的掌心有一颗宝珠掉落。
杨合伸手捡起宝珠，却见宝珠内包罗万象，里面有着一个临近崩溃的小千世界。
“这是…广成子的道场，似乎叫作九仙山！！”
九仙山并非大千世界，缺少天道，无法做到自给自足，道场内已经沦为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不过稍加注入阴气，九仙山便下起涓涓细雨，生机焕发。
是否生成常驻角色〈九仙山〉
杨合的常驻角色名额自然足够，既然要对付准提，就不能给自己留后路，便干脆确定下来。
万化天道场再次扩张，九仙山坐落在乾元山旁。
常驻角色〈万化天道场〉与〈九仙山〉契合，满足融合条件，是否花费500点灵视融合 “确定。”
广成子是十二金仙之首，哪怕作为圣人弟子难以更进一步，但道场的规模却远超寻常。
或许也是因为十二金仙修为停滞，才会追求道场底蕴。
结果版本一更新，十二金仙立刻死伤大半。
杨合把尸体埋在乾元山底，忙活完扫过面板，注意到灵视增长的幅度一直在直线上升。
不出意外，元始天尊即将到来。
杨合考虑着是否冒险离开传道殿，却不经意间察觉到三清像碎片的异样，忍不住摆弄起来。
经过一定的拼凑，三清像逐渐化作完整。
杨合见到三清像的真容，瞳孔涣散，满脸的不可思议。
“啊？”
三清像装扮没有任何问题，典型的道教法袍，各类细节也是栩栩如生，唯独脑袋不同。
脑袋像是后天置换的，脖颈处就有新旧的痕迹。
从人首竟然置换成…三颗牲畜的头颅。
从左至右分别是狰狞怒目的虎首，双角盘曲的羊首，以及血盆大口的鹿首。
“虎羊鹿。”
三畜首显得栩栩如生，仿佛不久前刚刚被斩下，嘴角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
杨合怎么可能不熟，不就是自己失踪的弟子吗？
虎力大仙、羊力大仙、鹿力大仙。
杨合不禁毛骨悚然，回想起遇到车迟国三妖的经历。
车迟国三妖没有拜入自己门下时，就已经是道士打扮，并且在山上搭建道观供奉三清。
当时看来，是他们天生早慧憧憬道教。
可自己如今想来，却有点不对劲。
三清作为圣人，压根不是随便就能供奉的，放在封神量劫，提到三清的名谓都会被察觉。
哪怕封神量劫结束，三清遭受重创，供奉三名祖师爷也得极为繁琐的仪式，而车迟国三妖口口声声说观想三清领悟过道法。
“他们真是三清转世？为何会选择妖魔？为何又会拜师于我？”
杨合思绪万千，与此同时传道殿的大门从外向内打开，随即震耳欲聋的轰鸣才响起。
传道殿外，简直是一片末日景象。
昆仑山倒悬，碎石在半空解体，然后重重的砸向地面，曾经属于阐教的建筑都在大火中焚烧。
江河化作瓢泼大雨，不过却浇不灭地底深处的归墟气息。
“杨合。”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杨合回过神来。
门前站着一个兽首的身影，倒不是元始天尊，因为那颗巨大的青紫色脑袋再熟悉不过。
“兜大王？”
青牛精面露复杂的点点头，眉宇间满是不可思议。
才多久，杨合就已经踏足混元金仙，甚至按照身魂气息，寻常混元金仙都无法媲美。
真他妈该死啊。
俺服侍圣人成千上万年，结果连个混元金仙都不具备，反而曾经一个普通的二代弟子，现在甚至可以寻求成圣的契机。
杨合看着青牛精表情扭曲，心头念头急转。
他强压下对三清像的惊疑，开口问道：“兜大王，你怎会在此？元始天尊他如今何在？”
青牛精的牛首微微晃动，发出沉闷的声音：“圣人已经非昔日之三清，剥离道场的代价远超想象，不过距离超脱或许不远。”
“超脱？”
杨合眉头紧锁，当初只觉得超脱似乎可以迈过天道束缚。
现在呢，愈发觉得超脱只是无奈之举。
青牛精点点头，铜铃般的牛眼凝视着杨合：“杨合，俺在此是奉老爷之命，特意等你的。”
“等我？”杨合无奈道：“圣人有话要你带给我？”
“圣人并未有具体事情让俺传达。”
青牛精顿了顿，双蹄向前踏出一步，震得传道殿地面微颤，“但老爷说过，当你凭空出现在这传道殿时，你自会明白。”
“我自会明白……”
杨合低声重复着，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三清像，脑海中闪过车迟国三妖拜师时的情景。
看来碧游宫以及兜率宫都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三清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杨合的特殊性，才选择在封神量劫后投胎转世拜师。
杨合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随即化为无奈的讪笑。
他倒是没有恼怒，毕竟三清对于自己确实非常看重，甚至不愿过多干涉。
当初接触的车迟国三妖，八成没有觉醒三清的记忆。
青牛精注意到杨合迟迟没有反应，表情变得忧虑起来，“杨…杨仙长，俺仔细想过，圣人无需俺继续服侍，不如今后跟着仙长你吧。”
杨合闻言，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兜大王，你跟在我身边岂不是屈才了？天地广阔，自由自在岂不痛快？”
青牛精打了个响鼻，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鼻孔，“自由？嘿，封神量劫不过小儿科，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量劫。”
“跟着你，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正在此时。
轰隆！！！
昆仑山猛然剧震，传道殿的地面寸寸龟裂，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凭空出现，黑水从中喷涌。
砰！！！
一只无法形容的巨臂从裂缝深处猛地伸出，重重撑在边缘！
巨臂完全由蠕动的血肉山脉构成，表面覆盖着不断开合的眼珠，无数粗壮的凸起蜿蜒盘踞。
规模远超想象，仅仅是元始天尊的肢体。
就已经高达千丈。
杨合目睹元始天尊的肉身超脱，灵视开始不规则的暴涨，但源头不是昆仑山，而是三清像。
青牛精呼吸粗重，似乎也察觉到什么。
“圣人要来了，俺……”
话还没说完，杨合的眼中寒光一闪，突然五指成爪，猛地抓住青牛精的脑袋！！！
不等青牛精反应，只听咔嚓一声，脑袋被硬生生捏碎！
青牛精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躯轰然倒地。
杨合张口一吸，将尸体连同魂魄一并吞入腹中，很快青牛精就融入进万化天的轮回。
他来不及具体查看，三清像已经生出异样。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杨合僵硬的站在原地，只见那三尊牲畜头颅的神像在微微颤动，灵视朝着两百亿一骑绝尘。
虎首、羊首、鹿首的眼珠同时转动，齐刷刷的看向杨合。
“师父。”
这三声师父顿时让杨合毛骨悚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他浑身冷汗直冒，圣人的语调无比认真，实在听不出是否恼怒，难不成一日为师，终生为那啥？
三清像活动着脖颈，虎首的元始天尊开口道：“师父不必惊慌，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早已超脱了世俗的荣辱。”
羊首的太上老君接着问道：“师父，活到三千年后，此方世界还有救吗？”
“我……”杨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鹿首的通天教主劝慰道：“不必执迷于我等圣人的存亡，毕竟你才是渡过量劫的关键。”
杨合深吸一口气道：“有希望，不……”
还不等他说完，三清像突然剧烈震动，三道灵光从牲畜头颅中脱离而出，直接消散不见。
三清像瞬间失去生机，重新变回冰冷的死物。
传道殿外，元始天尊已经钻出上半身，昆仑山眼看即将坍塌，独留一脸茫然的杨合。
“三清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会助我一臂之力？”
杨合又有些头皮发麻，如果自己有三清的助力，都不一定渡过量劫，那么…此方世界真有希望吗？累了，毁灭吧。
他摇头放空心思，三清绝对不能过多指望。
三清无论怎么超脱，都与此方世界高度绑定，受到的限制极多，甚至都不一定能活到主世界。
杨合目光落在三清像，发现神像的血肉化依旧保留着。
神像似乎也是三清赠予自己的礼物。
因为神像本身散发着淡淡的仙体气息，或者准确来说，是一种近乎于道的无上仙体。
只要融入常驻角色，实力还能突飞猛进。
杨合随即又发现元始天尊神像的腰间玉佩，蕴含着玉虚宫的废墟，三清带来的机缘不亚于再造之恩，恨不得当场磕一个。
是否生成常驻角色〈玉虚宫〉
常驻角色〈万化天道场〉与〈玉虚宫〉契合，满足融合条件，是否花费500点灵视融合 “确定。”
杨合不但集齐三清道场，就连女娲宫也融入万化天道场，可见此方世界的圣人都已经做出选择。
轰隆隆！！
昆仑山不断坍塌，阐教终究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已完成典故〈玉虚宫〉
杨合不敢怠慢，在面板显露提示的瞬间便选择返回，当然并不是主世界，而是典故世界。
杨合的意识猛地一震，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粘稠的漆黑泥泞充满视野，密密麻麻的嘶喊不绝于耳，有数百道童跪在万化树下祈求。
杨合依然在凌霄侧殿，只是周遭环境已面目全非。
万化树矗立，树干布满被玉帝砸出的恐怖伤痕，断裂的枝杈垂落，浸泡在粘稠的黑水中。
原本灵玉铺就的地面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沼泽。
准提静静的欣赏着杨合垂死挣扎。
他不觉得杨合还有一线生机，光是玉帝就能让万化树重创，更别说即将苏醒的西王母。
不过有一点却让准提心烦意乱。
杨合看向自己的目光竟然有几分怜悯。
没错，怜悯？
就算自己没有取回果位，也总比杨合下场好些，对方竟然会觉得可笑，难道…还有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