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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4章 言出法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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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无崖子道长来啦?!”

  厨房门口的吕媭还在发愣,里面的吕雉已经扔掉锅碗瓢盆,一边发足狂奔,一边快速用油腻腻、黑糊糊的糙手整理衣服与头发。

  “道长”

  走出院子,就见老爹吕公、二哥吕释之,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说笑着走过来。

  “喔,娥姁,你快过来。”吕公看到女儿,连忙向她招手。

  “娥姁拜见道长”吕雉恢复早年在吕家当小姐的仪态,恭敬又不失优雅地跪下,向老道士磕了三个响头。

  “嬃儿拜见道长!”她妹子只落后一步,也过来磕头。

  “娥姁,你很不错呀!”无崖子老道任由两女跪在地上,用闪烁灵光的眼睛上下打量吕雉,片刻后,才一抬手,无形气劲将两姐妹搀扶起来。

  感受到无崖子老道灵性的目光,吕雉心中既有些不适应、不舒服,很想“反击”,理智上又明白道长在检查她的“功课”。得到道长夸赞,她还非常高兴。

  “娥姁样子狼狈,让道长见笑了。”

  她此时的妆容的确不太好看,原本白白嫩嫩的脸蛋儿,这会儿冻得皴红,还沾了不少油污与灰尘,头发也油成了一坨。

  身体有些臃肿,不仅是粗壮了许多,她这会儿竟然又怀了身孕。

  怀的是二胎,之前的女儿已经生了下来,这是三年生俩的节奏。

  身上的衣服也为普通粗麻布,浅蓝色的袄子、灰色的衬裙,脏兮兮打了补丁的牛皮靴。

  放在大街上,从背影与侧面看,真就是个普通村妇。

  一旦正面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神态表情,又能立即察觉到她不凡。

  吕雉的目光不锐利,但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不明亮,却让人难以忽视。

  “你皮相上的确不如从前,内在的精神却初步打磨,磨掉了外面的石皮,即将露出你真正的神采。

  这一年多,你进步真的很快、很大呀!”无崖子感慨道。

  “全靠道长教导有方。”吕雉更高兴了,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

  呃,她在吕家当小姐时,并不黄牙。

  当了刘家媳妇,起早贪黑地忙碌,别说精心保养了,有时候甚至忘记刷牙。

  吕媭不太高兴了,她穿着吉服,是今日吕家的“主角”呢,道长都没怎么注意到她。

  “道长,我呢?”

  她眼巴巴看着无崖子,还扭动几下腰肢,展现自己待嫁新媳妇的风姿。

  吕公想偏过头,使劲拍额头。

  无崖子端详她片刻,道:“贫道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履行上次与三小姐的约定。”

  吕媭面露狂喜之色,“原来道长还没忘记,道长今次过来,是专门为了我。”

  上次她姐姐与刘老三订婚,从道长这儿得到一份大好处。

  当时她也想要“仙缘”,道长答应“下次”再给她。

  如今她要嫁人了,道长果然来了!

  无崖子笑道:“主要是为了三小姐,能在这儿遇到二小姐,也是一场缘分。”

  吕公道:“天寒地冻,让道长在屋外说话,是什么道理?

  嬃儿,娥姁,先把路让开,等到了后厅,你们再认真聆听道长教诲。”

  他又转向老道,伸手道:“道长,里面请。”

  众吕家人领着老道穿过院门,走向内宅厅堂。

  路过院子时,他们还闻到一股焦糊味儿,见到一股黑烟,从小厨房门口飘出来。

  吕公有点尴尬,吕雉有点焦急。

  无崖子老道偏头看了一眼,“是谁在烙饼吗?去把火熄了吧。”

  吕雉赶忙跑进厨房,伸出无情铁手,直接将焦糊的面饼抓出来,犹豫了一瞬,还是放进了竹筐里。

  虽然糊了,依旧是一张脸盆大的葱油饼,扔了多可惜呀!

  放好了油饼,又往锅里倒了一瓢水,将灶里的木柴抽出来埋进灶灰里,最后还取了一块棉布盖在装油饼的篓子上。

  麻溜地做好这一切,吕雉又洗了一把手,抹了一把脸,才小跑到客厅。

  客厅内只有父亲与二哥,以及跟着道长一起过来的金毛罗刹道童,不见了老道长与三妹。

  “爹,道长呢?”吕雉心里已有猜想。

  吕公朝屋后瞟了一眼,小声道:“跟你当日一样。”

  “小道长如何称呼,你是哪里人?何时做了道长的道童?”吕雉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金毛道童。

  “小道‘金须奴’,祖上西极之地,罗刹海边的罗刹国人。小道却是出生在神州。样子是怪了些,从小深受上邦礼仪熏陶,各种儒家典籍小道倒背如流呢!”王恶道。

  吕雉盯着他的脸看得有些入神,“你样子怪了些,却怪好看哩!”

  “咳咳,娥姁,你去厨房继续烙饼,等道长出来,我再唤你。”吕公道。

  吕雉自知失仪,尴尬一笑,道:“女儿给道长、被爹爹与二哥泡一壶茶。”

  其实已经有侍女送来一壶茶。

  不过,现在寒冬腊月,茶水凉得快。等道长出来,怕是要重新上一壶。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吕媭才眉飞色舞、满脸欢悦地回到客厅。

  “姐姐,道长让你进去说话,在后屋的小书房。”她对吕雉道。

  吕雉也没多问,立即起身往书房走去。

  吕释之倒是有心问两句。

  见到自己老爹老神在在、仿佛早有所料的样子,他又忍住了。

  进了书房,吕雉再次恭敬行礼。

  她皴脸上难掩激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只情真意切地喊了声“道长”。

  “哎,起来吧,坐到椅子上,我们慢慢说。”

  等吕雉坐在对面,无崖子老道问道:“我进了沛县,便听人说,刘季带着一帮兄弟落草当了强盗?”

  “他是被奸人陷害,无奈之下才逃到了芒砀山。”

  激动嚷了一嗓子,吕雉又仔细解释道:“去年刘季从芒砀山回来后,有不少奇人异士出现在刘家附近。

  刘季来者不拒,每有客人到访,必定热情款待。

  小半年时间,我价值万贯的嫁妆,他从周珂那‘借来’的万金,全部吃喝光了。

  那些异人见刘家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他们,一个个告辞离去,什么也没留下。

  倒是整个泗水郡,都开始流传刘季的‘贤名’。

  大家说他宽厚仁慈、豪爽大气,有长者之风。”

  周珂就是在分宝崖选了一盒子金珠的倒霉蛋。

  那一盒子金珠倒是价值连城,至少能换十五万两黄金。收起来慢慢花,十辈子吃喝不愁了。

  可他不是一个人,他有一群穷得红了眼的兄弟。

  单单刘季就向他“借”了两三万金,樊哙卢绾等穷哥们儿也不会放过他。

  每人借个万儿八千的,此时周珂已然一贫如洗,只能跟着刘老三去芒砀山落草为寇了。

  败家速度堪比小羽前世的拆迁户。

  无崖子笑道:“这万金花得太值了,还不是刘季自己的钱,更值了。”

  吕雉也笑了。

  之前她讲述刘季花光她价值万贯的嫁妆时,始终神色平静,没有露出不甘与愤懑。

  “刘季也这么说。只是贤名在外,不全是好事呀!远在大泽乡的陈胜吴广等叛军头目,甚至大秦第一通缉犯项梁公,都曾派人来沛县,邀请刘季出山辅佐他们。

  代表陈胜的说客,竟然是外黄大贤张耳呢!

  单单招待张耳,刘季便花了万金。

  可招待归招待,我们这好好一大家子人,怎敢在此时与叛军们纠缠不清?

  刘季以老父年纪大、女儿刚出生年纪小为理由,将所有邀请都婉拒了。”

  无崖子感慨道:“刘季也成长了呀!换成他之前的游侠儿作风,见到张耳亲自登门邀请自己,他铁定热血上涌、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地投了过去。”

  刘季可是张耳的小老弟。

  张耳门客众多,或许对刘季只是普通的看重。可在少年刘季心中,张耳之于他,犹如陈浩南之于山鸡呃,如果刘季看过《古惑仔》的话。

  浩南哥相邀,山鸡怎会拒绝?

  “跟了道长一段时间,蒙受道长教导,刘季也该长进了。”吕雉恭维了一句,又继续道:“大概因为刘季坚辞不受,惹恼了陈胜、项梁公,又或者别的谁。

  反正他被人栽赃陷害。

  谣言说他与大泽乡陈胜关系紧密,是陈胜安排在沛县的内应。等陈胜的贼兵靠近沛县,刘季就会里应外合,拿下沛县献给陈胜。

  刘季有一帮兄弟在沛县衙门,起初并不在乎流言蜚语。

  可彭城那边很快送来如山铁证,证明刘季的确见过陈胜的使者。

  嗯,刘季之前花费万金,带着张耳在附近几个县城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弄出很大动静。

  朝廷司马令抓住了他的把柄。”

  老道士略一掐算,道:“他还真是被人陷害的。”

  “可你怎么十分确定,他是被人陈胜项梁他们陷害?

  为何不是司马令发现他和张耳游山玩水,通报了朝廷?”“他”好奇道。

  吕雉看着“他”掐算的右手,道:“县令决定抓捕刘季后,萧大人立即通风报信,劝他逃跑。

  刘季当时有了投奔陈胜的打算,只是担心陈胜无法成事儿,请萧大人帮忙算个吉凶祸福。

  用神龟壳占卜后,萧大人神色大变,说刘季如今的牢狱之灾,可能与陈胜有关。

  韩信猜测喔,韩信是刘季新收的门客。”

  吕雉悄悄注视老道士的表情。

  老道士神色淡淡,对“韩信”这个名字没任何反应,也没开口询问。

  吕雉收回目光,继续道:“韩信认为张耳劝刘季失败后,已在陈县称王的陈胜,心中恼怒,故意用计谋逼刘季走投无路,只能去陈县。

  韩信建议刘季不要去投奔陈胜,因为刘季此时已经知道是陈胜在暗算他,而陈胜能用出这种歹毒的计谋,可见他的心胸并不豁达。

  万一刘季在陈县说漏嘴,还露出了怨念,可能被陈胜杀掉。

  于是刘季逃去了芒砀山。”

  无崖子问道:“刘季可有想过自己单干?”

  吕雉苦笑道:“道长知道跟随他一起去芒砀的兄弟,有多少?

  不足五十人!

  其中只有二十人,参加了道长的周天星斗大阵,是沛县‘豪杰’。

  就这点人,落草为寇都嫌寒碜,他还能干啥?”

  她只说刘季的难处,没正面回答无崖子老道的问题:刘季想不想单干。

  想不想,与能不能,是两回事儿。

  无崖子轻轻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的《亭长夫人功》修炼得如何了?”

  吕雉表情纠结道:“要说修炼得不好,弟子的确发现了它的奇异之处。

  要说修炼有成,弟子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特殊‘内力’。

  特殊异能也时而灵时而不灵。”

  “所谓‘内功’,并不一定是丹田气海中的真气。《亭长夫人功》主修上丹田,没有下丹田的内气很正常。上丹田的‘内气’.”

  无崖子的确没在吕雉身上感应到特殊的“真气”,但吕雉泥工丸内,有一种特殊的精神波动。

  应该是亭长夫人功的效果。

  “你先说说看,身上有何特异之处?”无崖子好奇道。

  功法虽是她创造的,具体练成什么样,每一阶段有什么特效,她还真不确定。

  刘季两口子就是一对小白鼠。

  吕雉皴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两眼难掩兴奋之色。

  她压低声音,悄悄道:“有一回,我刚把新收的小麦拖到外面谷场上晾晒,天气突然晴转暴雨。

  当时家里没别人,就我一个。

  眼看麦子要被大雨冲湿,我急上火,喊了一声‘老天爷呀,可别下雨啊’。

  道长你猜怎么着?天上的暴雨,居然真的停了!

  而且只有我一家停了,别的地方依旧在下暴雨。

  只是那一回,我们中阳里.不,我们沛县,至少一半人家的小麦被水淹了。

  要么在小麦还在田里,没收上来,或者小麦正在稻谷场脱粒。

  要么与我家一样,新收的小麦要在太阳下晒干才能入仓。

  唉,本来今年朝廷免了赋税与徭役,我们都以为能过个富裕年。

  没想到没了人祸,却有天灾,还是这种奇怪的天灾,防不胜防。

  后来大家晒谷子,都要请萧大人占卜呢!

  但我不担心,我能叫停降雨。”

  无崖子面色微变,“你确定笼罩在刘家的雨水停掉,与你有关?”

  见道长变了脸色,吕雉不由紧张起来,忐忑道:“我当时也愣了一会儿,心中疑惑不解。后来我又试过几次,渐渐找到了感觉。

  每当我使用‘奇术’时,真气一丁点也没减少,只是人特别累。”

  “你还试过好几次?”无崖子老道皱眉道:“我不是警告过你,即便面对你父母亲人,甚至面对你相公刘季,《亭长夫人功》也不可透露一分一毫吗?”

  吕雉连忙道:“弟子的确牢记道长教诲,我爹、我兄弟,乃至刘季,都不晓得我修炼了《亭长夫人功》,也不知道我拥有种种奇术。

  首先,我喊停雨水时,周围没有别人。

  另外,我的真气没有减少,我身上没有道法秘术的波动。

  我的叫喊,与其他人的没区别。别人见到下暴雨冲湿麦子,也会与我一样叫喊‘老天爷,别下了,再下要死人啦’。”

  无崖子老道叹道:“他们与你不一样啊。他们是正常喊,没有异象发生,被神灵看到也不怕。你喊过之后,神仙一眼发现不对劲。”

  吕雉惊道:“有神仙盯着我?为什么?”

  “你可有听说过‘布灾’?”无崖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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