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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九章交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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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邛兄,现在无人,有些话现在可以当面说了!”

  巡天大殿里,此时官员散去,赫连山中断了议事,因为邛四楼突然现身,充当和事佬,对公孙羊的当庭“发难”也草草了事,落了个虎头蛇尾。

  殿里,就剩下赫连山与邛四楼二人,殿门也咔咔咔紧闭。

  赫连山知道这位庙祝还有其他话对他说,将其余人都挥退了。

  只是邛四楼目光朝着左侧上方的一根梁柱看了一眼,没说话。

  那根几人合抱的梁柱上,漆着白色的云纹,看着没什么特殊之处。

  而对面的赫连山见此,跟着往上看了一眼,随后垂下眉眼来,眼中异光闪烁,接着口中道:

  “雷山!”

  随着这声落下,只见那根梁柱之上,原本漆上去的白色云纹突然动了起来,一道云气从里面飞出,落在邛、赫连二人后面。

  云气一凝,现出雷公嘴,背生雷翅的雷公异人!

  赫连山身边有两位雷公跟随,能同朝廷随时保持联系,一尊去了西边,几日前带着圣兵奉命看住北凉大将霍震,结果霍震逃了,西边前线起了骚乱,那尊雷公只能带着圣兵留守西线。

  现在这一尊,则留守云顶山不动,随时应变突发情况。

  当时凉王起兵,就是这尊雷公驱使风雷,朝天奏对,将消息迅速传递朝廷。

  “大人!”这尊雷公异人目露铜漆,朝着赫连山拜手。

  “你先下去,老夫与邛大人有要事相商。”赫连山面无表情,将这位天子信使挥退。

  “是!”这尊雷公眼泛异光,却也没说什么,身上噼啪声一起,高大的身躯陡然化作一道银色雷霆,朝着殿外激射而走,在大门处消失。

  见其离开,赫连山这才侧过头来,看向武庙庙祝邛四楼,语气意味深长,

  “看来,邛大人想说的话,连陛下也不方便听。”

  邛四楼背着手,微摇了摇头,转而说起了方才的事,声音平和,

  “国师服侍三朝,见惯了大风大浪,就算军情紧急,方才也不应该去斥责第九山中人,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不利于稳定。”

  赫连山听了这话,垂老的眉毛一皱,有些不高兴,鼻子里哼了一句,

  “哼,邛大人真以为老夫愿意不顾脸面如此?”

  “阁下怕是不知道那陈渊做的事?”

  “自上次天人一事,老夫为了顾全大局,对其礼遇有加,甚至看在其面子上,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也未曾动第九山的兵马。”

  “可此人,先前与老夫说好的事,自作主张,跑去北凉捅了个大篓子,结果现在,萧中天起兵造反,都打进了关内,此人却不闻不问,老夫三番两次差人相请,都给我搪塞了过去。”

  “换作是邛大人你,你当如何想?泥人尚且三分火气,天下大事岂能儿戏?”

  赫连山将自己心中的憋闷,与邛四楼竹筒倒豆子,抖落了出来,胸中气尤不平。

  邛四楼听言之,眉眼微动,叹了口气,“此事皆有因果,往日发生的事,让这位陈将军与朝廷关系紧张,对朝廷失去了信任。老夫当初愿结善缘,就是希望能留一分余地来舒展下此人与朝廷的关系。”

  “国师与陈将军打交道,应了解此人几分性子,若是相恶,后果恐比那位反王更加严重,只能靠着其与伐山军的情份,还能与朝廷留几分香火情。”

  说到这,这位绕着赫连山走了两步,面色沉吟,语气带着凝重,

  “国师有没有想过此消息过后,蜀地会面临什么后果?”

  赫连山被邛四楼说的心情很差,随口而出,“邛大人但说无妨!”

  “十万大山和八部魔国的妖魔一定会趁机起势作乱,锦官城里的一些不安分的家伙会蠢蠢欲动,唯恐天下不乱,还有寿元无多,无力破碎虚空的老家伙也可能会在里面横插一脚,辅佐那位反王以求从龙之功的机会,争夺气运,试图更进一层,妄求那飞升的机会。”

  “会起一连串连锁反应,这都是可以预料到的,蜀地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危局。”

  邛四楼直接把蜀地要面临的后果给摆出来,这不是什么可能性,而是一种必然。

  眼看天下大乱,王朝气运有倾覆之机,可以预见得到,不少寿元无多,不出世的老家伙会跳出来,争夺这天下气运,妄图更伤一层楼。

  凉王萧中天起兵燎起的火原会在这些有心人的帮助下,成为不可阻挡的大势,席卷朝廷各道,现在已经初见端倪。

  这是朝廷和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一个现实!

  而蜀地,在这张棋面上的,就想一颗黑棋围住的白子。

  南边有白骨城,十万大山,西边有八部魔国,北边是北凉西域,东边是岌岌可危的关中大地。

  俨然快成一颗死棋!

  大殿里的空气随着这些血淋淋的现实被撕开而变得沉重如滞,赫连山眼中的怒火也渐渐熄灭,他眸子慢慢垂了下来,脸色皱纹加深,沉默地自顾自走到主座边上,背对着邛四楼,一只手扶着椅背,手上青筋暴起,仰头看着上面悬挂的蜀地堪舆图,最终叹了口气。

  “老夫愧对陛下托负!”

  “毫无作为,让蜀地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后面的邛四楼见赫连山如此,眼中深邃如潭,正了正身子,开口言:

  “国师为大乾披肝沥胆,此事非君之过,切莫伤怀,不说天下,只说若要救如今的蜀地,国师和咱们陛下,也当学会放手了。”

  这位武庙庙祝在最后发出惊人之言,用一种十分平和的语气。

  赫连山的背影一震,没有转过头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那手抓着的椅背上现出几根清晰的指印。

  “这个时候,邛大人说这些,若不是老夫知道大人是武庙牛耳,与大乾气运紧密相连,老夫还以为大人也起了异心。”

  赫连山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泛起了一丝冷意,大殿里的气度下降。

  “国师还是听我把话讲完!”邛四楼面对这些,却是不慌不忙,面色古井无波。

  “老夫让国师放手蜀地,自然不是把蜀地弃之于不顾,丢掉这一道,而是把这一道之地交给合适的人接手!”

  这个时候,赫连山转过身来,一双苍老的眼睛眸光摄人,猜到了邛四楼话里有话,

  “庙祝大人的意思,是将蜀地交给陈渊!“

  邛四楼点了点头,语气一定,“没错!”

  “现在,只有这位能有让蜀地起死回生的本事!”

  “在朝廷的角度来看,此人桀骜难训,但不得不承认,此人文治武功,在蜀地威望甚重,其早期更是在局势倾覆的艰难情况下,带病兵马南征北战,逐渐重创十万大山,有丰富的领兵经验,整个蜀地的兵马,都服此人,想来国师也深有体会。”

  “将蜀地交于这位陈将军,以这位的本事,必能缓解危局。”

  这位武庙庙祝给与了陈渊高度认可,甚至用了“必能”这样的词语。

  赫连山听得眼神变换不定,有恼怒,有犹豫,有惊疑,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心中的情绪,沉声问道,

  “邛大人何故如此相信此人?”

  “大人要知道,此人可是有‘劣迹’在身,若是让朝廷交权与他.”

  赫连山说到这停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顾忌,到了这里,一切都可意会的明了。

  说到底,都不是一条心。

  “那是因为赫连国师一开始与其闹得不快,心存忌惮。国师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位陈将军真要如此,阁下有没有想过,就算朝廷想拦也拦不住,何不干脆放权,说不定能做个顺水人情。”

  邛四楼语气暗含深意,

  “至于老夫前来现身与赫连国师你说这些,无非是庙堂之高,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说的上话,朝廷反应过来需要时间,恐怕也对蜀地有心无力。事急从权,当前,天上的那个窟窿更重要,一旦蜀地真正大乱起来,那天上的窟窿老夫定然镇守不住,那天上下来的东西,会让现在的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两者相害取其轻,一切都是为了大局,所以老夫必须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尽快稳住蜀地的局面!”

  “这话,陛下断然不会听,所以老夫只能跟国师说了。”

  邛四楼的话外余音,就是赫连山深受陛下信任,这种不中听的话,他说不行,赫连山可以说。

  毕竟,眼前的赫连山辅佐三位帝王,忠心自然不用多说,武帝尤其信任这位国师。

  赫连山听了沉默不语,经过邛四楼这么一通话下来,他也明白,对方所说的话并没有危言耸听。

  如果不尽快做出决定,等北凉王打进关内的消息彻底传开,在蜀地发酵,谁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紧迫。

  只是他有些不甘和忌惮,自己身负圣命,镇守蜀地,难道就这样灰头土脸地把退场,世人如何看他,陛下如何看他?难道真没了其他办法来周旋。

  只是他脑海里盘旋了一个个念头,最后的结果都是否定。

  邛四楼看着赫连山脸上的踟蹰不定,没有再开口,静静等着这位国师做决定。

  他从天窟窿那边抽身而来,并不是来相劝,而是对当前局势做出最冷静的判断,将利害言明清楚,他与陈渊并无太多交情,但现在,说出这些话,也是他从客观的角度出发。

  现在的蜀地,只有陈渊来接管,才能镇的住!

  接下来,大殿陷入了沉默。

  邛四楼背手而立,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赫连山则是来回走动,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

  大约一盏茶后,脚步声消失,赫连山脚步停下,站定,侧身过来,眼睛一定,里面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不见。

  他终于下了决定,语气变得低了不少,

  “老夫会向陛下奏明利害,将剑南道抚司全权交于陈渊,独揽一道,镇守西南!”

  “事急从权,只能如此了!”

  “只是,老夫仍有一丝顾忌,邛大人既与陈渊有几分善缘,就请邛大人亲自前去,将这个消息带过去。”

  “他不见我,邛大人应该会见的。”

  赫连山语气低沉。

  却见邛四楼摇了摇头,

  “先不说下界通道那边离不开人,老夫也是冒了风险,风风火火赶过来,与国师你商量定计,需要马上离开。”

  “而且这事也不能老夫出面,此人需要陛下亲自派人来传达旨,既合天理,也能给这位陈将军面子,老夫说句不合时宜的话,这位吃软不吃硬,对身边人尤其看重,陛下下圣旨时,可尽量给这位将军身边人下点功夫。”

  这位武庙庙祝说的很隐晦,简而言之,就是让陛下下圣旨,多给一点好处,什么尊号,官级都给这位陈将军和身边人提一提,给足够的诚意,这样既合乎法理,代表人家是朝臣,也能让人家心里感受到诚意,缓和两边紧张的关系。

  “也只能如此了!”

  赫连山眼皮动了动,最后长吸了口气,说道。

  到这里,两位大乾重臣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邛四楼见赫连山神情不好,知晓对方在做这个决定也挣扎了许久,舍弃了不少东西,叹息一声,

  “国师高凤,为天下计,放下恩怨与个人名节,老夫自愧不如。”

  说着,抬了抬手,拱手,

  “我不能离开通道太久,得离开了。”

  赫连山抬了抬眼皮,还了一礼,“邛大人直言相告,也是为江山社稷,本国师这都明白,就不送了。”

  “告辞!”邛四楼朝其点了点头,说完,其身影就在大殿中消失。

  而见对方消失,赫连山则回到主位边,缓缓坐下,面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疲惫,身子靠在椅背,

  “雷山,进来!”

  他呼唤了雷公。

  很快,大殿里一声噼啪声响,一道银色电光窜了进来,现出一尊雷公异人。

  “大人!”

  “替本国师传信于陛下!”

  赫连山说这句话时,像是更苍老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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