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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乱云俄卷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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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算起来,应是第五条现世的铜鱼了罢?”

  阴若华一手掀了帘幕,在向外望了一眼后,又回首对陈珩道:

  “依你看来,陈白可会在此处?”

  自当日阴若华点头应下再到今时,一路上,除陈、阴两人手中的两条铜鱼外,也是陆陆续续又有两条铜鱼现世。

  那再算上如今这条,皇老社稷图中,已足有五条铜鱼浮出水面!

  但先前那两条铜鱼,一条为斗枢派贾休所得,与陈白扯不上什么干休。

  另一条则是距离过远,陈珩与阴若华倒也难顷刻赶至。

  不过在赶路途中,倒又碰见了一条铜鱼出世,这也的确是未曾预想过的事。

  “倒不像是陈白的气机。”

  陈珩眼帘微微垂下,法力运起,似在感应什么,半晌后才摇一摇头。

  “竟是这样?”阴若华收回目光,有些失望道。

  陈珩缓将功行一收,他头顶本是聚起了一团栲栳大小的云气,颜色鲜润,莹莹欲流,有十数枚正阳真砂似炒豆子般在其中上下翻滚。

  云气每旋上一转,那十数正阳真砂便形体缩了几分。

  精纯至极的灵气先自眉心紫府而入,游走七窍,经行周身关穴,又顺着气脉游走大小周天,一点点恢复伤势,弥足元气。

  阴若华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直至陈珩从蒲团上起身,卷袖将真砂一把收起,她才移了视线。

  “早知如此,当初我也应去流沙山看个热闹,看陈真人是如何力斗群雄的了。”

  阴若华声音里带笑,但又掺杂着几许疑惑:

  “不过陈真人既伤势未愈,为何不尽早调养元气,反而还执意要去寻陈白的麻烦?”

  在宝銮中为陈珩护法的这时日,阴若华也是看出了陈珩元气其实并未恢复,只是遮掩得当,才未在明面上显露。

  要想要到全盛时候,着实并非三两日功夫。

  召制万神印、火天大有、万魔法袍——

  尤其是在破去这三记无上大神通时,想来损耗更为厉害,绝非轻描淡写就能略过的。

  虽说对于陈珩与陈白间的恩怨,以阴若华身份,自然是知晓内情。

  也明白这两人无论是在如今身份还是立场上,都难有缓和余地。

  但陈珩这般施为,却还是叫阴若华微有不解。

  “胜一个陈白罢,算什么麻烦?

  在这皇老社稷图中,因内外隔绝之故,才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否则出了此图,在诸般情形下相加,他若执意要逃,我亦难杀。”

  陈珩淡然一笑,道:

  “至于最后的丹元争魁,等到得那时了,我这元气自是已然尽复旧观,可以全力施为。”

  陈白绝非是什么等闲人物,虽说此人声名狼藉,连同宗之人也对其行径多有不齿。

  但作为被陈玉枢深为看重,是能随意进出“水中容成度命”洞天的那寥寥几位小辈之一。

  在九州当中,他自然是名之无愧的仙道俊彦,将来更有望执掌先天魔宗的那只与他根性相契的“常朝上鼎”,成为淮浊相的隔代传人。

  可谓是风光无限,前途大好!

  可便是这样一位显赫的仙贵,在陈珩口中,却比寻常修士也好不到哪去,似乎杀之不难。

  阴若华此时抬眸看向陈珩,明眸中隐隐泛出一丝异彩,开口调笑道:

  “我似多少有些明白,顾漪为何会对你念念不忘了,不过我心下倒是好奇,陈真人对小顾的心意,究竟是要如何处置?

  在她与那位赤明的卫真人间……你究竟是属意谁?”

  “顾漪与我之间并无什么男女之私,阴真人多想了。”

  陈珩将话锋一转,不动声色绕开:

  “说来还要谢过阴真人肯仗义出手,若无你的血禳神针,关于应当如何处置陈白,还真得另费些气力。”

  “与小顾没有,同那位卫令姜就有吗?”

  阴若华心下暗觉好笑,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她点一点头,装成一副肃然的样子,道:

  “我与兄长皆非先天魔宗之人,虽说六宗是同气连枝,但元师的手,还伸不到瘟癀和血河的内里来,再说了,我等师长,也与那位元师在暗地有些不睦。

  有此前情,再加上陈真人愿护我周全,保我一个前十席位,我自会出手相帮。”

  虽说陈玉枢的血裔因种种缘由,多有禀赋极高之辈涌现。

  但在陈玉枢一方阵营里,似陈白这等有资格下场丹元的人物,也是极少极少,可谓凤毛麟角。

  这一方面看来,坏了陈白道途,无疑是毁去陈玉枢身旁的一头得意鹰犬,在削减他的阵营实力。

  敢做下此事,敢如此得罪陈玉枢者。

  九州之内,着实不算太多……

  “师长与陈玉枢不睦?”

  陈珩想上一想,隐隐猜得了一个答案,对阴若华问道:

  “是因为合运之事?”

  在看得了阴若华轻轻点头后,陈珩也是一时了然,眼中流露出一丝明悟。

  堂堂六宗之起势,气数之勃发!

  早在陈玉枢自虚皇逃至斗枢求庇佑之前,依照天道有循环、阴阳有勃蚀之理。

  这一纪,乃至更长的时日,都应是魔道当兴,连八派都要逊色一头,为六宗而避路。

  似如此的天大造化,最后合运的却并非六宗任何一位掌门、殿主,而是一个弃玄入魔,在旁人眼中算是“半道出家”的陈玉枢。

  即便有先天魔宗和玄冥五显道君的极力支持,但可想而知,这选择也定是难免叫一众六宗上真服气,多是心有不忿。

  而这其中,或就包括阴无忌与阴若华的师长。

  “能自六宗上真中杀出一条通天大道,除了先天魔宗施加的影响外,陈玉枢本人的手段,亦是难以略过的一环……

  而身合六宗之运,究竟是如何感触?”

  陈珩敛了眸光,心道。

  便在陈珩念及此处时,阴若华声音忽在旁响起:

  “虽是有这个前情,但无论怎么说,助陈真人对付陈白,我终还是得罪了那位元师,再加上又为真人辛苦护法。

  以真人之宽厚,总是欠了我一个小小人情罢?”

  陈珩见阴若华眼睛一眨,唇角亦微微勾起。

  他客气回以一笑:“阴真人想要我如何回报?”

  “这个……”

  阴若华故意将尾音拉长,笑靥如花:

  “或是在这场丹元大比上,对我兄长手下留情一二?”

  “以令兄之能,我若存有留手之心,何异于拱手认负。”陈珩一笑。

  “你们两位,对彼此评价倒是极高……那便换成是丹元大会后,陈真人登门仇渊,同顾漪见一面如何?”

  阴若华闻言视线在陈珩身上稍一停,旋即促狭眨眨眼,道;

  “算了,不过玩笑罢了,陈真人无需在意。”

  而在又随意闲谈几句后,见远处云空中有光气腾举,声势隆隆。

  那副虹流霞绕之相,璀璨陆离,染得重云若被火烧,颇是瑰丽奇异。

  似为了争夺火铃铜鱼,已有不止一人到此,彼此间正在大打出手。

  陈珩见此心中一动,衣袖一挥,就出了金銮。

  阴若华思索了片刻,也是跟上。

  不过在掀了珠帘前,她忽一抬指,将銮车的器灵给召了出来。

  “今日之事,不许跟兄长提起,他问你,你也不许说,对了,我之所以让陈珩进入车架,为他护法,也是出于公心……”

  阴若华将脸故意一板:

  “你有聚气藏灵、蕴养元真之能,陈珩早一日能将法力回复完全,我便能早一日心安,不必担忧铜鱼被抢了去。

  将来兄长若是知晓,又向你问起,你便这样向他明言罢。”

  銮车器灵是一个二十上下模样,身着翠衣罗裙,神情间一派天真烂漫的娇俏女子。

  她跟随在阴若华身边多年,与这位极是相熟,此刻也并不惧,反而掩唇一笑:

  “受教了,将来若是无忌真人问起,小女子定是如此答他,一字也不易。”

  阴若华见銮驾器灵说得意味深长,不免略有些头疼,又细细叮嘱一番后,才示意脸上含笑的器灵自行离去。

  “先前兄长可是再三交代,叫我离陈珩与周伏伽远些……

  他要是见得这幕,该不会动怒罢?”

  回想起阴无忌先前的话语,这时阴若华莫名就有些心虚,她摇摇头,心中嘀咕道:

  “还有顾漪……不对,我分明是在为她说话,顾漪她应当谢我才是!”

  当阴若华怀揣心思,来到陈珩身旁处,见后者眼望长天,似在施法探察,不由随口问了句:

  “陈真人施法,莫非是想看这一条火铃铜鱼,究竟要落于谁人之手?”

  “也不必再施法。”

  陈珩闻言摇头,道:

  “这几位已是快来了。”

  话音方落,便有一声清越鹤唳恰时响起,也不知是出于哪类神怪异禽之口,即便相隔甚远。也震得人神魂微微一摇,似要脱离肉身,直被一气摄去。

  阴若华凝神已待,未及半炷香的功夫,西南天空便有光雨彩云翻涌而来,比电更疾。

  三道人影在其中乍分乍合,法力神通的碰撞之声近乎连成一片,显然鏖战之急,到了紧要关头。

  “是她?”

  阴若华目中神芒一动,望穿层层光气,落到一个头梳飞仙髻、身穿深碧色琅霄羽衣的美貌女子身上,不觉有些惊讶。

  “太符宫,裴芷。”

  阴若华心道。

  云中诸色光华乱纵,刺人眼目,不时有余波射出,将山石轻易洞穿,打得爆碎,乱石如蝗,密密麻麻。

  此时正与裴芷斗法争夺铜鱼的,则是怙照彭谦和赤明左彭宗。

  彭谦周身为重重魔影所罩,风雨不透,正驭使一杆星幡,幡面非丝非绢,乃是一类古怪的软皮,也不知是兽皮亦或人皮。

  在幡首处雕有一尊玉面神人塑像,看其五官,倒与彭谦有七八分的相像。

  而左彭宗则是出手大开大合,每回挪运气机,都有呼啸如潮之音,尽显法力之雄浑。

  他所修的赤明神通似是极多,仅是在短瞬之间,便已显露出了有六种,且各类神通之间衔接得当,相辅相成,手段甚是了得。

  此刻彭谦与左彭宗已是默契联手一处,共抗裴芷。

  由左彭宗在正面出手攻袭,彭谦则是在侧翼呼应,暗留元气。

  如此的方略,便是一人不敌,另一人也可在旁援手,好使局势不至于彻底崩溃到难以挽回地步。

  一时之间,虽裴芷明显是要占于上风,但也难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胜过这两人。

  而随着斗法继续,裴芷也是看出这两人是欲拖延时机,以待变数生起。

  毕竟铜鱼出世的动静难以遮掩,说不得就会吸引身处附近的丹元真人,如远处的陈珩与阴若华。

  倘使来者也欲先共抗裴芷,有了与彭谦、左彭宗联手之心,那时局势便混乱起来了。

  “雕虫小技。”

  在抬手将左彭宗放出的神焰破去后,裴芷微微冷笑一声。

  她瞥了陈珩一眼,素手一抓,便有一条尺许长短的小龙从无至有生出。

  小龙将身一摆,迎风便长,带起来漫天水浪,朝左、彭两人直直冲去!

  左彭宗面上变色,但这时退去只会给敌手可乘之机,低喝一声,脑后荡起一道大日烈阳般的金光,悍然迎去。

  一旁的彭谦亦是动作不慢,掐了个法决,手中星幡横飞出去,无数魔影一拥而上,呼啸连天!

  霎时间,有浓烟火雾噗噗炸开,如大河决堤,泛滥四野,叫人视线不清。

  而在这片浓雾之外,阴若华刚心觉有异。

  她只下意识起了个护身之法,还未进一步动作时,陈珩已是一记剑指探出,拦在了阴若华身前。

  空中陡传有金铁锵锵之音。

  似那突兀杀来,正与陈珩剑气互相碰撞斩击的,是另一道同样犀利锋锐的剑气!

  隆隆之音响了数十回,这时阴若华也是看清,空中唯是一头背生肉翅的犰狳状小兽,正挥动利爪,在与剑气纠缠不休。

  不过终不敌剑气之锐,在身上隐现数道血痕后,犰狳也是生了退去之意,双翅急急一挥。

  但陈珩自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他心念一动,剑气当空一晃,眨眼分化出十六道,飞起一斩,只一下便将犰狳切得粉碎。

  “裴芷。”

  眼见犰狳尸身化作一张残破黄符,无火自焚,很快便散了个干净。

  陈珩看向那片浓雾中,微微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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