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穆永继续将手中的叶片塞进口中。
一直吃了个半饱，他才走到一旁的涓涓流淌的小溪旁，用双手捧起水痛饮了一番。
灌木叶，一条小溪。
在攒够一定的灵力之前，这就是他生存下去的惟一资源了。
《天灵炼气诀》可以保证他吃草喝水也能活下去，但要想身体不亏空得厉害，每天还得用一缕灵力滋养肉身才行。
也就是说，每天至少要练出三缕灵力，才能在天轨汲灵的条件下，保证自身不亏空的同时，攒下一缕灵力。
‘该死的天灵宗！’
又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直到口腔中的那股苦涩消解了不少，穆永才直起身。
“呼”
轻呼一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同样在打坐吐纳的苗级弟子。
有一部分人已经形成了小团体，时不时还瞥向他，不怀好意。
穆永并不在意。
这些人中，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因为付不起每天一缕灵力的供奉，从而被掌律堂带走。
至于他们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呵呵！
正所谓身体发肤，皆为宗门财产。
在天灵宗，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毁坏’天灵宗的财产。
虽然如今才刚刚入道，但利用天灵宗的规则，想要玩儿死这些人再简单不过了。
想到此处，心中不免轻叹一声。
即便重来一世，他依旧没有丝毫把握改变这个该死的世道。
心绪浮动，穆永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无论自己想要做什么，如今最先要做的，是摆脱当下的局面。
‘牧灵养吾，身化为苍。道始玄玄，超凡之祖……’
心中默念上一世见到天轨时所得的《牧灵养吾化苍真经》，纷飞的心念当即被压下，灵台顿时一片澄明。
虚空中灵机涌动，肉眼可见的几缕薄雾萦绕于他的鼻翼间，随着他运转功法，宛若游龙般卷动。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卯时。
一轮大日自天边缓缓升起，曦光穿透薄雾洒落下来。
一声苍茫悠远的钟声传荡开来，肉眼可见的声波褶皱自天灵宗最高处逡巡而来。
在雾霭中拖曳出七彩虹光般的轨迹，一枚枚萤火般的鎏金小字在其中游动，宛若世界真理显化。
钟声所过之处，一道道纯净通透的灵力，真元乃至于法力被牵引而去，没入那萤火一般的鎏金小字之中。
空地之上，一道道灵力被抽取而出，所有人的气机都在这一刻衰落下来。
穆永自然也不能免俗。
重来一次，他的修行速度远超旁人。
灵海之中盘桓着的八缕灵力也受到牵引，其中一缕被强行抽取而出，顺着脊椎大龙一路向上，最终通过百会穴喷薄而出，汇入那钟声小字之中。
等到所有的份额收取完毕，那钟声所化的七彩虹光才逐渐消失不见。
‘奉众生之余，供养己身……’
穆永低垂眼眸，心中却升起明悟。
天轨盘剥世界众生，所得三成归于世间诸位返虚仙尊，七成则归于昔年玄启祖师化身而成的‘玄相天轨’。
经年累计，玄相天轨之中所蕴修为何等浩瀚。
每一位返虚仙尊都垂涎不已，欲攻破天轨，夺取其中积累以图再进一步。
但……
返虚仙尊也好，化神仙君也罢。
谁能想到所谓的玄相天轨其实就是一座‘仪式’，一座有一线希望跨越极限，实现终极蜕变的仪式！
闭上眼，一缕灵力随之逸散开，滋养自身‘饥饿’的削弱。
运转《天灵炼气诀》，穆永再度修行起来。
此次重来，绝对不能再取用外来修为！
天灵宗最高处。
云霭滚滚宛若仙境，每一丝灵机都超越了所谓的‘一等灵机’，带着‘造化’的意味。
一尊身着紫金法袍，长发披肩，面容精致完美到挑不出任何一丝瑕疵的身影端坐云台。
眉心一道宛若竖痕的紫色印记，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双如同琉璃一般，时不时闪烁着七彩之光的双目。
玄刑，天灵宗二代祖师。
返虚圆满。
曾是凡间一剑客，在一次捕鱼时偶遇玄启祖师，被其收为弟子。
玄启祖师身化天轨之后，便成为了整个玄相界毋庸置疑的第一人！
身旁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鎏金小字，每一枚都蕴含着极为浩瀚的法力，随便一枚配合天轨之仪，都可让人立地成就元婴。
‘师尊，您当年为何要化身天轨呢？’
玄刑心中喃喃，抬眸望向更高处。
目光越过遥远距离，落在了那悬浮在虚空中，九座不断转动的青铜浑天仪。
每一座浑天仪都足有六重仪轨，对应着世间修行者从练气到返虚的每一个境界。
世间修行者突破到相应境界之时，相应的仪轨就会亮起，根据境界高低不同，抽取一定比例的修为。
练气到筑基抽一成，筑基到金丹抽三成，金丹到元婴，以及元婴到化神都是抽五成，化神到返虚，更是会被抽取七成之多！
很多化神修仙者在晋升之后法力枯竭，因此就背上了贷。
劳心劳力许多年才能勉强还清。
至于返虚，虽然抽取更多，但这一层级的修仙者有众生奉养，本身又是玄相界顶端，所以道始不担心这个。
‘唉’
心中一叹，却是越发的不解。
这些年牧养世间众生，他的修为臻至返虚圆满，按理来说应当就是世间的极限了。
世间其余返虚已经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但每每回想起师尊当年的风采，却又觉得自己远远不如……
而且不管他怎么汲取众生修为，境界都再没有丝毫增进。
正思量着，一道流溢着七彩之光的符令飘飘而来，落在他面前化作一枚玉符，从中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禀报祖师，天风仙尊来访。”
听到此言，玄刑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屑。
直至今日他仍然清楚的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
区区返虚自称为‘仙尊’……
他从来不用这种自称！
“知道了。”回了一句，玄刑接过玉符起身。
然而还没走几步，耳边就响起一声悠远的叹息。
仿佛起自世界起始，一直传递到世界终末……
“牧灵化苍仪式吗……”
是谁？
脑海中刚浮现这么一个念头，玄刑的思维就彻底凝滞在了这一瞬。
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雾霭，玄光，虹桥，仙鹤……
一切的一切！
上至立于玄相界顶端的返虚，九座监察世间的浑天仪。
下至穆永等新入门的弟子，凡间的普通人，砖瓦石缝间的蚁虫以及空气中的微尘。
声，光，组成世间一切的基本粒子，甚至是世界本身都在这一刻停摆！
难以想象的伟力，这是超越世界的无上之能！
“也罢，就这个了。”
此声像是从世界之外传来，响彻于这个一片静谧，完全凝滞的世界中。
世界之外，翻涌着无边混沌气息的混沌海中。
一方完全停止了运转，能级为返虚的世界似乎受到一股牵引之力，正在缓缓脱离原来的位置，朝着更高的‘势’升去。
‘势’与世界之间的形成一股恐怖至极的扭曲力量，欲要阻止其被带走。
但比起那足以撼动混沌海的无上伟力，世界本身的重量也好，那股扭曲力量也罢，都太过微不足道。
很快，那方世界就已经离开了原本所在的界域。
一只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掌自无穷至高处平平探出。
嗡嗡！
诸天万界之剑道争相呼应，清越的剑鸣声中，似有无数颂唱礼赞响起。
不属于任何语言，但一应众生，诸天万界皆能明了其意。
“礼赞无上剑祖，万界沐浴恩德！”
“礼赞剑道之宗，众生承蒙圣恩！”
“礼赞……”
直至道蕴完全收敛，混沌海上一应异象才随之平息。
宛若不朽神柱般的五指随即合拢，直接握住那渺小如微尘一般，缓缓上升的玄相界。
轻松得就好像是抓住了一颗掉在地上的玻璃珠。
将其握住之后，大手收敛而去，回到了无穷至高处，唯有一缕灵蕴落下，再次落入了那浮琉界中。
太玄界，清墟。
浓重的灰黑色雾气之中，徐邢缓缓张开手。
掌心里赫然是一枚弹丸大小，其内有着万千景象显化的‘世界’——玄相界！
这方世界，用于仙宗大比最为合适不过。
旋即，合掌将其收起，徐邢的目光再次落向那茫茫混沌海之中。
恒沙之数无量界，紫莹莹的光芒在他的眸光中映彻出来。
“被玄影响过的世界……”
或轻或重，其中残酷者甚至不逊色于他刚刚捕捞上来的玄相界，而影响较浅之界，却只与那三天界差不多。
如此之多的世界，想要完全处理好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除非将其直接抹除……
但其中人族，可就一并被抹灭了。
徐邢自然不会这么做。
“那就先停下吧。”
一指缓缓点落，明明只是点在身前，恐怖的波纹却直接席卷了混沌海。
无边狂涛翻涌！
波纹所过之处一座座被玄影响，埋下过‘锚点’的世界就此凝固，就像那玄相界一样，完全停摆！
一指，万界停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