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的耐心只到了第四天,便不再与苏轼一起钓鱼了。
这位你说他不会钓鱼吧,他的理论还挺足。
什么范蠡的养鱼经背得滚瓜烂熟,怎么搭配饵料、打窝、调标、做鱼竿、挑选钓位,他甚至不比苏允这个后世的钓鱼佬差。
但问题是什么,是他们两人明明都应该是很厉害的人,但就是钓不到鱼。
苏允认为苏轼是所谓的钓鱼佬天克。
钓鱼佬都是比较迷信的,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迷信不行的。
总有一个人,只要你跟他一起去钓鱼,你就一定会空军!
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就算是三次四次也是一样,换了你,你信不信?
不过苏允没有考虑的一个问题是——他自己去钓的时候,一样是空军啊!
但无论如何,苏允是怕了苏轼了,第四天后打死也不肯一起钓鱼了。
好在苏轼也觉得是苏允拖了后腿,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阿回冷眼旁观这一切,心中冷笑道:“钓鱼什么的,都是邪门歪道,网鱼才是王道!”
苏允不钓鱼,便去东坡那边闲逛,最近荒地赶在雨季之前将荒草荆棘给烧了个干净,不过还是有大量的根系需要挖出来,然后才好用犁翻地。
村长正带着村里的壮劳力热火朝天的干着,苏允过去看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
又去山坡上看那房屋的建造,虽然周湛说得轻松,说十来天便可以建设好,但那是平地上的造法,在坡上造房子,可没有那么简单。
平整土地、打根基、物料的搬运,都比平地上要多出好多倍的功夫。
而且周湛还擅自将工程给搞大好几倍,更是没有那么快可以住进去了。
苏允顿时也失了兴趣。
苏允心里很清楚,虽然他拒绝了李常的招揽,他也有一些计划,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别的别说那么多,就一句才比韩忠献,赵顼便不会让苏允流落乡野。
原因是什么,自然是韩琦对于赵顼的意义是很重大的。
纵观韩琦一生,其才其能其功在北宋浩若烟海的所谓名臣贤相中其实并不突出。
论德行才干他不如范仲淹、王安石远矣,论操守清名更不及包拯、陈希亮,哪怕是对自身执政理念的坚守,韩琦也不如司马光、章惇那样立场坚定。
即便是论到“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这个宰相的基本职责,其实韩琦做得也远不如晏殊、庞籍、刘沆等人圆滑巧妙、润物无声。
但赵顼为什么要亲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追赠其为尚书令,谥号“忠献”,并准其配享英宗庙庭?
只因为韩琦做对了一件事情,便是帮着赵顼的父亲英宗亲政,韩琦逼着曹太后归政于英宗,这才让赵顼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大宋帝位。
所以赵顼才这么捧着韩琦,以示赵家人对有恩于赵家的人回报。
同样的道理,韩琦死去也就五六年的时间,这时候有个号称才比韩忠献的人出现了,赵顼无论怎么样,都得关心一下吧?
而对新党来说,这可不是单纯关心一下而已。
赵顼不可能就问一句那苏允如何吧?
他总得召见一下苏允吧?
要召见苏允,那苏轼那边是不是也要有所宽限一下?
苏允若真是有些才华,那官家要提拔,是不是意味着旧党又要重返朝堂了?
还有,韩琦虽然对新政没有坚定抵触,但韩琦终究是旧党的领军人物,这个时候有一个才比韩忠献的人出现,新党难道不会心中发毛么?
所以,苏允知道,这个漩涡他可能是躲不过去的。
这个时间,他不知道是多久,但大概是没有办法看到荒地上收成,那坡上的雪堂完工了。
所以,苏允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已经没有了。
但苏允并没有因此而心生颓丧,奇妙的是,他竟是渐渐生出一种我怕的是空虚无聊,而不是官场腌臜,他们要战便作战便是,我苏允一生何曾弱于人的想法。
当然也可能是苏轼的临江仙最后的那一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激励了他:反正搞不过就跑,到哪里不是活是不是?
有了这两个想法,苏允的心思便活络起来了。
结果已经是不可以改变,那我干嘛不拼一把?
苏允从东坡下来,便直奔周湛的家。
这还是苏允第一次主动到周家来,周湛听说苏允到来,喜得鞋子都没有穿好便赶出来了。
苏允看到周湛趿拉着鞋子,不由得笑道:“周员外颇有曹孟德之风啊,竟是趿拉着鞋子出来迎我。”
周湛闻言笑道:“苏郎自然是许攸之才,但我周湛连曹孟德的一根脚毛都比不上,苏兄弟,来来,快快请进!”
周湛拉着苏允朝里面而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管家,泡最好的西湖龙井,准备好冰沙,将从南边运来的寒瓜劈了两个,呈上来,另外准备一桌子好酒好菜,今日我要与苏兄弟一醉方休!”
管家赶紧匆匆而去,不过片刻,茶水上齐,所谓寒瓜,其实是后世的西瓜。
苏允有些惊讶道:“这个季节已经有寒瓜了么?”
周湛笑道:“这瓜是从南越那边从海路运过来的,也就是咱们这里临江,否则也难以吃到的,不过虽然能吃到,这价格亦是不菲啊。”
苏允笑了笑,点头道:“周兄还是懂享受的。”
周湛笑道:“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拿来花就白瞎了。”
苏允赞同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是了,周兄,咱们找个时间去九江楼吧?”
周湛惊诧道:“苏兄弟,你是要去看那九江神女柳香兰么?”
随即他点头道:“别的人或许见不着,但以你的名气,她肯定是愿意见的。”
苏允笑道:“不见她,就是去九江楼逛逛,是了,有没有其他的名妓,我倒是想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