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一出来,陶岩柏也跟着出来了。
看到潘筠血人一样,吓了一跳,只着中衣就跑过来扶她:“小师叔,你哪儿受伤了?”
潘筠放心的把全身的重量靠向他,随手把肩膀上的潘小黑丢在地上,低声道:“先回屋。”
陶岩柏连忙扶她回屋。
动静有点大,正在深睡中的妙真和妙和也醒来,推开窗一看,立即披上衣服跑出来。
陶岩柏摸了摸潘筠的脉,发现她不仅元力大损,还失血过多,连忙对两个师妹道:“我去打热水和熬药,你们看小师叔身上哪儿有伤,先处理了。”
他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两个药瓶,各倒出一丸药,先给潘筠嘴里塞了一颗疗伤的,余下那颗交给妙和:“一刻钟后再吃这颗。”
妙和应下。
陶岩柏把探头探脑的张惟逸和薛华推出去,反手关上门。
张惟逸和薛华对视一眼,都有些忐忑:“陶岩柏,她到底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陶岩柏惜字如金:“不知。”
张惟逸皱眉。
陶岩柏道:“你们放心,要是出事,我小师叔一力承当,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张惟逸有苦说不出。
他们从云南回来后,张师叔虽然没有明说,但让他们暂住凤栖院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他们盯着潘筠,不叫她闯祸,也不能让她出事。
他们之前愿意给潘筠“护法”,不过是自觉她不会出事,所以给她卖一个好。
她才十一岁便突破到了第一侯,即便不是龙虎山弟子,学宫和天师府也极其看重她。
从张师叔他们的态度便可看出一二。
如此少年天才,这是道门的幸事,已经不因她是哪门哪派的弟子而改变了。
张惟逸低声问道:“她的伤没事吧?”
陶岩柏闷闷的道:“没事。”
张惟逸和薛华也不知信没信,但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陶岩柏跑去小厨房烧热水和熬药。
张惟逸和薛华想了想,连忙跟上:“我们来看火,你快去救她吧。”
陶岩柏也不客气,回屋抓了一包药交给他们,又拎起屋里的热水壶过去。
潘筠已经脱下衣服,身上的伤显露。
她身上的伤不少,但最严重的有两道,一道是后背从左肩胛骨到右上腰的一道伤,没有见骨,但血肉翻飞,伤口上有妖力残留;
一道是左上肩洞穿的伤,上面有剑气环绕。
两道伤都要先除去妖力和剑气,不然它们会一直破坏伤口,使伤口难以愈合。
陶岩柏推门进来时,妙和正盘腿坐在潘筠的床边,元力在掌心浮动,运用法术一点一点的将妖力拔除。
半刻钟不到,妙和脸色就有些发白。
陶岩柏见了皱眉,低声道:“你起来,换我来。”
妙和没动,掌心继续在潘筠的后背浮动:“三师兄,还有一道剑气呢,那道剑气也很霸道。”
妙真皱眉,这是医家手段,她和小师叔都没学这个法术,现在学也来不及了。
但她和妙和熟,于是坐到她身后:“我把功力传给你。”
她们的内功同出一脉,又从小一起长大,内力和元力都不排斥彼此,所以传功很容易达成。
妙真将体内的元力传给妙和,妙和拔除的速度果然加快。
残留的妖力拔除,妙和收功休息片刻。
陶岩柏就倒了热水给潘筠处理后背的伤口。
把脏东西清洗出来,又用了药水消毒,这才拿出针线准备缝合。
潘筠累极,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还要缝合啊?”
陶岩柏应了一声:“伤口有些大,缝合好的速度快一些。”
陶岩柏穿好线,还探头看了一眼潘筠的脸:“小师叔,可能会有点疼。”
潘筠不在意道:“放心扎,我一定不觉得疼。”
这道伤是被那只大鸟一翅膀削的,她当时都没觉得有多疼,缝个针能有多疼?
接下来潘筠果然一声不吭,如果忽视掉她额头上的细汗,看上去还真像是一点也不疼。
陶岩柏把后背的伤缝好,妙和妙真也各自吃了一颗灵药调息好了。
俩人上前拔除洞穿伤的剑气。
但妙和手中的元力一动,才堪堪捕捉住蕴藏在伤口中的剑气,剑气便在血肉中破坏起来,潘筠闷哼一声,鲜红的血涌出,不一会儿潘筠肩下铺着的面巾就被血浸透了。
妙和吓了一跳,立刻收手,有些惊慌的看向陶岩柏:“三师兄……”
陶岩柏立刻上前查看,皱了皱眉道:“好阴狠的剑气,不仅能藏于血肉之中,还能腐骨,我来。”
妙和连忙将位置让给他。
妙和以前治的都是凡病,这还是第一次处理残留在伤口上的妖力和剑气。
陶岩柏却不是第一次了。
他跟着王费隐和陶季给人看病好几年了,自然遇到过一些受伤的江湖人或是修行中人。
便见过拔除残气,自己也上过手。
他元力不及妙真和妙和,但内力也可以。
他掐诀,手掌轻轻的悬于潘筠的后肩伤处,意随力动,慢慢便感受到了藏于伤口血肉上的刀戈之气。
意随心动,力随意动,他嘴里低声念道:“污浊之气,起!”
血肉之中的剑气便被覆盖而来的力带着旋转而出,聚于他的掌心。
潘筠就觉得伤口处好似有万千蚂蚁在啃咬一样,又痒又疼。
她咬住嘴唇,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等陶岩柏将那团气拔除,她就觉得后肩的伤口一阵舒缓,除了有点湿,没什么感觉了。
可不湿吗,她的伤口正哗啦啦的出血呢。
陶岩柏脸色发白,立刻起身,把位置让给妙和妙真。
俩人和他配合默契,早有准备,他一让开,一个立即用干净的细麻布按住伤口,既止血又可以擦掉血。
一落一起,妙和立刻下针止血。
果然,针灸很快使伤口暂缓出血,然后她立即拿陶岩柏之前穿好的线去缝合。
缝合好后拔针上药,再包一块纱布即可。
后肩的伤处理好了,前肩的伤口更大,残留的剑气也更多。
陶岩柏也给自己吃了一颗灵药,眉头紧皱:“这人的剑气好利害,小师叔,他是什么修为啊?”
潘筠穿上干净的中衣,嗷嗷叫着勉强翻了半个身,侧对着他们:“第一侯吧,修为比我差一点。”
陶岩柏和妙和惊呆了:“我们这么厉害,都能拔除第一侯的剑气了?”
潘筠:“不要怀疑自己,你们就是很牛。”
妙真若有所思:“他是不是死了?”
陶岩柏和妙和立刻去盯潘筠。
潘筠顿了顿,在三双炯炯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陶岩柏和妙和嘴巴微张,喃喃道:“小师叔,你更牛啊。”
潘筠冲他们咧开嘴笑,谦虚道:“一般一般啦。”
妙真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快治吧,这事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
陶岩柏和妙和便不敢再休息,略一调息就继续拔除她前肩的洞穿伤。
陶岩柏知道,他就是单纯的内功不高,而妙和的内力是足够了的,只是技巧不够。
他低声指导她:“你别学小师叔,小师叔根本就没怎么学过内力,直接练的元气,你要用内力控法术,而不是先转为元力再控法术。”
妙和:“可用元力控术,术法更加精妙,可瞬发,控制也强。”
“是那样不错,但我们元力不足,便要用内力,且要省着用,”陶岩柏道:“你以意控力,虽不能瞬发,却也可以拔除剑气,而且更持久。”
妙和学着用内力去控制,似乎“看到”了藏匿在血肉中的剑气……
她和陶岩柏接替来弄,终于把潘筠伤口上的剑气拔尽。
妙真见俩人都有些脱力,就自己穿针引线上前,对瞪着大眼睛的潘筠道:“小师叔,我来缝吧。”
三清山的弟子基本的医术都是会的,潘筠和妙真都学过缝合,甚至没少拿山里的鸡和兔子练手。
山上山下,附近好几个村的鸡都是他们三清山免费帮忙阉的,缝合术绝对拿得出手。
就是妙真的手艺一定比不上陶岩柏和妙和的好看。
潘筠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陶岩柏和妙和,主动用手按住伤口:“我可以暂时按着止血,妙真啊,你上次缝的一只阉鸡,好像伤痕有点凸起。”
陶岩柏忍笑,他力气恢复了一些,张开五指动了动,手不再抖,便上前道:“我来吧。”
妙真就把穿好的针线交给他。
陶岩柏道:“小师叔你放心,等伤口愈合了我来拆线,到时候再上药膏,最后伤口估计就一小点。”
潘筠问:“有没有可以消除疤痕的法术?”
陶岩柏皱眉想了想,摇头:“目前没学到过,等以后我和小师妹学到了告诉您。”
“行,我就指望你们了。”
才缝好伤口便传来敲门声。
妙真去开门。
张惟逸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目光快速的往里一扫,但床被陶岩柏和妙和挡得很严实,他只看得到俩人的背影。
张惟逸收回目光,将药递给妙真:“开水也烧好了,你们要吗?”
妙真想了想后点头:“有劳你们帮忙提一桶过来。”
张惟逸颔首,忧虑的问道:“她没事吧?”
妙真同样不露分毫,依旧是一脸严肃的点头:“没事,只是小伤。”
张惟逸才不信呢,一身的血,潘筠那么好强,走进来时脚步都虚浮了,怎么可能是小伤?
但他也不戳穿,只是提醒道:“明日各院院主可能要见她。”
妙真还是同一个表情,点头道:“放心。”
张惟逸一点也不放心。
他转身去厨房,帮他们提来一桶热水。
潘筠将衣服拢上,因为后背有伤,不能靠着,只能趴着,不然就继续侧躺着。
哦,还可以坐着。
她就在妙和的搀扶下坐起来,接过妙真拧过的热帕子擦脸擦手:“岩柏,你入学考试过了?”
“过了。”
“第几名?”
陶岩柏不好意思的笑:“因我年纪大了,又从小在道观长大,跟着师伯和师叔学医,所以我医道考了第一名。”
妙和骄傲的道:“太素院的娄院主很喜欢三师兄,想要三师兄跟她学医,还说以三师兄的才识,当跳过一级和二级,直接上三年级。”
潘筠挑眉:“你答应了?”
陶岩柏摇头:“我医术上的才识或许够了,但道术和修为都不够,但我也不想和师妹们差太多,所以我和娄院主说跳到二年级。”
潘筠颔首:“不错,可一年级的课也不能不上。”
“是,张院主也说,要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让我六月通过一年级的考试,不然就不得跳级。”
潘筠微微颔首,问妙真:“这个院子有谁住进来?”
妙真:“张惟良他们回来了,还是住在这个院子里,除了他们外,学宫另外安排了三个师兄住进来,比我们高一年级。”
潘筠点头,“所以岩柏确定住这里了。”
妙真点头,低声道:“张子方因为这事被罚了。”
潘筠挑眉。
妙真又道:“不仅张子方,张子望也被罚了。”
潘筠嘴角微挑,“是张真人?”
妙真:“据说是的。”
妙和一脸懵:“你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妙真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妙和一脸疑惑:“我们一直在一起……”
妙真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呆子,有时候听话要听音。”
妙和:……
潘筠道:“此事到此为止,张真人既然出面了,从此以后我们在学宫里都老实一些。”
三兄妹默默地看着潘筠。
潘筠立即道:“当然,我也会老实一点。”
三人一脸怀疑,不管心里信不信吧,他们嘴上都应了一声,“我们都听小师叔的。”
潘筠:“……不要这样,对我有信心一些嘛。”
妙真:“小师叔,你见到潘大人了吗?”
潘筠顿时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颔首:“见到了!”
妙真被她的开心传染,也开心的笑起来,不过片刻就思索起来:“所以,小师叔的血光之灾算过了吧?”
妙和:“都伤成这样了,肯定是过了。”
陶岩柏一脸心疼:“早知伤得这么重就不去了。”
潘筠却沉默了一下,许久后道:“还是要去的。”